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們踏出這間醫(yī)院開始你們一共有十個小時的時間,這十個小時內(nèi)你可以帶她去任何地方?!?p> 聞老板鄭重的說道:“但有一點,你要記得你帶著的是她的靈魂,即使我的力量可以保證她的靈魂脫離身體不會消散但如果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超過她理解范圍的事情,她的靈魂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震蕩而回到軀體里。”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告訴她真相嗎?
氐人推著輪椅上的舊友有些迷茫,他該去哪呢?
氐人漫無目的的走著,他最初只想見一見這位舊友,卻沒想到聞老板以另一種方式讓他們重聚。但應(yīng)該帶著這許久以前就已經(jīng)雙目失明的老朋友能去哪呢?她什么也看不到呀。
他們能成為朋友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看不到他丑陋的樣子,而他又恰好話很多吧。
堅硬的瀝青磨得他的下腹有些脹痛,他就那樣推著輪椅一點點的向著來的方向挪去。從海邊來的時候他用了四個小時,也許回去要更久……
“我們不需要跟著他嗎?”小狐貍望著漸漸遠去的身影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氐人已經(jīng)離開了她術(shù)法的范圍。
“沒關(guān)系的,權(quán)柄已經(jīng)隱去了他們的身形,即使是被大卡車正面撞到也不會有危險的?!甭劺习逦⑿χf道,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隱隱的感覺有一些疲累?
不自覺的捏了捏眉心,聞老板笑著拍了拍手引來了小狐貍和黑貓的目光:“氐人正在支付他的代價,你就別擔(dān)心啦。現(xiàn)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p> “什么……”黑貓無精打采的應(yīng)道,畢竟作為貓科動物下午的這個時間段對于他而言是睡覺的好時間可不是什么工作的好時間。他還小,他只是一個幾千歲的小黑貓的而已,放他去睡覺吧!
當(dāng)然他也很清楚這種話說出來的結(jié)果,肯定會被聞老板當(dāng)做把柄取笑的??粗劺习逖鄣籽谏w不住的疲累,黑貓有些不安的皺起了眉頭,那個四年沒有休息過還能面不改色調(diào)咖啡的聞老板居然會累?
“你最近是不是咖啡喝少了?”黑貓問道。
聞老板的身子滯了一下,旋即輕輕的擼了擼黑貓的腦袋:“怎么你懷念咖啡的味道了?”
“滾!”
“所以老板我們要去作什么呢?”聽了聞老板的話小狐貍也不再去在意那兩人,畢竟要做別的事情就意味著可以在外面多玩一會。
她同樣看到了聞老板的疲憊,所以就讓鵬鳥等著吧。反正他們也不熟。
聞老板樂呵呵的變出了兩根捕蟲網(wǎng)神秘的說道:“我們?nèi)プ轿灮鹣x!”
“?”黑貓和小狐貍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他們好像越來越跟不上聞老板的節(jié)奏了。
“就當(dāng)做是給他們準備一個附贈的小禮物罷了?!?p> ~路上~
輪椅上的老人清醒了過來,感受這臉上浮動的微風(fēng)和耳邊的聲音她布滿皺紋和老年斑的臉上浮現(xiàn)出慈祥的笑意。
“思源啊,早就跟你們說,沒必要看這病,我就是年歲到了。你們真有閑心就帶我回趟海邊,吹吹海風(fēng)就行啦。你們爺爺都等了我?guī)资炅?。?p> 老人的手習(xí)慣性的從肩向上摸去,她最懂事的大孫子總是這樣推著她出去溜彎,即使她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肩膀后面有一雙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的抓在輪椅的把手上。
老人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tài)還不錯,雖然她還是還是感到有些累,但至少能夠依靠自己呼吸。
老人的手很快摸到了輪椅把手上面的手,但手的觸感有些奇怪,這只手有些陌生又有些不同。它同樣寬厚有力但比孫兒的手要更強壯也更陌生。手背上還能摸到些奇怪的隆起那些如同鱗片般的觸感讓她有些熟悉。
一時間少年時的回憶涌上心頭,在她剛進入黑暗的時候好像也有這樣的一只手陪伴過她。
她有些遲疑,卻又不敢確認,直到她聽到耳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呼喚道:“好久不見,小瞎子?!?p> “……”
“大騙子?”被喚作小瞎子的老人一時間有些錯愕,那個存在于遙遠過去的名字輕輕扣在她的頭上,也扣開了回憶的大門。即使這個名字帶著些許不禮貌的調(diào)侃,但老人并沒有發(fā)怒反倒是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帶著濃濃的怨氣她擰了一把身后的老友。
“爛人!一聲不吭就跑了,說好的來參加我婚禮呢?”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不滿的埋怨道。眼角卻有渾濁的淚水不受控制涌出。
“我去了呀?!彼砗舐掏掏浦喴蔚呢等说拇鸬溃骸拔疫€隨了分子呢,怎么樣那條金槍魚大吧!”
“少來,那是我老頭子打到的,跟你沒關(guān)系。”
“沒有我他能打的到?那可是這一帶最大的金槍魚!”
“瞧不起誰?你個死跑船的懂什么?我老公可是這一帶的漁王!各種大魚他都打過,跟你個只會吹牛皮的人可不一樣?!?p> “行行行,你有理?!必等藷o奈的搖了搖頭,像是許多年前一樣敗下陣來。
老人笑了笑放下了全部的戒備癱在了輪椅上:“我這是快死了嗎?他們說人死前會看到走馬燈,可我看不見所以就聽到了你的聲音是么。你來接我上路了嗎?”
隨即她又搖了搖頭:“不對呀,我老頭子呢?來接我也應(yīng)該是他來,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說你長生不老嗎?”
“你還真是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p> “算啦,能夢到你也不錯。這是要帶我去哪?”老人自顧自的把這一切當(dāng)做了一場夢。
“帶你最后去看看海?!必等艘矝]反駁,讓她覺得這是一場美夢其實也不差。
“我看不見。”
“我當(dāng)然知道,小瞎子?!必等宋⑽⒁恍?,他沒有說出如今只是一個靈魂的她是能看到的事實,他只是推著老友想著海邊挪動著。經(jīng)過烈日炙烤的馬路熱的嚇人,但氐人卻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
老人半閉著嘴巴,嘴角滑出了熟悉的旋律,即使她漏風(fēng)的嘴巴已經(jīng)找不準音準最終吐出的僅僅是些咿咿呀呀的音調(diào)。但氐人依舊靜靜地聆聽著像以前一樣。
他給她講些新奇的人類不可能接觸的到的故事,她給他唱些人類的歌謠。
時間16:43分
“聞老板……聞老板?”
恍惚中聞老板感到身體被輕輕推搡,他眨了眨有些迷茫的眼睛不確定的問道:“我……睡著了?”
“我們兩個現(xiàn)在,在白天,辛辛苦苦給你抓晚上才發(fā)光的螢火蟲,你倒好在那里偷摸睡覺?”黑貓在一旁嫌棄的說道。
“累了就回店里,在這硬撐什么?!焙谪埐荒蜔┑娜氯碌溃骸安煌媪耍丶摇!?p> 聞老板無奈的撈過黑貓抱在懷里一邊撫摸著黑貓的后背一邊問道:“幾點了小狐貍?”
小狐貍指了指海邊的逐漸落下的太陽。
“六點多了吧?”
“他們還沒到嗎?”聞老板爬起來問道。
小狐貍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擔(dān)心,只是這擔(dān)心的究竟是還沒到到海邊氐人還是聞老板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
聞老板看著紅彤彤的落日情不自禁的低喃道:“他還真是沒騙我?!?p> 時間18:35分
一直有一個問題是所有人都爭論不休的:異性之間存在純潔的友誼嗎?
藍顏?紅顏?單純的朋友存在嗎?
有人相信就有人不相信,畢竟人在思春期的時候是很容易多想的。而只要其中一方想多了那么一丟丟那么這份摻了目的的感情就不能叫做純潔的友誼。
或許在某個午后兩個分別依舊的老友又湊在了一起,在兩人推杯換盞菜過三巡的臨別之際。會有一方忽然提起他們年輕時的曾經(jīng)“你知道嗎?我喜歡過你。不過現(xiàn)在不喜歡了,你有男朋友了,我也有女朋友了。”
有人說只有兩個丑逼,丑到彼此都看不上對方,對不上眼才會出現(xiàn)純潔的友誼。那么說到底其實就是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認為他們會有在一起的可能。
就像大海和蕙蘭。
他們一個是深海潛游的氐人,對于人類而言他代表著未知恐懼,代表著丑陋奇怪。
一個是失去了視力的海家漁女,她不能看只能聽,不會依照外表評判只會將心比心的盲人。
但世界就這么巧。
剛剛失明對一切絕望的盲女恰好撞進了氐人休息養(yǎng)傷的礁石縫隙,兩個本不可能有交集的靈魂再此碰撞。
他們在那個幽暗的縫隙中促膝長談,一起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日落。雙目失明對生活絕望的盲女不會考慮男女之事,而海中的勇士氐人更是不會思考與人類的結(jié)果。
氐人甚至曾想過,如果不是他發(fā)現(xiàn)了蕙蘭是個盲人那么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該在海底游蕩,而蕙蘭已經(jīng)在那一天血染礁石了吧。
踩著月光,氐人輕輕的將輪椅停下。
老人若有所感。
“到了嗎?”
“嗯?!?p> 他們的面前是月光照耀下泛著銀光的沙灘。
老人佝僂著身子干瘦的手搭在氐人強壯的手臂上,像從前一樣,依靠著氐人的指引前行。
兩人的背后只有一串帶血的痕跡。
時間20點2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