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桌上是熱氣騰騰的鯽魚火鍋,里面下有顧曉義腌制的酸菜,有冬日的白菜,集市買的豆腐,再削入幾個土豆,還奢侈的有豆腐皮,如此美味的盛餐,落到顧曉生眼里,是不知滋味的味覺。
趙月如閉月羞花的縮在顧曉義身影中,顧曉義給她夾了魚肚上最肥那塊肉,細(xì)滑白嫩的魚肉散出誘人香味,顧曉生眼底一暗,那本是她最愛的部位。
趙月如抬眼望了她一眼,推脫道:“曉生才大病初愈,給她補身子”,顧曉義筷頭一頓仍是將魚肉放到她碗中,開口略微有氣道:“那么多魚,少不了這塊,吃吧”。
顧曉生自己動手捻出一塊最大的魚塊,既然無法避免,又何必讓自己委屈,哪怕無滋無味,她也要吃個精光。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飯后趙月如主動收碗洗拾,麻利的模樣看得顧曉生覺得她已經(jīng)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心下更不是滋味。
顧曉義從房內(nèi)出來,抬起火爐去加火,隔著一堵石墻,顧曉生還是清楚的聽到趙月如清脆的笑聲,那聲音明明悅耳動聽,落到她耳里,卻像是在炫耀勝利,諷刺她是個手下敗將般。
煩躁得站起身,顧曉生邁步進入廚房,里面頓時失聲寂靜,仿佛她是入侵者,破壞方才那抹美景,顧曉生沉住心神,淡淡道:“趙月如,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不曾想才出聲,顧曉義下了臉色,呵斥道:“曉生,你讀了那么多書,學(xué)不到尊敬長輩嗎?月如是你嫂子,你剛才那是什么口氣,道歉!”顧曉生覺得自己已經(jīng)壓制不住火氣,眼里有厭惡直擊趙月如,她冷冷之聲不帶溫度:“嫂子?她也配!”
顧曉義臉上有青筋凸起,剛想開口,一只沾有水汽的手拉住他,趙月如輕輕搖頭,微笑走向顧曉生。
顧曉生只覺得諷刺,轉(zhuǎn)身向屋外走去,趙月如跟上她的步伐,二人出了家門,五家村有新寨老寨之分,二者間有片水潭,距離顧家十余分鐘的路程。
趙月如自是認(rèn)得這路通往哪里,夜風(fēng)拂過,她兀自咽下口水,總不會顧曉生想做某種可怕之事!
“怎么,害怕了?你放心,你還不值得臟了我的手”,顧曉生冷清的聲音傳入趙月如耳中,她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趙月如有猶豫,還是咬緊銀牙跟上。
二人走到水潭邊,此時已是晚八時,水潭邊不見人影,月華撒落河面,波光粼粼,帶有某種讓趙月如害怕的凌厲。
顧曉生伸手接觸月華,嗤笑一聲:“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趙月如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眉目不解問:“為什么?”
冬夜夜風(fēng)刺骨,卻是涼不過顧曉生的眸子,她猛然轉(zhuǎn)頭,直視趙月如,一字一字道:“因為你空有美貌,內(nèi)里卻是蛇蝎心腸,但凡和你接近之人都不得善終!”
顧曉生的語氣過于凌厲,無溫度,凍得趙月如腳裸僵硬,她笑容有些牽強:“曉生,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誤會?”顧曉生搖頭失笑,忽而望向腳邊的河水,一場雪只能讓河水失溫,卻凍不住河面,她耳邊的發(fā)絲隨風(fēng)飄起,遮住她的眸子,如同她的聲音,叫趙月如分不出真假:“如果真的可以,我真想親自把你推進這水潭,讓你在痛苦中溺斃”。
趙月如身上起了涼意,又聽顧曉生道:“趙月如,你記著,我大哥喜歡你,無論何時何地,你若存了謀害他的心思……”
顧曉生轉(zhuǎn)過頭,眼里是一種俯視尸體般的神情,可悲可嘆,卻毫無可憐之意:“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罷她轉(zhuǎn)身離開,留下血液在方才一瞬間凝固的趙月如,在趙月如眼里,剛才的顧曉生太過于可怕,那些話語讓她不懷疑,她會對自己不利,可是,可是……
趙月如目光眺望河面對岸,漆黑的魅影在風(fēng)中舞動,如鬼魅在夜月穿行,她猶豫不決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堅定,那抹光亮如同磐石般不容置疑,無法摧毀。
回到家時,顧曉義等待在門口,見顧曉生身后沒有趙月如的身影,他眼里有焦急,顧曉生已經(jīng)不再對他有期望,趙月如是進了大哥心底,那情意的種子只會生根發(fā)芽,難以鏟除。
她一拉顧曉義進屋,無語道:“她還沒嫁進我們家,難不成還能在我們家過夜嗎?”
顧曉義臉上燒起紅暈,生硬轉(zhuǎn)話題道:“曉生,你們?nèi)ツ睦锪???p> 顧曉生拉他坐下,認(rèn)真的問:“大哥,趙月如真的那么好嗎?你為什么就非要喜歡她?”
顧曉義見她目中有非得答案的神色,竟是勾起顧曉生從未見過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對愛人的喜歡,甜蜜,他眼里亮起星光:“曉生,爸媽走后大哥唯一的念想就是要把你拉扯長大,要保護你,不讓你因為失去爸媽而缺少什么,大哥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可是直到大哥見到月如,大哥喜歡她,所以曉生,你以后別再針對她了,大哥了解她的為人,上次大哥打了她,可你知道大哥心里有多難受嗎?”
顧曉生只覺得那真誠無比的目光太過耀眼,她有瞬間沖動,想和盤托出她經(jīng)歷的一切,可不知為何,顧曉義眼底的光亮似乎也是她所期盼之物,她不忍心破壞。
一聲輕笑,她無奈搖頭,她抬頭望向顧曉義,眼底是親情流露,她開口道:“大哥既然喜歡她,那我保證日后不再和她作對,可是大哥,如果趙月如日后對不起你,你絕對不能因為喜歡而放縱”。
顧曉義只當(dāng)她以為自己娶妻后會不要她,他一彈顧曉生額頭:“鬼丫頭,整天都在想什么,你放心,在大哥心里,你永遠(yuǎn)是最重要的人”。
顧曉生笑容裂開細(xì)縫,露出白潔的銀牙:“這是大哥說的不許反悔,在我心里大哥也是最重要的人”。
顧曉義兄妹的父母名叫顧建國,張曉蓮。顧曉生二人的名字是張曉蓮父親,也正是他們外祖父所起,而顧建國一輩總共五位子嗣,顧建國排行老三,不上不下,顧曉生有三位叔父,一個排行最末的小姑媽,顧建國夫婦逝世后,小姑媽顧蘭英對她兄妹照顧最多,而大叔父顧建軍,二叔父顧建兵,小叔父顧建城對兄妹二人說不上多好,至少在顧曉生記憶里留下的都是不太美好的印象。
倒是二叔父的妻子張芬對她兄妹二人格外好,在顧曉生看來,大概和張芬二嬸不能生養(yǎng)有關(guān),母愛轉(zhuǎn)移到她兄妹身上。
除開二嬸外,便是小姑媽和小姑父李國對她兄妹真心喜歡疼愛,至于其他人,顧曉生深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也深知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不怨也不喜。
顧曉義結(jié)婚,請柬最先送的便是顧蘭英和李國,然后是張芳家,其他各叔父隨機,再便是請來五家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和附近處的較好的鄰里,攏共算下來有小五桌。
五家村都知曉顧曉義家家境,雖說住有石房,但沒爹媽的孩子,大家都會送句祝福,不會因一口吃食有怨言,請到的沒請的都在遇到顧曉義時送上祝福。
時間定在正月初七,顧曉生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黃道吉日,只知道那日歷上寫了宜婚假,更重要的是,她放寒假了,雖說上一輩子大哥也有娶趙月如,可到底這輩子心境不一樣,她實際年紀(jì)三十三,仍舊是忍不住激動和慌亂,生怕哪里出差錯讓顧曉義婚宴上留下不完美。
這一切落到其余人眼里都夸贊顧曉生長大了,懂事了,倒是令她生出些許驕傲和不自在,兩種情緒摻和,讓她疲于應(yīng)付,可開心是真心的,即便那新娘是趙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