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冰見無路可退,也只得攢足精神全力一搏,大笑道:“好,好!姓唐的,看爺爺來取你首級”,先發(fā)制人,一劍刺出。他對這套飛砂劍已甚為諳熟,他身體已近痊愈,一劍既出,信心又起,連進七八招,勢如破竹。唐固退得丈許,陡然一聲斷喝,身子一轉(zhuǎn),劍花翻動,反刺而出。陸冰當(dāng)即吃緊,急忙豎劍抵御,唐固不待他喘息,刷刷又是兩劍長刺,陸冰眼疾手快,長劍一撩一撥,化解開去。
二人再往返一二十招,陸冰劍上不可謂不快,發(fā)力不可謂不猛,不知不覺間已出了一身大汗,然而對方大開大合,總是應(yīng)對從容,陸冰的劍便似短了半寸。不禁心想:當(dāng)初馬野崗和我對戰(zhàn),他一柄長刀雖又快又猛,在我眼中便似個只有蠻力,胡沖亂撞的野牛,如今我在這唐固眼里,豈不也是一般?又想:這廝八成是在逗弄我玩,否則早可將我一劍刺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唐固損了一眼,心中憤恨無比,雖有師令速戰(zhàn)速決,仍是存心將陸冰戲耍一番,再纏得三五招,兀地腳步一跨,欺身而入,一劍徑刺對方右胸。陸冰雖及時橫劍擋磕,但被迫住身形,力道不由得遜了半分,只聽撲哧一聲,那劍自腋下鉆過,擦過皮肉,鮮血頓時浸染一片。
陸冰強忍疼痛,收斂心神,虛晃一劍,便要出圈。唐固冷笑一聲,又跟一劍,自他后腰撩過,劃出一條半尺創(chuàng)口,陸冰悶哼一聲,見逃之不及,反手一劍,唐固搶得先手,身子一側(cè),一劍從他背上拖過,創(chuàng)口幾有兩尺之長,劍勢未老,兀地一轉(zhuǎn),將他左頰上一塊肉削了下來,鮮血淋漓,皮肉外翻,十分可怖。王采喬禁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蒙眼再不敢看。
陸冰又狠又怒,心中只剩下一股拼命的狠勁,似一條瘋牛舉劍亂砍亂刺。唐固不和他硬碰,且戰(zhàn)且退,面帶笑容,仿佛一位工匠在欣賞自己的作品。裴圣章皺眉叫道:“你做什么?快結(jié)果了他!”。
唐固本待再折磨他幾劍,聽見師父斥責(zé),不敢再耽,輕易尋個空擋,一劍直奔陸冰胸口。陸冰眼見劍光清幽而來,生死便在眼前,心中的憤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極強烈的求生欲望,他上一劍砍得猛,待要撤劍回架已來不及,這電光火石間,不容細(xì)想,把心一橫,右掌硬生生擋往胸口。那劍噗嗤一聲,洞穿了手掌,好在被這么一緩,劍勢稍減,只釘入胸膛半寸。
唐固若再跟一劍,他必然命喪當(dāng)場。但唐固有意折磨他,所以也就順勢為之,暫不取他性命,長劍回勾,嘶地一聲,伴隨著陸冰一聲凄厲慘叫,右掌已被一剖為二,一邊三指,一邊兩指,染得血糊糊地,軟軟地垂著晃悠。
那鷹眼見恩人遭難,雙翅一展,便要撲上去助陣,馮萍波急忙將它抱入懷里,側(cè)頭不忍再看。
王采喬也“啊呀”一聲,大哭起來,旋即拔出佩劍,沖上去幫忙。她自幼不喜習(xí)武,尤其厭惡刀法,王凌風(fēng)無可奈何,便授了她些粗淺劍法,以作自保之用。她學(xué)得敷衍,又從來不曾與人動手,這可說是她初次拔劍和人相斗,什么章法招數(shù)早已拋到九霄云外,舉劍亂撞,破綻百出。陸冰強忍劇痛,左手將劍一松,將她一把拉回,王采喬撲在他身上痛哭不已。
裴圣章喝斥道:“你等什么?還不動手!”。唐固見王采喬用身子護住陸冰,竟生出一股莫名的醋意,大罵道:“狗男女,唐爺成全你們,叫你們死在一起!”,正待將二人刺死,馮萍波突叫道:“且慢!”。
裴圣章怒目圓睜道:“馮姑娘,你要出爾反爾?”。馮萍波憤然道:“你這徒弟早可將他刺死,卻要故意折磨他,偏要讓他死后也沒個好尸,心腸楞地歹毒。況且他此時手里無劍,你們怎能殺手無寸鐵之人?”。
唐固大笑道:“也罷!姓陸的,快拿起劍來!唐爺給你個痛快”。
陸冰不理他,對王采喬輕聲道:“王大姐,你手帕給我擦擦臉,我看不大清”。王采喬拿出手帕,替他將臉上血污擦凈,連連搖頭,流著淚說道:“雷弟弟,我們不斗了,無非就是一死,我陪著你一道,何必找這許多罪受?”。
陸冰甚是虛脫,滿頭冷汗淋漓,突咧嘴一笑,扯動臉上裸露的血肉,甚是慘然可怖,說道:“我好蠢,和他正面硬碰,不懂以己之長攻彼之短!”,話罷將劍一抓,踉蹌?wù)玖似饋怼?p> 唐固正要刺出,陸冰突然陡喝一聲,一改頹勢,先發(fā)制人,一劍直奔唐固右側(cè)。唐固右眼已廢,視野狹窄,但見青影襲來,不明底細(xì),急忙側(cè)頭轉(zhuǎn)身,陸冰料他必然有此反應(yīng),當(dāng)下身子一翻,棄右攻左,全力一劍砍向?qū)Ψ阶箢i。唐固本來輕敵,未料對方突然如此生猛,急忙側(cè)身,只聽嘶地一聲,脖子雖未傷著,衣領(lǐng)已被削落。
唐固大罵一聲,提劍猛刺,陸冰攢盡全力,接了一劍,又如法炮制,刺往唐固右側(cè),唐固右足虛跨,早有防備,陸冰那劍卻又中途一轉(zhuǎn),不攻右邊,卻奔正面下路而來。
二人再對十七八招,陸冰盡依此法,時虛時實,唐固吃了獨眼的虧,盡管心中又羞憤又惱怒,卻也奈何對方不得。裴圣章倒也吃了一驚,心道:“這華山派的弟子劍法上頗有幾分名堂,尤為可貴的是,在這實力懸殊的情況下,瀕死的當(dāng)頭,仍不自暴自棄,尚能權(quán)衡彼此長短,冷靜出劍,可謂堅韌不拔,臨危不懼,不可多得!”。
正尋思間,只見唐固滿頭大汗,嘴中咒罵有詞,劍上已微顯凌亂,反觀陸冰,一劍劍只咬住對方右側(cè),時機一到,又直取對方明處,反復(fù)無常,疑兵處處,竟似有翻盤之勢。
裴圣章看得心疼之極,暗想:我徒兒若是右眼不殘,哪容他這般羞辱!當(dāng)即叫道:“糊涂了么?咱們內(nèi)家功力都是白練的?”。
唐固當(dāng)即會意,虛晃一劍,丹田一運,一股內(nèi)勁注上劍體,嗖地一聲,往陸冰面門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