韓家軍大敗倭賊,且活捉了倭賊的二首領的事,只一天就傳遍了整個東海府,整個東海府都沸騰了起來,特別是海邊的漁家,家家都在門前掛了紅燈籠,比過年時還喜慶,不少漁民把早就收起來的漁網(wǎng)拿了出來,該曬的曬該補的補,膽大的三三兩兩約了第二天準備出海。
漁民這邊是欣喜若狂,而東海府府衙內(nèi)的吳鴻瑞卻摔了精心養(yǎng)了多年的一把紫砂壺。一旁的幕僚大冷天的卻都頭頂著一腦門的汗。吳鴻瑞只覺得自已都要瘋了,他指著書辦的手都是抖的:
“不是說這段日子韓家父子都在東海嗎,韓家軍不是沒有船只異動嗎?你派出去的都是死人嗎?”
吳鴻瑞在外平素都是一副謙謙君子樣,現(xiàn)在這樣子連平日里親近的心腹都不覺見,因而書房里的三人不知如何回答,都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吳鴻瑞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平日里好茶好酒的養(yǎng)著你們,到頭來都白養(yǎng)了?”
書辦抹了抹額頭的汗:
“府尊,咱們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看可有補救之法?!?p> 吳鴻瑞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用手捏了捏皺成了一個深深“川”字的眉心,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問:
“那你說說,該怎么補救?”
兩個幕僚都是跟了吳鴻瑞多年的,可以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其中一個道:
“這個事情還得是姚大人去辦?!?p> 吳鴻瑞靜下心來想了想,事已至此,也只能是這樣了。
幕僚又道:
“這次田中守一被擒,松野森田卻逃了,最最著急的應該是和他們直接聯(lián)系的人,咱們雖有失察之過,但也不全是咱們的原因,消息原就是他們自己提供給我們的?!?p> 吳鴻瑞此時也稍稍冷靜了一下,用手又捏了捏眉心,重重出了一口氣:
“話雖如此,可這鄭國公派出海的船能生擒田中守一,還逼得松野木森棄船而逃,船只和人數(shù)應該都不在少數(shù),我們布在軍中的人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這事實在不尋常,我們這么報上去,上頭也不會相信,松野木森的底細和實力那邊都清楚得很,雖說硬對硬的和鄭國公的水師對上勝算不大,但若借助地形,也是勉強可以一戰(zhàn)的?!?p> 兩個幕僚知道這是事實,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來。
這時,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書僮似乎在出言阻攔,讓被來人狠狠的甩了一耳刮子,并罵了一聲:
“瞎了你的狗眼?!?p> 書房里的人聽出來了,來人是張毓銳。書辦忙去開書房的門,門剛一打開,張毓銳已經(jīng)提起了腳正打算踹門,那一腳差一點便踹到了書辦的腿上,而張毓銳的腳落了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好書辦眼急手快的扶住了。
剛剛站穩(wěn)的張毓銳一把甩開書辦的手,怒沖沖的沖到吳鴻瑞身前,指著吳鴻瑞便罵:
“看你干的好事!”
吳鴻瑞得到韓家水師大敗海冦的消息后,沒有第一時間去請張毓銳過府相商,原因便是這張毓銳性情暴燥。誰知自己沒去請,人卻自已來了。吳鴻瑞暗罵一聲后站起身迎了上來:
“張大人稍安,我這正準備差人去請,你來得正好?!?p> 張毓銳一撩袍子坐了下來,抬手又指著吳鴻瑞:
“我若不來,吳大人怕是準備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吧?大人漲本事了,能只手遮天了?!?p> 吳鴻瑞氣得夠嗆,吳鴻瑞出身雖不什分好,可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fā),只是步入仕途后棱角慢慢磨平了,雖棱角平了,心底還是有些文人的傲氣,一直以來就看不上憑家世坐到這位置上的張毓銳,他壓了壓怒火,回道:
“張大人這話可折殺吳某了,這海息一傳回來,我便馬不停蹄的忙讓人去打探消息,現(xiàn)在才得到準信,大人也知道,打探軍中的消息這事,我手上得用的有數(shù),頗費了些時候……”
若說吳鴻瑞看不上張毓銳,這張毓銳更看不上吳鴻瑞了,在他看來,吳鴻瑞就是個只會耍嘴皮子,別的本事沒有。所以還未待吳鴻瑞講完,便一聲冷哼打斷了:
“你吳大人不是只探軍中的消息不行吧?”
吳鴻瑞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就冷了下來,語氣也冷淡了許多:
“張大人說的是,吳某人無能,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還得張大人想個妥善的主意?!?p> 張毓銳一聽便炸了毛:
“你自己捅出來的簍子,與我何干?這事你能善了還好,若不能,誰也保不住你?!?p> 吳鴻瑞看著張毓銳一副外強中干的模樣是越看越氣,可又只能忍著,他用商量的口吻問道:
“張大人可否請上峰明示下,唯今之計吳某人該如何?”
張毓銳冷哼一聲:
“若事事都需別人出主意,要你何用?”
吳鴻瑞只覺胸口氣血翻涌,氣得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他耐著性子道:
“鄭國公勝了這一場,往京城的奏報很快就會送出,田中守一也可能會押往京城,如果田中守一露了什么馬腳,事情恐更難收拾,我這身家性命事小,就怕亂了上頭的計劃,張大人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毓銳剛才急沖沖的沖過來,原只打算威壓吳鴻瑞,讓他趕緊把事情善了,一來免得自已受到牽連,同時自己也能和上頭有個交待,現(xiàn)在聽吳鴻瑞這么說,似乎還真是這個理,于是他想了想,道:
“你的人查到是怎么回事了沒?”
吳鴻瑞道:
“說是韓二帶人出海倒巡,碰巧遇上倭寇在海上搶劫,于是雙方打了起來……”
張毓銳出身武將之家,雖沒多大本事,但也不是個傻子,他冷笑道:
“騙誰呢?例行巡視,巡到千島國去?還帶了那么多士兵?”
吳鴻瑞道:
“據(jù)說韓二帶的船和兵都不多。只有幾百人?!?p> 張毓銳冷笑:
“幾百人?如果是真的只有幾百人卻破了倭人幾千大軍,從前他們是怎么輸?shù)???p> 對查到的消息,吳鴻瑞也是不信,這幾年鄭國公有多難,他是知道的,別說用的戰(zhàn)船都是舊船,連士兵的兵器都換不上新的,工部好的船工幾乎都在北海那邊,因為倭寇連年在海上橫行,鄭國公都不知受了多少彈亥,幸得新帝念舊,才沒被換下來。如今說幾百兵將能戰(zhàn)敗倭寇幾千人,還能俘虜倭寇二把手,那肯定不可能的,可奇就奇在,自己的人日夜盯著,韓家軍近期的確沒有大的兵士調(diào)動,因為大幅調(diào)動兵馬戰(zhàn)船,事必會有動靜,這也是吳鴻瑞想不通的。吳鴻瑞想到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從別處借兵,但這個可能性也不大,因為東海府巡防的船只,官兵都歸張毓銳管,沒有張毓銳的許可,連自己都調(diào)動不了。
想到這,吳鴻瑞便道:
“這事不適再拖著不報了,我們再著急上火也于事無補,你還是去請上官指條明路。我也先去鄭國公那里探探消息。”
張毓銳也還沒蠢到家,自然是不敢拖著不報,來找吳鴻瑞也只是因為氣極了,找他出個氣。這會把人罵也罵過了,于是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