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陰雨天
閃耀的雷霆逐漸消散。
現(xiàn)出地上殘骸，以及持劍佇立的暮法師。
半撐起身，郝漢抹去嘴角血漬，用力拔出勾爪，有鮮血溢流，反而加重了傷勢。
暮法師遠遠地看了郝漢一眼，重新躍升半空。
外門卒徒組成的陣線，繼續(xù)向前橫推。
郝漢沒了力道，又跌坐回地上，攀爬著，找了塊殘石靠身。
仙人們也跟了上去，沒有人理睬他。
“系統(tǒng)？能幫我止血嗎？”
之前不管多么嚴重的傷勢，系統(tǒng)都能自行療愈，可這次卻半天沒有反應，郝漢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系統(tǒng)？聽到了嗎？”
腦內依舊沒有動靜，郝漢還是不甘心。
“系統(tǒng)，你怎么了？如果沒事的話，回我一聲?！?p> 沒有回應，郝漢慌了。
這時他才猛然記起，之前系統(tǒng)好像說過那什么“能量”沒有了，難道能量對系統(tǒng)來說，就是如同性命或者飯食之類的東西？沒有了就動不了？
可到底是性命還是飯食？郝漢心中沒底，愈發(fā)無措。
前方。
卒徒們繼續(xù)前進，“漁網”的網眼變得更加細密了，最后甚至因為人手太過充裕，而分劃成前后兩層。
而隨著包圍圈縮小，魔修對卒徒的襲殺也更為激進、冒失，可終究無力回天，再被暮法師斬殺一人后，剩下的三名魔修，不知為何連身形也隱藏不住，只能躲在最后一間窄小破屋內。
暮法師依舊手持法劍，高懸于空中監(jiān)視。
卒徒讓開通道，仙人們趨身上前，一同施展法術。
魔修絕望反撲。
可是，法術已經塑形完成，各式各樣，從四面八方一起，砸向魔修與破屋，先是絢麗斑斕的色彩匯聚在一起，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驚人的聲勢過后，原本破屋已經蕩然無存，方寸之地內，只剩一地碎石瓦礫，焦痕與冰霜共存，煙塵、熱氣與冷氣同時飄起。
……
因為傷勢加重，郝漢昏昏欲睡，身體乏力的同時，視線也漸漸模糊，只依稀感覺到幾道人影來到身邊，扯開了衣服，給小腹傷口上了藥，再用力包裹起來，動作粗魯，也不仔細。
人影來來往往，卻漸漸稀疏。
忽夢忽醒間，身體被一股力道托起，接著被綁縛在什么東西上，偶爾的搖晃撞擊，讓他想起了飛舟。
身體被一股力道托起，郝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自己正在下落，仰面看見了暮法師，他似乎立在飛舟船舷，手一抬，不知道丟了個什么東西到到他身上。
隱約有話音響起，斷斷續(xù)續(xù)入耳。
“這次你表現(xiàn)很好……記你一功……憑此去交換療傷……丹藥吧……”
疲累由內而外，郝漢再也堅持不住，閉上了眼。
……
除卻與憨大頭那幫人的矛盾，在其他卒徒看來，油老鬼就是一滑不留手的家伙，仿佛全身都涂了油，輕易不得罪人。
所以他與憨大頭鬧成這樣，才更加奇怪。
幾乎沒有人知道油老鬼的本姓，他的世故，與那副正氣凜然的濃眉大眼，彷如絕配，讓人印象深刻，所以大家都記住了他的油，也記住了他的綽號。
房間有門無窗，只有一個可同時睡下四、五人的通鋪，與一條一人寬的走道，郝漢獨自躺在通鋪的中間位置。
一陣大雨突如其來，傾盆而下，潑落地面。
茫然呆視門口。
雨勢磅礴，天地間立起了層層簾幕，遮去了天光。
房間內的顏色更加晦暗，想支肘撐離床面，可一陣無力感突然襲來，手臂不由一軟，又跌回了床面。
一道閃電劈下，慘白幽光亮起，但轉瞬即逝，隆隆雷音緊隨其后，響徹云霄。
身體隱隱作痛，喘了幾口氣，恢復了點力氣后，郝漢使勁掀除身上薄被，看到被麻布層層包裹的腹部，有些微血漬滲出。
重新蓋上薄被，動作又一次牽扯到傷口，痛苦皺眉。
“系統(tǒng)？”
抱著期待，郝漢嘗試著呼喚系統(tǒng)，可結果依舊讓他失望，沒了系統(tǒng)，他一直有著一種被抽離依靠的慌亂。
這時一道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蓑衣表面不斷有雨水淅瀝，滑落地面。
人影摘下了斗笠，脫去了蓑衣，露出一副看著很老實的濃眉大眼，再看到郝漢已經醒轉，臉上立時現(xiàn)出欣喜。
“正巧，你醒了！我給你帶了一罐菜粥！”油老鬼提起手中的陶罐，走到通鋪邊，背身坐下。
“昨天暮法師把你送回來后，你就一直昏迷著，不過沾了你的光，竟然見到了飛舟這種靈寶，以前也只是聽說過，見還是第一次見到?！?p> 油老鬼把陶罐擺上通鋪，語氣有些激動。
“受了這么重的傷，你是遇到戰(zhàn)斗了嗎？對手是誰？怎么打起來的？為什么是暮法師把你送回來？”
油老鬼連連試探，卻發(fā)現(xiàn)郝漢始終沒有回話，于是回頭偷瞄了一眼。
“不想說就算了，先吃點粥，補補力氣?！?p> 蹬掉鞋子，油老鬼盤上了通鋪，幾下攀爬到郝漢身邊，又回身捧起陶罐，掀開蓋子，一股熱氣裊裊升起。
郝漢一動不動，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頹廢樣子。
“沒力道？要不要我扶你起來？”油老鬼異常殷勤。
郝漢緩緩搖頭，眼神空洞。
看到這模樣，油老鬼撇頭歪嘴。
“你是在擔心你的傷勢嗎，不用擔心，暮法師留下過話，沒有大礙的，只是需要多養(yǎng)一段時間，還說你給你記了功，他留下了一塊勛符作為憑證，你回頭可以拿著勛符，直接去東臨閣領取療傷丹藥。”
油老鬼說著，從郝漢枕頭下面掏出一塊木牌，隨手晃了晃，又準備塞回去。
郝漢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抓住油老鬼手臂。
他記起了，系統(tǒng)需要一種叫做“能量”的東西，之前也一直在說能量不夠了，而丹藥里面就有能量，如果吃下去，是不是就能重新叫醒系統(tǒng)？
“別急，東臨閣那里需要你親自去，我只是卒徒，沒辦法幫你代領，趁著這兩天陰雨，你快點養(yǎng)好傷，等能夠下地了，就快點去把丹藥領了，就算傷勢留下了什么隱患，也保管能治好。”
現(xiàn)在的郝漢虛弱無力，油老鬼沒花什么力氣，就掰開了手掌。
有了目標提振精神，腹內饑餓重新與感知建立起了聯(lián)系。
“扶我……起來，喝粥?！焙聺h開口，可聲音沙啞粗糲，甚至有點嚇到自己。
不過油老鬼倒是心中一喜，急忙把郝漢扶起，拖過旁邊的被褥墊在背后，然后拿起一枚湯匙，舀起一匙稀粥，吹冷了，小心喂食到嘴邊。
……
一口氣喝下一罐稀粥，也許是因為身體底子好，不管是精神頭、還是力氣，都在快速恢復。
“謝謝?！背酝?，郝漢對著油老鬼點頭道謝。
“客氣什么，當初從水牢出來后，要不是你頂下我每日里的活，我可熬不過來。”大度地擺擺手，油老鬼的眼珠骨碌了一圈。
不過說起來也是，當初因為水牢陰冷，油老鬼大病了一場，一直臥床不起，所幸茹雪那邊寬縱，郝漢才可以抽出時間幫他頂了每日活計。
“你進水牢還不是受了我的拖累?！焙聺h略顯歉疚。
一雙濃眉大眼中，閃爍著與之兩不相宜的狡詐精光。
“說什么拖累啊，那是運氣背時，一碼歸一碼，你也別在意我在水牢里說的話，那時已經有些糊涂了，再說你只要……”
油老鬼貌似還想說些什么，但是這時門口突然又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身影制造出來的動靜，截斷了他的話語，同樣的斗笠蓑衣，同樣的水滴淅瀝。
身影只是往里面探身看了一眼，也不說話，啐了口唾沫，轉頭就走。
只不過那斗笠也遮掩不住的碩大頭顱，以及矮壯敦實的身材，還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與憨大頭到底有什么仇？”等到人影消失，郝漢奇怪問道。
接續(xù)不上之前的話題，油老鬼有些懊惱。
“??？仇？誰有心思與那憨貨結仇！”
“都打成那樣了，還沒有仇？”
“我只是故意挑起了一些事端，和他鬧起來罷了，可沒想到他這么好斗，還能把其他人鼓動起來，所以我只能把你拉進來幫手。”油老鬼心不在焉道，“不過那次，我最后不還是弄巧成拙了?！?p> “我不明白。”疑惑不僅未消，反而更甚了。
“你還不明白嗎？仙人們希望看到我們這樣，就像一開始把你孤立在外面那樣，好了，不說這個了，萬一被人聽去，會惹大麻煩的?！?p> 郝漢若有所思，可再想細問，油老鬼卻不想再深聊下去，兩人只能換了個話題。
“那我不在，憨大頭有沒有找你們麻煩？”
“他哪有這個精力，這兩天一直有下雨，他們的活肯定變多了，累都能累死他?！?p> “為什么？”郝漢有些好奇。
“因為他被分去的地方是雜院。”
“雜院？”
“道場里面的事情，郝漢兄弟不怎么了解吧？”
郝漢點頭。
“分到雜院里的人不固定什么活，哪里缺人就去哪里，但如今道場里面不知缺了多少仆役，所以他們活本就多，再加上下雨，事情還要更多?！?p> “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郝漢有些不解。
“唉——我父親曾經也是道場里面的仆役，有些事情小時候聽他說過，可惜他后來受了傷，沒了力道，就被趕了出去，這一次我的目的其實就是希望能留在道場，不管是仆役還是其他。”勾起往事，油老鬼的神色頗為苦澀。
“當仆役有什么好的？不一樣還是庶民？而且感覺更加卑……”郝漢沒有把話說完。
“至少做仆役不會餓肚子，還能活下去，不是嗎？”油老鬼不以為意，反而耐心解釋。
“應該是吧，但是，道場里的這些事情！比外面麻煩多了。”郝漢心有惴惴。
油老鬼道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急切。
“你不懂的，我懂，我不懂的，你懂，我們可以互助，讓彼此都好過點！”
“??？”郝漢不解。
“你不懂道場里的瑣碎，但是我消息靈通，而我看不懂功法，你卻能看懂，只要郝漢兄弟肯教我功法，以后這種事情，就由我代勞跑腿，不知郝漢兄弟可否答應？”
“我懂的自然可以教你，但我未必能說明白?！焙聺h恍然，倒是沒有什么猶豫，直就接答應了，可沒了系統(tǒng)依靠，他心中底氣還是不足。
可話音剛落，油老鬼已經一個頭槌用力磕了下去，只不過下面是褥子，整不出多大動靜。
“有這承諾，我就放心了，我也知道，這是我占了郝漢兄弟的便宜，是大恩大德！我一時也無以為報，以后但凡有事，盡管吩咐，只要不是刀山火海，我油老鬼絕無二話?！?p> 油老鬼突然拿出未曾表現(xiàn)過的真誠態(tài)度，郝漢也不知真假，只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