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不知道?!?p> “我在哪?”
“不知道。”
“我的身體好痛啊,手在痛,肚子在痛,脖子也在痛,我怎么了?”
“不知道?!?p>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嗎?”
“不知道?!?p> “我做錯了什么嗎?”
“……或許吧?!?p> “那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呢?”
“是午時做菜之時殺了只雞么?”一個身材有些臃腫手持菜刀的男人問道。
“不是,食三餐用五谷乃人之常情。”
“是昨夜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沒有稟報偷偷換了個新的嗎?”一個愁眉苦臉的婢女說道。
“不是,失手打翻且以補過不為罪。”
“是我年老色衰子嗣被欺壓咒罵了她兩句嗎?”衣著華服的貴婦怒目說道。
“不是,一時憤怒口舌之快不為罪過。”
“是老身平日燒香拜佛祈愿平安之后忘記布施還愿所以降下罪責嗎?”老人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悔恨的說道。
“不是,我佛慈悲行善布施全憑施主意愿,并非強求?!?p> “是我晚上偷看了桂花洗澡所以才活該被砍頭嗎?”一個滿臉驚慌的雜役說道。
“不是,雖有罪但罪不至死,若施主當真對那桂花姑娘有意不如早些告知也算是了去一樁心愿?!?p> “這樣啊,多謝大師?!蹦请s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只是隨后他搖了搖頭說道:“可惜啊,晚了。我們已經(jīng)死了,已經(jīng)死了很久很久了。”
一道道身影破碎開來化為塵土,無數(shù)的幽鬼盤旋而上他們繞著和尚質(zhì)問著他。
有手持兵甲的士兵滿臉苦澀的問道:“我也不想動手,但那是圣上的命令,如若我不動手那死的就是我。”
有手持弓箭的侍衛(wèi)絕望的哭嚎:“那大不敬的話明明是皇帝說的,為什么被燒成焦炭的是我?!?p> 有年輕貌美妾室大聲哭喊:“那女妖明明是王爺接來的為什么滿門上下只有他還活著?”
有強壯的青年憤恨的詛咒:“我只是來此做個工怎么就丟了性命?謀逆叛亂不過誅九族?你自己不也是九族之中嗎?關(guān)我一個雜仆什么事?”
那一個個聲音盤繞著包圍住和尚的身影不斷的質(zhì)問著他。
“我錯了嗎?”
“人生在世,難免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p> “難道我就該死嗎?”
“……施主固然有罪卻也罪不至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那聲音從輕笑變成癲狂的狂笑變得混沌聽不出男女那聲音高聲質(zhì)問道:“那是誰的罪?誰該死?!?p>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縱使有罪也罪不至死。”
“可是我們還是死了?!蹦锹曇魸u漸沉寂下去有,無數(shù)的虛影層層疊疊最終凝結(jié)成一位一襲紅衣與阿白七分相似的女子,那女子鳳目狹長唇角冰冷,黑色的眼尾向上勾起。
她一步步走向和尚,抬起手掌輕撫著和尚的面龐,她的手如同接觸到碳火的柳絮一瞬間就化為了飛灰,可她就像感覺不到痛苦一樣輕輕的探過身子用那癲狂的聲音輕聲問道:“和尚,我就站在這里。你開度我??!”
“施主……”和尚沉默了一下默默的向后靠了靠:“會傷到你的?!?p> “哈哈哈哈哈哈,傷了我?”紅衣的女人放肆的笑著她又反問了一遍:“傷了我?”
她指著自己頭顱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可知這里面裝多少人死前的疼痛?!?p> 和尚沉默。
她又問:“你可知我感受了多少人的怨恨?”
和尚搖了搖頭。
她接著問:“和尚你也說不出我的罪責,那么你憑什么要我放下仇恨?”
“那雀妖不是我們搶來的,那鳳皇不是我們招惹的,可為什么死的是我們?”女人仰天一聲尖嘯:“難道死的不該是接她來的狗男人和出言不遜的昏君嗎?”
“和尚你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
“施主想必是會錯意了,貧僧從未讓你施主原諒他們。”和尚放下合實的雙手同樣起身說道。
“貧僧在世也不過四十余年,前朝的事情貧僧也不了解?!?p> “不知始末的事情貧僧一概不予評論,只是偶爾碰到些小妖引導(dǎo)他們向善而已?!?p> “世間萬物皆有其靈,妖靈也是其中之一。”
“貧僧從來沒有奢求過施主放下仇恨,貧僧沒有切身感受過施主感受過的東西不敢妄語?!?p> “那你為何還要站在這里?”
“阿彌陀佛,施主那些事已經(jīng)是前朝舊恨,你口中的王爺和皇上早已經(jīng)是某處的塵土了。如今施主既然已開靈智何不向前看,一心修行去濁留清呢?”和尚問道。
“說到底,你還是讓我不要報仇?!迸死湫Φ?。
“唉,施主怎么不明白呢?”和尚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施主所憎恨的兩位仇人都已經(jīng)死了,施主就算是將此地屠個干凈也不過是濫殺無辜而已。那些被無端牽連的人和曾經(jīng)被無端牽連的你又有何異?”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花和尚,你囚禁吾骨十余年騙的她化為女相,花和尚你死后可是要下地獄的。”
“阿彌陀佛,阿白施主化為女相實屬意外,貧僧也沒有料到。至于下地獄嘛。”和尚目露悲憫滿臉輕松:“貧僧早就注定要去那看看了。”
“我今日就是要將此地屠了你又能耐我何?哦?你是不是在等你的小徒弟們???忘了告訴你剛才來了三個小東西。”女人故意停頓了下來等待著和尚的反應(yīng)。
“……唉。”和尚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早跟他們說了,不必擔心我要好生照看阿白施主才是。”
和尚深吸一口氣終是攥起了雙拳:“既然施主有意再造殺孽,也就莫怪貧僧了?!?p> “再造殺孽?和尚你以為那個老道士怎么死的啊?!?p> “施主說的對,貧僧確實不能在等下去了?!焙蜕芯o握著雙拳,口中低吟起惶惶梵音。
光頭的和尚背后有一六臂怒目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一步踏出身上僧袍獵獵作響。
怒目的和尚與身后的冥王虛影一拳轟出。
喃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