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陳年背著包，慢慢地往宿舍方向踱步回去。
她不著急回宿舍洗漱睡覺，她一點也不著急。她連晚飯都沒吃，也絲毫沒有饑餓的感覺。
這真是巨糟糕的一天，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一切的煩亂困擾，似乎都不那么真實。
她真得很想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jìn)沙堆里，然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當(dāng)什么都不存。等到某個時候，再把頭探出來，然后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就是一場夢，真得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如果真的可以那樣，該多好啊。
顧陳年嘆了一口氣。
她心里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逃避是沒有用的，該面對的終歸還是要面對。
無論多么難堪，無論多么窘迫，無論多么緊張，無論多么害怕，無論多么難受，無論多么糾結(jié)，無論多么抗拒和抵觸。
最終，還是要自己一個人，鼓起勇氣，面對，然后處理。
顧陳年覺得自己最近似乎把生活過得一團(tuán)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她有些懷疑，有些壓抑，有些難受，很想哭，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哭，就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心里似乎有很多東西在汩汩流淌，眼里卻干干的。
她木然地往回走著。
夜色已經(jīng)很黑了，路邊的燈都亮著，昏黃。周六的晚上，雖然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但身邊穿梭而過的人還是很多。年輕的男孩女孩們嬉笑玩鬧，好不快活。
顧陳年的心里很落寞，很孤單。
她慢慢在大腦中梳理著自己所面臨的境遇，思索著自己該怎么應(yīng)對。
尹明哲那面，有幾頓飯要吃，吃就吃吧，不就是對面坐個人，吃完自己買個單嗎？只是，不要在學(xué)校食堂，也盡量不在學(xué)校附近的什么地方吃，不要遇到同學(xué)或者什么認(rèn)識的人就好了。
吃完就結(jié)束，幾頓飯都吃完，就沒事了。
可以忍耐的。
多不過一個月。
封逸那面，自己說了蠢話，做了蠢事。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木已成舟，也沒辦法改變了。自己今天真是腦子犯渾，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太糊涂了。但現(xiàn)在，再懊悔，也毫無意義，于事無補了。
就這樣吧，隨他去，煩不了了，愛咋咋地吧。
自己已經(jīng)很麻煩了，他又何必湊熱鬧呢？還和以前一樣，一直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要搭理自己，不是挺好的？
一個一個的，為什么不能都像韓允山那樣，大家心無旁騖，都是很好的單純的同學(xué)關(guān)系，不就天下太平，皆大歡喜了？
什么喜歡，有什么好喜歡的？那么多好女孩，喜歡哪個不成？
自己一無是處，每天還要為五斗米發(fā)愁，根本從來都只是想獨善其身的。除了江珩曜，因為兩個人有早些年的淵源，又有后來的羈絆牽扯，才糾纏不清。哪有更多的閑心，去看什么其他的人！
想到江珩曜，顧陳年覺得頭更大了。
他是不是已經(jīng)回到學(xué)校了，自己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電話如果接通了，自己又該說什么，又該怎么說？
原本想著好聚好散，慢慢冷淡疏遠(yuǎn)，直到某一天自然而然斷了聯(lián)系。這樣，至少，除了愧疚和遺憾，還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
鬧了這么一場后，現(xiàn)在，這算什么呢？
顧陳年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她拿出了手機，撥打了江珩曜的電話。
電話撥通，沒幾聲，被掛掉了。顧陳年有些錯愕，心里有些失落。
想了想，她又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后，又被掛掉了。顧陳年整個人都更不好了。
是太生氣了嗎？所以，不接電話？還打不打呢？要不，發(fā)條訊息過去，至少先確定他已經(jīng)安全返校？他會不會訊息也不回呢？
顧陳年低頭看著黑屏的手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低頭站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樹下，有個人也一直用復(fù)雜的眼神看向自己。
想念、渴望、懷疑、生氣、委屈種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他也難受極了。他快要被某個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女孩折磨得瘋掉了。
他看著她慢慢騰騰地往回挪，那么漫不經(jīng)心，那么心不在焉。
他看著她走走停停，有時候又不知道看向哪里，明明什么都沒有，她卻能盯好半天。
他看著她越來越近，卻目光渙散，一直都沒有看到自己。
他什么都沒做，就那么一直看著她。
他不著急，他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著。
她又停下了腳步，她拿出了手機，她要跟誰聯(lián)系？他也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他等等看。他猜對了，他等到了，她果然是打給自己。
他掛掉了。他看著她，她似乎有些難過。
然后，幾分鐘后，她又一次撥打了電話，一邊等待，一邊低著頭用腳無意識地畫圈。
手里的電話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等得久了一點，才掛掉。笨女人，難道就聽不見不遠(yuǎn)處有電話響鈴？就不能抬頭往前面看看？蠢死你算了。
他再次掛掉，他要看看，她會不會再打第三次。她似乎有些愣神，呆呆傻傻地看著手里的手機，她似乎還嘆了口氣。
這一個多月了，自己每一天都是這樣揪心扯肺的，每一天都被她的捉摸不定時冷時熱折磨的頭痛不已，每個周末都被她的推三阻四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
才掛你兩次電話而已，你敢不撥第三次，試試看。
他靜靜地看著她。
你就不能抬抬頭，往前走走，往前瞅瞅？笨東西！
顧陳年看著手機好久，到底還是重新點開，第三次撥過去。
事不過三。顧陳年心想，她也有些生氣了。如果，如果你再不接，江珩曜，我就不會再給你打了。明天，我也不會過去跟你談的。
不管怎么樣，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不管你打的是尹明哲，還是王明哲，還是誰誰誰。
如果別人報警了，真的要是報警了的話，會有什么結(jié)果，誰都不知道不是嗎？做什么之前，不能想想后果的嗎？
特別是，你動手還不是因為別的，還是因為我！
如果，因為我，你出了什么事，留下什么不好的記錄進(jìn)了檔案里，對你的未來有什么影響的話，我該怎么辦？想沒想過，我會一直自責(zé)，會愧疚，會羞慚，永遠(yuǎn)都會良心不安，會無時無刻覺得虧欠！
你居然還不接電話？！又賭氣，又耍小性，當(dāng)我沒有脾氣的？！
顧陳年心里快要氣炸了，傷心又委屈，但到底還是撥了第三個電話過去。然后，她靜靜地等著。
電話響了好幾聲后，到底是被接通了。顧陳年松了一口氣，接了就好。
“阿曜，你回到學(xué)校了嗎？”顧陳年輕聲問。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有隱約的氣息。
“阿曜？你在嗎？”顧陳年再問。
電話那端，還是沒人說話。
“阿曜，說句話好嗎？”顧陳年很無奈，“或者，等下我掛了后，你回我一條訊息，說一下到?jīng)]到就行，好嗎？”
“我知道，你很生氣。沒有必要，真的，因為我這里的事，那么生氣，不值得?！鳖欔惸觐D了一下，“阿曜，很多事，其實都是小事，以后，不要太沖動，不要弄出事了。你自己好好的吧，那我，先掛了……”
顧陳年的話沒有說完，電話那端終于有了聲音。
“看前面?！?p> 前面？前面什么？顧陳年抬起頭看向前方。
路邊的一棵樹下，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拿著手機背靠大樹站在那里，望向這邊。
江珩曜，居然沒有回學(xué)校去？
江珩曜，原來一直等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