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
“飄飄蕩蕩綿綿雨,乘風蹄輕作前驅。
輾轉唯艱滌冤罪,初出茅廬名不虛。
并州城里著學子,法華寺中識僧侶。
世事百態(tài)同般難,以求良策思破局。”
亥中時分,天地一片漆黑。微雨濕冷,時時閃電隱隱,霹靂悶鳴。這山坳里道路泥濘,狄仁杰騎青鬃馬,手提孔明燈,在暗夜之中顯得有些渺茫,僅能照明而已,好在坐騎識途。他獨自一人下山,剛踏入平原縣官道岔口,便聽到對面?zhèn)鱽黻囮囻R蹄聲。遠遠望去,幾盞微弱燈光,猶如荒墳鬼火。
狄仁杰高聲喚道:“對面可是太原縣令溫大人!”待他策馬奔近了,聽到有人回話:“我等是太原縣衙差,請問閣下是何人?”
狄仁杰欣喜道:“草民狄仁杰,剛從山上法華寺下來,有事要面見縣令大人!”那衙役道:“我是二班捕頭楊忠。溫大人沒來,大人吩咐過小人,只教狄公子順利擒下兇手,我等押著兇犯便可回縣衙復命!”
狄仁杰拱手道:“楊大哥,山上形勢復雜,你們先上去保護現(xiàn)場。我如今身有要事,不便耽擱,先行告辭。諸位多多保重!”說完,便飛奔縣衙而去。
然而這時辰,那縣衙早已關門。狄仁杰只好下馬去敲打廊下的鳴冤鼓,硬是將衙門里的人折騰起來。一個值班衙差怒沖沖開了門,喝道:“三更半夜,是何人鳴冤!”
狄仁杰隨手丟掉鼓槌,大步進門。那衙差攔都攔不?。骸澳恪⒛憔烤故鞘裁慈??”狄仁杰當即通報姓名,問道:“縣令大人在哪?我有緊急事務尋他!”那衙差見是狄仁杰,斂怒回話:“大人在后堂呢?!钡胰式艽叽俚溃骸澳憧鞄仪叭?!”
那衙差不敢怠慢,將人領進后院,手指那間門頭掛著燈籠,窗戶一片漆黑的屋子,說道:“狄公子,看來大人早早睡下了,要不公子明兒再來?”狄仁杰道:“來不及了,再晚就要出大事了!”當即站在門口大聲吶喊:“大人!大人!你趕緊起來!草民狄仁杰有要事當面陳述!”
當下,屋里傳出一陣響動,沒多久便有人開門,那溫縣令深夜起身,自然十分惱火:“狄仁杰,你又要干什么!”狄仁杰行禮道:“情況危急!大人,山上又死了人,你可不能不管呀!”溫縣令登時不悅:“狄仁杰,本縣不是已派人前去緝拿兇手了么?”
狄仁杰忙道:“大人,若要知道殺人真兇,眼下只有法慧師父一人知道。草民深夜來此,便是專為此事而來!”溫縣令有怒忍而不發(fā),說道:“那你自己去一趟大牢見他一面——高升,你領他前去——這是本縣手諭!”那衙差高升慌忙接過令牌,待要領狄仁杰過去,誰知后者還沒完了:“大人,草民還急需一張?zhí)h城的商市地圖!”
溫縣令一見狄仁杰就頭大,此刻睡意全無,但還不好得罪狄府公子,只得不耐煩揮揮手道:“好好好,本縣這就為你去備來!”狄仁杰拱手道:“多謝大人?!彼旄貌罡呱叭ゴ罄翁岢龇ㄈA寺僧人法慧。
法慧見來人,真是喜極而泣,告饒道:“狄公子,你、你可算來了。小僧、小僧從未殺過人啊,你可得為小僧做主……”狄仁杰笑道:“我早知你不是兇手。如今情況緊急,你出來,咱們邊走邊說?!?p> 出了大牢,狄仁杰長話短說:“法慧師父,你下山采辦時,可曾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寺內無端出現(xiàn)蒙汗藥、迷藥,如今還有砒霜、燒雞,對此你有何說法?”旋即還將劉浩宇之死簡單說了一遍。
法慧聞言,大驚道:“竟還有這等事!”爾后開始敘述采購行程:“小僧跟法智師兄、法悟師弟下山來,我們是在西街巷分頭采購,法智師兄去西柳街買香燭布料,法悟師弟去西市買菜,小僧去西柳巷弄買米糧。以往都是如此,卻未曾發(fā)現(xiàn)任何異?!?p> 狄仁杰、法慧二人匆匆返回縣衙,那溫縣令在客廳備好地圖。狄仁杰看過地圖以后,瞬間便將法華寺發(fā)生的所有事串聯(lián)起來,不由驚叫出聲:“原來、原來兇手果然是他……不好!”一念至此,后脊梁直冒涼氣,從而力邀溫縣令一同上山。
溫縣令道:“這烏漆抹黑的,你要本縣上山?本縣不去?!钡胰式芗钡溃骸按笕?,人命關天!再者,草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大人恐怕也不大好交代罷?”溫縣令道:“這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你這不是折騰人嘛!”
狄仁杰道:“今晚這案子已能水落石出,大人何不下榻法華寺,立此奇功?”溫縣令遲疑道:“這其中可有危險?”狄仁杰打包票道:“大人盡管放心,草民已查出真兇,直待大人將其一舉擒拿!”溫縣令這才放心,當即喊上值班衙役五六人,四個轎夫奔赴法華寺。
狄仁杰、法慧二人各騎一匹馬,當先而去。法慧問:“狄公子,寺里要出什么大事么?”狄仁杰答:“我斷定兇手一定還有毒藥。要是在飲食中下毒,豈不害了全寺僧眾?”當即策馬加速前進。
二人歸返法華寺,大門口仍是那幾個衙差,狄仁杰下馬問道:“寺里可有異樣?”一個衙差答:“沒有。”狄仁杰對法慧催促道:“走!”他們匆匆進寺,一路前往大雄寶殿。方文斌早在廊下等待,見了狄仁杰,說道:“老大,寺里又死人了!”
狄仁杰心驚道:“什么?快帶我去!”他們一同進了大殿,看見劉府家眷接二連三倒在地上,有些更是一倒下去便即吐血身亡。眾僧徹底慌了,根本不知所措。
狄仁杰望見這一幕,頓時后悔不已:“我、我真是糊涂,是我害了你們呀……”情急之下唰然一聲自方文斌手中抽出寶劍來,直指那個假裝攙扶劉夫人的小和尚,怒喝道:“法悟!兇手就是你!你居然殺了那么多人,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吶!”
此言既出,不止法悟愕然,甚至連其余僧眾也很費解。虧得公孫羽反應快,一把拖走劉少公子劉浩鳴,并護在身后緩緩退去。只聽狄仁杰繼道:“大家聽著!殺人兇手我已找到,正是寺里的法悟!毒藥、燒雞都是他帶進來的!”
法悟辯駁道:“你胡說!怎么可能是我?”
狄仁杰劍指對方,喝道:“你還敢說不是你!昨晚你下蒙汗藥迷倒我,偷偷潛入劉老爺房里殺人,劉府大公子劉浩宇的燒雞也是你給他的,里面涂滿了砒霜!這些人也都是你下毒藥害死的!都是你作孽啊,法悟!虧你還是佛門中人,難道你就不怕墮入阿鼻地獄么!”
法悟爭辯道:“你胡說!你胡說八道!”
狄仁杰發(fā)一聲冷笑,當即娓娓道來:
“好,你不承認沒有關系!告訴你,我第一次懷疑你的時候是今早。當時我與杜大小姐都中了蒙汗藥,正是昨晚吃的點心,這里頭藏有玄機。那時我懷疑兇手就在負責齋堂的僧人里頭。起初我便認定你是兇手,只因你與老三都不曾被迷倒??上Хɑ蹘煾负艿姑梗銥閿[脫嫌疑便把一切嫁禍給他,成功給你們當了替罪羊!不論樹脂,還是能打開后山那間屋子的鑰匙,這些證據(jù)幾乎順理成章!可你還是忽略了一點,事發(fā)過后我重新去后山那間屋子勘察,才發(fā)現(xiàn)那里只要人進去了,便可爬至二樓并從上邊跳下。事證實明,那屋子根本鎖不住進去的人。不論是誰一旦進去,直待法慧師父鎖門之后,你便有充分時間布置好與命案現(xiàn)場的模樣,仍舊可以從里頭逃出來。所以你們認定法慧就是殺人兇手,這顯然不合理!
“當我們都迫不及待認定法慧師父是兇手,這也讓寺里所有人放松了警惕。緊接著是劉大公子的死,他的死絕非偶然,這都是你法悟算計好的!你利用兩只涂滿砒霜的燒雞,引誘不愿吃苦的花花公子劉浩宇,這是再容易不過了。為此你不僅報了仇,你還給自己爭取了很多時間。這期間你們綁架了法智師父,讓我們誤以為法智才是真兇。而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喊著去追尋失蹤的法智??晌乙獜哪?、法慧、法智三個嫌疑人當中尋出真正的兇手,就不得不離開法華寺,下山去縣衙找法慧印證一些事。譬如當時你們三個下山采辦的過程,因為蒙汗藥、迷藥、砒霜、還有燒雞,這些東西都不是出自寺中,而是有人刻意帶上山來,而那個人就是你——法悟!
“在返回法華寺時,我曾仔細看過縣衙的商鋪地圖,你們三人之中只有你法悟才有足夠的時間去附近的藥鋪!可這些現(xiàn)在都已不重要了,你在趁我離開法華寺,抓住對劉府家眷下手的良機!因為你從一開始復仇就準備好足夠的毒藥!你只需將毒藥混入茶水之中,劉府中人根本不知道一直提防的兇手,其實早就潛伏在身邊。他們更不會去懷疑整日跟隨我身邊的朋友原來是一心想要殺他們的人……”
法悟一面拊掌,一面稱贊:“狄仁杰,看來小僧還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一個書生竟然如此聰明??删退隳阍俾斆?,那又怎樣?你能奈我何!”
狄仁杰冷笑道:“我是不能拿你如何,可如今縣令大人來了,他能抓你進大牢!”正說著,溫縣令與眾衙役姍姍來遲,進門第一句話:“都給本縣住手!”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溫縣令前腳進門,第一眼便看到劉府家眷死傷十之八九,那狄仁杰正與法悟小和尚爭鋒對峙,當場明白過來:“好哇,原來你這個小和尚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來人啊,給我拿下!”
眾衙役紛紛持械上前,眼看就要擒下法悟??尚『蜕芯尤辉诶湫?,渾沒將自身安危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這一瞬息之間,溫縣令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大人還請住手——你也別動,小心草民的刀不長眼睛!”溫縣令當即感覺脖子突然多出一把匕首來,不由驚愕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敢挾持朝廷命官,你不想活啦!”
那人在嘲笑:“大人盡管放心,你死不了,草民并非殺人惡魔。草民只想請大人清醒一些,千萬千萬莫要誤了自己?!边@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方文斌。原來他趁著溫縣令指使眾衙役捉拿其表弟,暗自溫績背后突然發(fā)難,一舉挾持了縣令大人。
哪怕方文斌如此說明,那溫縣令仍十分害怕:“方文斌,你若現(xiàn)在放開本縣,本縣不予追究。你若敢執(zhí)迷不悟,休怪本縣翻臉無情!”
方文斌輕笑道:“縣令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草民這怎能叫執(zhí)迷不悟?想來大人也該知曉,人生于天地之間,理應有仇者報仇,有怨者報怨,何其天公地道。試問草民何錯之有?”
溫縣令威嚇:“你們殺了人,殺人便是犯法!你殺了人,便是大唐律法也不能容你!”方文斌不聽“律法”二字還好,一聽這二字,當即嗤笑打趣:“大人,草民沒殺人,草民可不敢。只是草民這雙手不知怎么的不聽使喚,這不該怪草民啊大人!”
溫縣令聞言,自是怒不可遏,但眼見匕首離脖子不足一寸,他只好讓這小子逞一時口舌,卻不敢稍有異動。
狄仁杰沒想到方文斌膽敢如此作為,喝道:“老三,你瘋了么!快放開縣令大人!”方文斌道:“老大,這次我可不能聽你的了——表弟,你還不動手!”法悟登時露出猙獰之色,揮起手中劍,一劍落下,登時便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翻在地,血流了一地。
狄仁杰大聲驚叫:“不要……他們這些人都是無辜的!”法悟殺完人兀自發(fā)笑,但旋即咬牙切齒道:“你跟我說他們無辜?他們無辜么!他們作為劉府家眷,那便全部都該死!該死!”手持滴血長劍,直指下一個目標劉夫人。那劉夫人身中蒙汗藥倒在地上,眼見長劍不斷靠近,眼中盡是驚恐,卻難以動彈。
狄仁杰急道:“法悟,你身為佛門弟子,還敢妄動殺孽,你不怕死后下十八層地獄么!倘若你還有幾分人性,便放過其余這些無辜之人!主犯劉杭安已死,你大仇得報,往日恩怨也該了了!”
法悟道:“小僧自知已回不了頭,可我無怨無悔。我只恨不能將劉杭安那惡賊千刀萬剮,替我死去的一家百十多口人報仇!”說著一劍刺死腳下的劉夫人,仿佛無事人一般,繼續(xù)說道:“可惜我也沒能讓劉杭安斷子絕孫!”抬劍一指公孫羽背后的劉浩鳴。
狄仁杰心中悲憫,怒喝道:“老三!他法悟到底是誰!是誰!你說啊!”方文斌道:“老大,他姓秦……”狄仁杰喝道:“那法智呢!”方文斌頓時被問住了,不知所以然。法悟立刻接口:“法智師兄是我綁的!我將他敲暈之后安置在后山,按時間現(xiàn)在也該回了——”
正說間,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小惡賊!你敢欺我!”法智進門來,一開口便是沖著法悟劈頭大罵:“小惡賊,我與你無冤無仇,你要如此陷害我!”一面罵,一面持劍上前,冷不防抓住了那個劉浩鳴,隨手便是一劍。
狄仁杰一聲驚叫:“小心!”想去阻攔,卻已然不及。這一劍自劉浩鳴后背進前胸出,當場倒地,不待掙扎便即斃命。這一幕發(fā)生只在轉瞬之間,誰都沒想到還在罵罵咧咧的法智竟然會對劉府少公子痛下殺手,這根本始料未及。哪怕狄仁杰也被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法智根本不是受害者,此人壓根就跟法悟、方文斌是一伙的!
法智轉過臉來,獰笑道:“劉杭安這個狗賊,萬幸讓小僧逮著機會了!”狄仁杰簡直說不出話:“你、你們、你們……”法悟放肆狂笑,驀然流下兩行淚來,一面呵呵大笑:“樸叔,你、你……多虧了你,我、我……”法智也在笑,他一面笑,一面咬牙切齒道:“上天總算不負于我,也教劉杭安那狗賊斷子絕孫!也不枉你們叔侄二人在此忍辱負重了十三年啊!”
眾人耳聞這一番話,心里不知是何種滋味。
只聽那法悟繼道:“狄仁杰,想必你一定會問,我們叔侄二人究竟是誰,與劉杭安那狗賊有何冤仇?!钡胰式芤娙藢以鈿⒑?,怒火中燒:“對!你們到底是誰!快說!”法悟淡淡回答:“你可有聽說過前渝州長史秦青沅?”狄仁杰道:“偶有耳聞,據(jù)說他是以謀反罪入獄,最后被滿門抄斬了……”這時隱隱想起,殿外的牌位里好像有這么個人。
法悟細細講述:“家父秦青沅,家母黃美娟,我俗家姓名叫秦玉。曾記得那年我才兩歲半,家中慘遭變故,這全拜劉杭安那個狗賊所賜,他陷害家父與周海崇將軍謀反,害我兩家滿門抄斬。若不是樸叔救我逃走,想來我也跟殿外這些靈位一樣了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兩歲的我就站在菜市口,親眼瞧見父母叔伯一家百十口人盡數(shù)殘遭屠戮。那時我卻以為父母在跟我玩變戲法。長大以后,我一直做著這么一個同樣的夢,現(xiàn)如今成了我的噩夢,日夜折磨著我!今日我向劉府清算這一筆賬,狄仁杰,你說這其中可有半分不妥之處?”
狄仁杰一時答不上來,只能如此說道:“可你殺光了劉府家眷,你也活不了啊……”法悟道:“為了復仇,我早就豁出去了!我連死都不怕,又怎敢惜命!”真覺主持斥責道:“孽徒,你既入我空門,理應杜絕情仇,又怎可妄造殺劫?你身為僧人,自當拿得起放得下,怎可執(zhí)迷不悟,墮入萬惡深淵!”
法悟道:“師傅,這些年弟子心里有苦衷,還望師傅能夠體諒弟子。弟子情知誤入歧途無法釋然,弟子實在無法置父母之仇于不顧!”他一副鐵石心腸,面露兇狠道:“弟子自知已回不了頭,可我無怨無悔。我只恨不能將劉杭安那惡賊千刀萬剮,替我死去的一家百十多口人報仇……”
法智冷聲道:“小玉兒,你同他一個外人說什么,他又能懂的什么?”法悟笑道:“樸叔,狄仁杰是個聰明人,他不同尋常人。你我既得圓滿,說了也不打緊。”狄仁杰的態(tài)度咄咄逼人:“可你們?yōu)楹螝垰o辜之人!主犯是劉杭安,你們?yōu)楹我獱窟B無辜!”
法悟則是如此回答:“狄仁杰,我剛還夸你是聰明人,你怎么就不明白?世上奸人何止劉杭安一人,既是他害得我一家滅門,我怎能讓他到了九泉之下享受安逸?我自然要還他一報,既是他年種下的因,那今日我便還他一個果,也教他付出一個同樣的代價!”
狄仁杰一時語塞,心知秦、劉兩家夙愿難了,唯有今晚的快意恩仇才可一筆勾銷。只是劉杭安做夢都想不到,或許因為晚上做噩夢,又或者真心懷著懺悔之意前來寺里為亡者做一場法事,不料卻害得全家為此蒙難,這大概也算是冥冥天意,因果循環(huán)現(xiàn)世報。
法智望著地上眾多尸體長笑一聲:“小玉兒,你我大仇得報,樸叔可能要先行一步了……”話剛說完,便即橫劍自刎,當即熱血自脖子大量噴涌而出??杀娙丝此膊簧跬纯啵裆底右话阈Φ煤荛_心。法悟大聲呼叫:“樸叔!樸叔!”
這一刻狄仁杰見勢頭不對,喝道:“你要干什么!”法悟望了望腳邊上劉府家眷,又瞧了瞧手中劍,頓發(fā)一陣苦笑:“如今我大仇得報,自知罪孽深重、佛祖難饒,我終歸還不想死在官府的刀斧之下……薛江南!薛江南……呵呵呵……”當場也是自刎了賬。
方文斌一時沒反應過來:“表弟,你、你……”見法悟倒地,他遽然放開溫縣令,撲上去抱起表弟。然而,法悟咽喉血流不止,雙眼瞪得大大的,雖然表情很痛苦,但難得了卻夙愿,于他而言,這也算是一個圓滿結局。
溫縣令重獲自由,發(fā)怒道:“快快拿下!”眾衙役上前緝拿方文斌。后者并未反抗。狄仁杰匆忙上前說道:“大人,草民想……”溫縣令不耐的揮揮手,根本懶得去聽,隨口說道:“狄賢侄,如今夜已深更。本縣還得回縣衙。你若有事不妨改日,你說可好?”
狄仁杰見狀,便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諾諾,目送溫縣令親自將同伴羈押走了,心里極是擔憂。盡管這次教方文斌給利用了,然而此事對錯難明,他并未放在心上。接下來便是滿地的尸首,眾衙役盡數(shù)都搬進了殿后祠堂里。這一晚上狄仁杰與眾僧都在大殿里一直待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