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任何地方,無論到什么時候,無論以何種形式的存在,都要在一起。
是這樣嗎?阿曜,你就那么確定嗎?為什么呢?
兩個人手牽著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前往熙園的路上,顧陳年時不時的就會瞅一眼身邊的男孩,而江珩曜則興致勃勃地隨時為顧陳年介紹沿途的景致。
想了又想,顧陳年開了口:“阿曜,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p> “噢?什么問題?你問吧?!苯耜琢⒖添憫?。
“那個,我知道,你,喜歡我,”雖然鼓足了勇氣開了口,但自己說出來,顧陳年還是害羞了,很難為情,“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呢?我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歡的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好。”
顧陳年說完,淺淺笑了一下,但那笑意淡淡的,轉(zhuǎn)瞬即逝。
這幾年來,江珩曜一直圍繞在自己的身邊打轉(zhuǎn),就算顧陳年最初不明白,也曾覺得困擾,但很快,她大概就有點感覺和明白了。
初時,顧陳年裝糊涂,也曾回避過,不給他任何接近的可能,以及曖昧的空間,努力保持著兩個人之間的安全距離,竭力不讓溫度上升。
但到底還是架不住江珩曜從始終如一的堅持,從未有過任何的放棄和遠離。
上大學后,兩個人的關系因為江珩曜的強烈要求,而有了同原來截然不同的突破,乃至正式交往一年后的現(xiàn)在,顧陳年也終于下定決心,準備敞開心扉,以后都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地回饋他,和他牽手走下去。
也因此,時至今日,她終于想直面自己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
顧陳年真的不太明白,也真的想知道,江珩曜那莫名的喜歡和堅持,還有他那濃烈到讓她感到心慌意亂的感情,到底是因為什么。
“阿曜,我,明明,一無所有?!?p> 她到底,是有哪里值得呢?
顧陳年審視過自己,也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可無論如何,她也想不通。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哪里是閃光的,是亮眼的,是能讓別人關注到,并且還能持續(xù)很久的。
她不明白江珩曜喜歡自己什么,自己到底是哪里好?思來想去,好像真沒有什么是值得稱道的。
別的女孩沒有的,她沒有。
別的女孩有的,她也沒有。
她除了生活里勤快一點,學習上勤奮一點,剩下的就是各種怪癖和一身的毛病,還有不太討喜的冷硬脾氣,以及頗有點倔強的性格。
這些,從小到大,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可,也不喜歡。更何況,是別人呢。
甚至,因為自己心中那可憐的自尊心,她還會一直努力地掩飾著,甚至隱藏著,一部分真實的自己。
顧陳年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優(yōu)點,是對別人有益的,自己身上有什么閃光點,是有趣可愛的。
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哪里,是值得別人喜歡。
自己身上的特質(zhì),除了能讓自己勉為支撐勇敢前行以外,對別人,其實,毫無價值。
顧陳年觀察過身邊那些異性緣很好的女孩子,她們有的溫柔,有的平和,有的活潑,有的會撒嬌,甚至還有一些,會任性,會哭鬧。
那些優(yōu)點,那些特質(zhì),顧陳年,都不具備,也完全不會。
她沒辦法像那些女孩子那樣,傷心了就放聲大哭或小聲啜泣,開心了就大聲地笑,或者柔柔的、嗲嗲的說話,或者任性撒嬌,可以率性氣惱,也可以捶捶打打鬧鬧。
所有這些,很多女孩都能很輕易就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或者很自然就可以做的,顧陳年,都不會,也做不到。
不是她不想那樣,她覺得那些女孩子很生動,很可愛,很有趣,也很吸引人,她作為一個女孩子,都很欣賞,很喜歡。
可她自己好像被什么東西禁錮住了,一點也突破不了。
就連模仿,她都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做到。
哪怕她也想試試看,做出一點改變,但只是想象一下,都覺得在自己身上很不合時宜。如果,真的去學習那些女孩的樣子,顧陳年知道,那都不是自己。
最后,可能結(jié)果就是,不倫不類,四不像,很可笑。
縱然,顧陳年也有五臟六腑激蕩難平的時候,但面上卻永遠都只會淡淡的。甚至,她還可能會盡量地裝作若無其事,更加的面無表情,或者只是淺淺地微笑。
顧陳年知道,自己最擅長的是,一直以來,都是克制、內(nèi)斂,甚至偽裝。哪怕心里面有無數(shù)的晦澀、冰冷和陰涼,表面上還要一派云淡風輕的溫暖和開朗。
顧陳年自己,其實,都不喜歡自己。
顧陳年覺得,如果她是一個男孩子,她也完全不會靠近自己這樣類型的女生。
一個人,總要有可取之處才可愛。
一個人,總要有可愛的地方,才值得別人喜歡和愛。
顧陳年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對別人來說,有什么地方是可愛的。
非要說她也有優(yōu)點,也有可取之處的話,那便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能在很多時候,都保持著最后一絲的清醒、勇敢和韌性。
可恰恰也是因為如此,顧陳年也非常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永遠,都無法百分百地信任和依賴一個人。
哪怕是她的父母,哪怕是對她好得不能再好的江珩曜。
所以,她到底是有什么好的?她一點都不好!
江珩曜到底是因為什么,腦袋才發(fā)昏的?他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雙眼,以至于拎不清,執(zhí)意靠近自己,堅持要在一起,還要永遠在一起。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臉?
她知道自己不丑,但也不是美的驚心動魄那種,不過是五官端正,平平常常罷了。完全不足以,讓別人深深著迷,或者為之傾倒。
自己沒有讓別人頭腦發(fā)昏的資本,江珩曜也不是那種膚淺看臉的人。所以,到底,他喜歡什么?
以前,顧陳年不好意思問江珩曜。但現(xiàn)在,既然兩個人都相處到這個份上了,經(jīng)過了一年的試交往后,她也終于下定決心,準備義無反顧了。
因此,顧陳年想要問問看,解一解心中的困惑。
“年年,我喜歡你,非常喜歡,特別喜歡!至于,到底喜歡你什么?你這么突然一問,一時之間,我都有點懵,還真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了?!?p> 江珩曜認愛,認的非常干脆,非常痛快。毫不猶豫,清晰直接,且肯定的無比斬釘截鐵。
至于,顧陳年所問的問題,他一時的確有點被問到了。一直以來,江珩曜非常確定的就是,他喜歡面前的這個女孩,他喜歡顧陳年。
是的,江珩曜非常喜歡顧陳年。
如果,非要說為什么喜歡,又喜歡什么,江珩曜看著顧陳年望向自己的星眸,他認真地想了想,坦誠地說:“年年,我喜歡,你的全部。”
不是敷衍,沒有虛偽,這真的是江珩曜真心的誠實的答案。
“對,是全部。我喜歡你的全部,你的全部,我都喜歡。年年,我好像真的沒辦法說清楚,具體到底是喜歡你什么,喜歡你哪里。年年,難道,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喜歡她的全部嗎?還能挑挑揀揀的,喜歡一部分,然后,另外一部分不喜歡,或者討厭?”
江珩曜一邊說著,一邊自己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后,他特意重復并強調(diào)了自己的答案。
對,他很確定自己的答案,就是喜歡顧陳年的全部。
他喜歡顧陳年,喜歡顧陳年這個人本身。因為喜歡,很喜歡,所以,無法區(qū)分。
顧陳年哪里都讓他心生歡喜,只要看到顧陳年,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他就已經(jīng)很激動,很興奮,然后無法自控,情不自禁了。
所以,他無法列舉,無法細數(shù),也不能區(qū)分。顧陳年什么都好,哪里都好,沒有地方,讓他不喜歡的。
至少,高中三年里的相伴,大學一年來的親密愛戀,他對顧陳年,從未有過哪里的不喜,從未曾有過半分不滿和討厭。
江珩曜的滿心滿眼,全部是顧陳年。
顧陳年的全部,江珩曜都喜歡。
雖然,他也曾,甚至一直都有些心焦和躁動,但那不過是因為,他深深的迫切的渴望,沒有達成,沒有如愿而已。
沒有沒辦法更靠近自己喜歡的人一點,不能和顧陳年有更多更親密的接觸,擔心自己的位置還不夠牢固和穩(wěn)妥而有點點不安。
因為顧陳年的存在,江珩曜知道,自己和以前相比,更踏實且滿足。因為顧陳年的自律和努力,他也一直都在努力成長自身。因為顧陳年的冷靜和自持,他學會了尊重、克制和忍耐。因為顧陳年的單純、善良和美好,因為來自顧陳年的種種關心和照顧,江珩曜的幸福感滿滿。
甚至,就在今天,她還給自己準備了這么大的驚喜。
她那么那么的好,什么都好,無一處不好,無一處不妥帖,他又怎么會有哪里不喜歡?
年年說自己,一無所有,江珩曜很不解,也很詫異。為什么會這么說自己?怎么能這樣說自己?
“年年,你不要這樣說自己,我聽不得你這樣說自己!你擁有很多啊,怎么會一無所有?我們都有愛我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一堆親密的親戚家人朋友,你比我還多了至親的兄弟姐妹。最重要的是,你還擁有你自己,我也是!咱們都那么富有,怎么會是一無所有呢?”
“而且,很久之前,你就擁有我了呀。江珩曜,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屬于顧陳年了。年年,你還有我!你有我,怎么還能說自己一無所有呢?你有我對你無條件的喜歡,喜歡你的全部!”
江珩曜的答案,讓顧陳年頗為意外。
她似乎懂了,又似乎還有點糊涂。她似乎理解,又似乎還不太明白。她似乎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是這樣的道理沒錯,但似乎又與她曾經(jīng)的認知,和生活中的實際感受和體驗,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顧陳年似乎想要同意江珩曜說的,又似乎不是全部認同。
一直以來,在顧陳年的認知和判斷里,喜歡一個人,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從來都不是無條件的,從來都是要因為點什么的。
哪怕是有血緣關系的,哪怕是至親之間,哪怕是,父母之于子女。
至少,這么多年來,顧陳年就覺得,她的爸媽,特別是她的媽媽,就絕不是無條件的喜歡她,更別提,還喜歡她的全部了。
雖然,她是她媽媽的孩子,她是她媽媽的女兒,也不行的,沒可能的。
而且,就算是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喜歡他或者她的全部吧。至親血緣之間,尚且不可能,更何況是血緣以外的其他關系了。
特別是,原本并不相識的男女之間。
但凡喜歡上了,必然是因為對方有什么地方,恰好在自己喜歡,或者欣賞的點上,所以,才生出了喜歡。
哪里就會有無緣無故的喜歡呢?
雖然,顧陳年自己也喜歡江珩曜的全部,但她覺得,那是因為江珩曜的確是哪里都很好,本來他就沒有什么是不好的。
包括,江珩曜的癡纏,顧陳年其實,心里也是喜歡的。
但她并不覺得自己和江珩曜有可比性,兩個人客觀的實際情況,本來就差距很大。她自身,和江珩曜相比,也是有很多不足的。
江珩曜從小到大,好像是幾乎被他身邊的絕大多數(shù)人真心喜歡著,而自己,似乎從來都不是真的被父母真心地無條件地喜歡的。
從小到大,顧陳年覺得,自己之所以很得父親的喜歡,大概不外乎是這么幾個原因。
一個是,自己的五官長相,隨父親更偏多一點。
二個是,自己是家中的第一個孩子,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優(yōu)勢。
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則應該是,父親喜歡學習好的孩子。喜歡讓他欣慰,讓他驕傲,讓他滿足,讓他覺得有期望,可以期待的孩子。
這么多年來,自己不敢松懈的原因,何嘗不是因為早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自己一直努力,不就是擔心和害怕,如果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將會失去來自父親的關注和喜愛嗎?
顧陳年上學之前,她的父親在家里教她寫漢字,寫數(shù)字,做最簡單的運算,她都有盡可能地做好,以應對每天晚上顧父回家后的檢查和默寫。
顧陳年努力做到全對,做到不出錯,或者少出錯,就算偶爾有錯,也只是錯極個別的。從而,獲得父親的肯定和贊許,避免看到父親的冷臉和不高興,更避免讓自己落到被懲罰的境地。
顧陳年清楚的記得,因為自己常常做得很好,所以父親對自己總是很高興。父親高興之余,興之所至,還會帶著她畫畫,畫向日葵,畫葡萄,畫桌椅板凳。
后來,父親也同樣教過阿月,但阿月就懶惰了一些。也因此,在晚上檢查的時候,結(jié)果常常就不太理想。每到那個時候,父親就會大發(fā)雷霆,他會很生氣地摁著阿月的手指頭,在紙上用力劃啊劃,阿月也因此常常被嚇得哇哇大哭。
母親甚至還因為看不下去父親對阿月的教育方式,跟父親大吵過很多次。
母親問父親說:“難道小孩只有一教就會,才能被善待,才能配活著?你那樣摁她手指頭在桌上劃,你不如直接給她掰斷得了?!?p> 父親就很不滿地叱責她們道:“阿月就是懶惰,同樣的年齡,阿年為什么就能做到?那么簡單的東西,有什么學不會的?”
母親又回懟他道:“阿年能做到,難道阿月就必須也一樣能做到?她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又能怎么樣呢?你就算打死她,她該做不到還是做不到!阿年聰明,阿年勤奮,阿年聽你的話,只有她讓你滿意,以后,你就只管阿年一個就行了!從今往后,你也不要總是拿著阿月的手指頭,使勁在那兒比劃了,你到底在發(fā)泄什么怒火?真的就是因為她沒學好?你覺得她笨,覺得她懶,以后,你不要管她不就行了!”
“你要是實在是看她不順眼,我就帶著阿月和阿彥單過。你既然只滿意阿年,只喜歡阿年,你就帶她一個,讓她跟著你過好了?!?p>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你看你都扯到哪里去了?我這是為阿月好!你橫加阻攔,對孩子能有什么好?慈母多敗兒!”
“對,就敗了!不用你為她好!你的好,孩子受不了!”
……
后來,次數(shù)多了,父親果然也就不再多管阿月的學習了。
當然,也不光只是學習方面。顧陳年后來細細回想了一下,父親在學習上不再對阿月有很多關注,在其他的地方,其實,他關注的也比較少。
或者是因為,阿月畢竟也是女孩,又是家里排序的第二個。上面有個姐姐,還是個讓父親滿意的好榜樣,下面她還有弟弟們。
于是,阿月就顯得最是普通,沒有姐姐弟弟們那么顯眼,也就不足為父母那么重視了。雖然,她最是身體纖弱,性情安靜柔和。
又或者,顧陳年猜想,大概是因為父親也覺得挫敗。
因為阿月的很多事,母親和父親多次發(fā)生爭吵過,父親應該也不想一直那樣吧,本來很多年,他們就夫妻關系一直不怎么和。
總之,顧父后來就不再像要求大女兒顧陳年那樣,要求小女兒阿月了。
一直以來,顧父對孩子們最關注的方面,就是學習,還有為人處事的教育。
顧陳年對父親的行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十數(shù)年喋喋不休的餐桌教育。
在每頓飯的餐桌上,顧父總是要抓緊時機,講各種大道理小細節(jié)。因為,除了吃飯的時候,他也沒有其他的時間能空下來陪伴孩子們扯閑篇。
在學習上,對孩子提供盡可能及時的經(jīng)濟支持,是顧父曾經(jīng)最滿意自己的地方。
雖然,后來,隨著孩子們年齡漸長,隨著家里翻蓋房子,隨著接二連三的幾次意外,顧陳年家的經(jīng)濟陷入困頓,常常捉襟見肘,甚至,她和妹妹弟弟們的讀書,都開始岌岌可危。
但顧父還是努力想辦法,比如出去向親戚開口借挪一些,讓孩子們跟學校申請貧困救助金,以及申請助學貸款什么的。
除此之外,顧父后來也不知道還能再為自己的孩子們做些什么。他和自己的幾個孩子之間,似乎除了那些老生常談之外,似乎也沒有什么是可以共同做的,或者彼此互動的了。
而孩子們大了以后,要么不再信服和忍耐他的喋喋不休,要么就是閉耳塞聽,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過而不留。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是后篇了。
但顧陳年也因為家中的種種情形,從小就知道,如何讓父親滿意、高興,如何可以討得父親的肯定和支持。
然后,她似乎找到了,怎樣可以獲得父親喜歡的那把鑰匙。
她不敢也不想在學習上失敗,不想因為偷懶?;?,或者得過且過,最后落到和阿月在父親那里相同的境地。
顧陳年不想那樣,也不能那樣。
她擔心,她害怕,她惶恐。
畢竟,長大了一點以后的顧陳年,很早就敏感地覺察到,她能夠抓住的關注和支持,也就只有來自父親那里的了。
如果她讓父親失望了,在家里,可能她就真的完全無人喜歡,無人關注,無人支持,孤立無援了。
那樣的話,她就會太可憐了。
她不想自己那么可憐。
在顧母或認真,或開玩笑中,說到如果夫妻倆離婚,讓顧父帶著她一個就好的時候,顧陳年的心里,是非常難受的,她覺得自己被母親放棄了。甚至,是被拋棄了,哪怕只是口頭上的。
顧陳年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讓母親不喜,不知道為什么母親可以丟開的,從來就只有自己一個。
難道,就因為自己是最大的?
還是說,自從家里有了阿月他們后,自己之于母親,就什么都不是了?
顧陳年對妹妹弟弟們從來就沒有任何意見和不滿,因為都是最親的家人。她也從來都不恨不怨母親,雖然,她一直都不敢怎么靠近和親近,。
其實,她只是也想獲得母親的喜歡和關注而已。自她有記憶后,似乎從來就沒有真的得到過。
顧陳年知道,她的父母親是不可能離婚的。
在鄉(xiāng)下,在農(nóng)村,父母親那一輩人,就算吵翻了天,人頭打出了狗腦子來,也沒有幾家夫妻是真的離婚的。
只要,還有孩子牽扯著,更何況是每家?guī)讉€。
可既然如此,又何必講那樣沒有意義,卻只能傷感情的話呢?
曾經(jīng),顧母在閑聊中回顧往事,說她剛結(jié)婚時,和顧父各種不合適,兩個人整天打鬧。一直到顧陳年出生后他們還吵鬧很厲害,甚至,也真的曾鬧到了離婚的邊緣。
顧母的原話是,那個時候,她心里都做好準備了,她甚至都想過要把顧陳年帶上,回娘家單過了。
因為彼時,新婚還沒兩年的夫妻,只有顧陳年一個孩子。
顧陳年聽了,其實,完全無感。
彼時,她的心里,早就因為期待的日子太長,卻從來都是求而不得,已經(jīng)對母親的情感,很疏遠,很冷淡麻木了。
不是她不相信母親說的話,她是信的。
也許一歲之前的自己,的確像她說的,曾經(jīng)被母親走到哪兒都帶著,妥善照顧著。畢竟,那個時候,他們的孩子,只她一個。
她曾經(jīng),在非常小的時候,也唯一過。
可是,如果母親曾經(jīng)也放不下她過,何以后來的很多年,只要在和父親吵鬧時,甚至談笑時,說到離婚,或者單過之類的,永遠只會提出就帶上阿月和阿彥呢?
顧陳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么?才會讓顧母在談話間,在嘴巴里,都毫不猶豫和考慮地,就單單只放棄了她一個?
并且,還能當著她的面,反復說,反復說。
因為她是最大的,也是最讓人放心的那個?
所以,就活該被放棄嗎?那么,誰最大,誰最讓父母放心,誰最聽話、懂事、表現(xiàn)好,誰就活該了嗎?
小時候的顧陳年想不通,只心里難過,但她從來不問,也不說。
母親是有口無心嗎?
她有沒有想過哪怕那么一絲一毫,如果很不幸的,萬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和父親真的離婚了,自己的大女兒,可能也是很想和母親,和妹妹弟弟們在一起的呢?
難道,就因為父親對她的喜歡和滿意?
那么,她對母親來說,到底又算是什么?
母親甚至有時候也沒提到阿沫。原來,是阿沫還沒來到這個家庭里。后來,大概是母親覺得,阿沫喜歡依偎纏著長姐,大女兒除了可以照顧好自己,同時,也可以照顧好小弟弟阿沫吧。
兩邊各一兒一女嗎?
呵呵,還真是挺公平的。
阿沫是個小屁孩,整天嘻嘻哈哈的玩鬧,也喜歡滿莊子亂跑,到鄰居家找他的小伙伴各種瘋玩,無憂無慮的。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記得,真好。
心里不憂傷,不難過,不失望,真好。
所以,這樣冷情、鈍感和麻木的自己,真的值得阿曜喜歡嗎?
自己有哪里好的?真的要永遠在一起嗎?真的能嗎?可以嗎?真的有無緣無故的喜歡,無條件的喜歡,那么堅定,不會改變嗎?
顧陳年希望有,但她不確定自己有那份幸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