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然未勒歸無計 第二回 再度妹控
待我走到自己的院子旁，只見里面的丫鬟們不斷的吵鬧，其中便有剛剛酒宴上被我救下的那位，待在院子之中安分守己，修理著花草，許是剛剛從虎口脫險，不敢再造次，惹出什么禍端。
這幾個丫鬟也許是舊時相識，面色露出詭秘的笑容，一股市井小人的模樣，看著還真是讓人惡心，不過我并沒有立馬出去，總得先觀察觀察，便和身邊小廝躲在院墻旁的竹林之中，仔細觀瞧。
“喲，這位妹妹，怎么在這種地方干粗活呢，許是得罪了主人家，還是別的其他齷齪事？”
“是啊，妹妹，你不是在主母院里當差嗎？怎么到這里來了呀，我若是你，這輩子可是倒大霉了?！?p> “不如一頭撞死罷。”
……
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同樣是十五六歲，卻是如此狗仗人勢，五十步笑百步，譏笑著我救下的那人。她這次倒是聰明了，并沒有理這些小人，繼續(xù)著手中的活兒，面色無任何變化。
我看著她的表現(xiàn)，倒是十分滿意，我果然沒有看錯她，一般的小丫頭聽到那樣的下場，一般都是又哭又鬧，或是立刻發(fā)瘋，她只是默默的閉上眼睛，很安靜，如此與眾不同，心中自是很有主意，如若給其一些小恩小惠，必然是忠心不二，任勞任怨。
“都是為主人家做事罷了，哪里有什么可挑的，都是下人，誰又比誰高出一等？少說話，多做事，才是正經(jīng)?！?p> “妹妹還真會朝自己臉上貼金，自己……”
在其還沒說完的時候，就見到我屋子里的管事走了出來，大約是二十歲，身材嬌好，顯得十分窈窕，面容一陣嚴肅，還未見人，便怒斥起來。
“哪里來的不懂事的下人在這里亂嚼舌根?！?p> 聽到這一聲，這些不懂事的小丫頭也是一怔，顯得有些害怕。
“姐姐，我們只是來……”
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中的一人，倒是臉皮厚，說些其他無關緊要的話。
“聽不懂話嗎？我問你們是哪個院子的，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不知道嗎？真是沒規(guī)矩?！?p> 院里管事的女子發(fā)起火來，我也早已習慣了，其實也算是我慣出來的，與其用一個聽話溫柔的，不如用個精練管事的，讓我也省去許多煩惱。
“回姐姐的話，我們是云娘子院子里的?！?p> “果真是沒什么規(guī)矩，我們做奴婢的本就應該有個做奴婢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府里的主人家沒什么規(guī)矩呢?！?p> “不過是比我們早進來幾年，尊稱你一聲姐姐，沒想倒是擺起主人的譜了，你又能比我們高出多少？居然在這里教訓我們?！?p> 這幾個小丫鬟倒是不服氣，對著管事的竟敢大聲吼叫，說著居然還打了地上修剪花草的小丫鬟一巴掌。
“我就是打了她又能如何？”
“你……”
我院里管事的女使差點沒氣出血來，正要發(fā)作，我便從竹林后走了出來。
“這個院子倒是挺熱鬧啊?！?p> “大公子?！?p> 下人們見了我皆是一驚，尤其是那幾個來挑事兒的小丫鬟，沒有了剛剛的跋扈，低頭垂目，絲毫不敢怠慢，我便是慢慢的看著他們，一直在其面前晃悠著，不說話，倒是讓她們心中煩悶，不知道我會如何，最終我站在了地上被打了一巴掌的小丫鬟的面前。
“她們打的？”
“是。”
“我院子里的人，我還是護得的，去，給她們每個人一巴掌，還回去?！?p> 這丫頭聽了我的話，一動不動，眼睛里帶著害怕，我便不再管他，讓院里的女使帶著手下的人，一人賞了三個嘴巴子，不過這下手也是忒狠，大抵和我平時的教導有關。我不相信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什么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不是我的風格，什么都不如現(xiàn)實報來的舒爽。
這幾個跋扈的小丫鬟臉上一陣通紅，有的差點還哭了，顯得一臉委屈樣。
“雖說我沒有看低云娘子的意思，打了你們，只是你們自己的錯處，與主人無關，一，你不知府里尊卑，私自進入我的院子是何居心，不知體統(tǒng)，二，府中向來禁止勾心斗角，打架斗毆，你們卻如此唐突，若不是遇上了我，就不會是這幾個巴掌的事情了?！?p> 這幾個人聽了我的話，似是想起了什么，連忙跪下。
“謝大公子教訓，我們定會牢記在心，絕不再犯。”
我也不想再見到她們，便擺擺手讓她們走了，只留下了地上這一位。
“大公子，這是？”
院里管事女使是母親那里的人，叫做七月，管理我院里的所有事務，開始倒是聽我母親的，經(jīng)過這幾年的忽悠，基本上變成了我的人，早就暗度陳倉，陳橋兵變了。
“哦，這是我新帶來的人，以后就是我院子里的人了，大家以后相互照應著，別被人欺負了?！?p> 我笑著對七月姐姐說，然后大踏步的走進了自己的書房，只聽身后嘰嘰喳喳的，一群小丫鬟拉著地上格格不入的那位，大門一關，四處閑逛著，沒有了剛剛的嚴肅，大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調皮，我看在眼里也沒說什么，畢竟在之前都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
……
“啪……”
云娘子的院里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花瓶首飾玉器不斷的摔在地上，嚇的院里的下人奴婢們一陣抽搐，也就是在她自己的院里這么威風了。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沒你大哥哥一點兒樣子，癡傻愚笨，難怪你爹爹喜歡你慶哥哥，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養(yǎng)出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廢物?！?p> 徐達倒是不說什么，一個六歲孩童又能做什么，只是待在房間的一角，跪在地上，吱吱唔唔的哭泣著。
這個時候，徐夜繇也是拿著雞腿一蹦一跳的回到了院子，聽見里面的動靜，便知道是什么情況，立刻轉身想避開某人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間。
“站住。”
云娘子一把抓住夜繇的耳朵，就向屋子里拽，用棍子狠狠得打了拿著雞腿的手，頓時一陣大哭。
“哭什么哭，給我閉嘴。”
“小娘……小娘別打……”
“哭，再哭，打死你這個小東西。”
正當這一棍子揮起來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立刻老實了，一臉懵逼的望著從門外沖進來的人。
“瘋子?！?p> 說著父親大人（徐元直）就將三妹妹護在懷里，抹著她那滿臉的淚水，身上紅一片紫一片的。
“主君?！?p> 云娘子見到父親大人立刻嚇得跪到了地上。
“你這個瘋子，滾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p> 說完就帶著三妹妹離開了，只留下了云娘子一人，一路之上噓寒問暖，將其護在身下，“繇兒，別怕，有爹爹在呢？”
三妹妹倒是乖巧，并不抗拒，微小的聲音不斷地傳來。
“爹爹?！?p> “嗯？繇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老爺自是一副關切的模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就算不是嫡出也是他的寶貝女兒，故而十分關切。
“爹爹，可不可以不要罰阿娘?！?p> “誒，大人的事，你就別過問了?！?p> 徐老爺長嘆一口氣，繼續(xù)抱著夜繇向前走去。
……
到了院里的休息時間，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聚在院中一棵老銀杏下吹牛打趣兒。那新來的小丫鬟自然是感到生疏，但是看到大家都如此熱情，也感受到了不同，在一旁陪笑著。
“妹妹，既然來到了我們院里，那可得恭喜你了。”
“是啊，別看大公子年紀小，為人厚道，對我們下人極好，只要我們將所有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其他的時間隨意支配?！?p> “滿汴京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我們公子一般好的人家了?！?p> 十幾個小丫頭和小廝在院里聚成一團，有說有笑的，和一家人一樣。
……
不知不覺的到了晚上，今天的月亮還真是出奇的大，毫不吝嗇的將其的光輝灑落在大地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識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
就在這時，屋門響了三聲，我忙叫身邊的清風開門，一個人影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公子。”
我一看正是白天的那個丫鬟，再走近些便立刻跪拜在地，不肯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
“公子救命之恩，對奴婢如同再造，愿當牛做馬，以報大恩?！?p> 小丫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眼中沒有絲毫不敬，反而是恭恭敬敬的伏在我的書案前。
“好了好了，倒是不必如此，做好本分便可，你叫什么名字？”
“如月。”
我噗嗤一笑，倒是顯得莫名其妙，轉而說了一聲。
“這名字倒是應景，去吧。”
“是。”
……
第二天一早，就聽院門咚咚作響。
“大哥哥，大哥哥?！?p> 我正在睡夢之中，就聽見院門被敲的鐺鐺響，三妹妹的聲音傳了過來，我連忙起身，招呼著下人。
“清風，你去開院門，我馬上就到?！?p> “是?！?p> “大哥哥，你快些打開，夜繇有急事兒求見大哥哥?！?p> 大門一打開，便聽得院外緊湊的小腳步聲漸漸靠近。
“大哥哥?！?p> 我看著她一臉慌張，滿頭的散汗，手上還有些干了的傷疤，已經(jīng)結痂。
“怎么弄的如此狼狽?！?p> “求大哥哥救救小娘?！?p> 我丈二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發(fā)生了何事，連忙問道，將她扶到一旁凳子之上坐著。
“慢點兒說?！?p> “大哥哥，我小娘被罰在祠堂跪了一個晚上了，不能再跪下去了，希望大哥哥能勸勸爹爹，高抬貴手，手下留情，饒了我小娘吧?！?p> 我有些著急，當然不是為了那個云娘子著急，而是為我這個妹妹著急，面色蠟黃，顯然是一晚上都沒用睡好覺。
“這你可難住我了，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去變更父親的決定。”
“除了大哥哥，我實在不知還有誰能幫我?！?p> “有個人或許可以?！?p> 說到這里，三妹妹的雙眼放光，忙問，“誰呀？”
“著你就別管了，交給哥哥我了。”
我說著話就帶著夜繇去了我母親的院子。
……
“大娘子，哥兒來了?！?p> 母親倒是起得早，在院子里賞花弄草，時不時的修剪一下，這花草也算是識趣，長得很漂亮，無論是造型還是花朵都是一絕，聽到身邊的貼身嬤嬤低拂一句，眉頭微微上揚。
“今兒個，慶兒怎么這么早便來請安了。”
她心里納悶兒，但也沒辦法，只能走到正廳坐好，沒過一會，嬤嬤便走了出來。
“慶哥兒，繇姐兒，進來吧。”
“謝謝王嬤嬤了。”
“哪里?！?p> 隨著嬤嬤話語，便走了進去，三妹妹反而像是在夢中一般，待在原地，眼神撲朔迷離，大概是和我母親不熟，有些緊張，我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恍然間，她便回過了神，拉著我的衣袖走進了院門。
這院子兩旁都是母親的杰作，特別是這炎炎夏季，初晨的陽光打在葉片之上，反著光，荷塘里的水微微泛起波瀾，雖比不得風景名勝，但在院子之中也是勝似名山大川。進了正廳母親在中間坐著，含著笑看著我，看著我身邊的夜繇，稍微有些疑惑，也沒怎么問。
“母親，兒子來請安了?！?p> “大娘子，夜繇給大娘子請安了?！?p> 我們倆為母親奉上茶盞，一切禮儀過后，母親便開口說話了。
“慶兒，繇兒，今天怎么這么早便過來了?！?p> 我連忙示好，滿臉調皮的笑，為其錘著腿，捏著肩，極力的奉承。
“這不是想念母親，便早早的來了嗎？”
“就你的小嘴甜，三丫頭，你怎么獨自一個人來了？還沒吃飯吧?！?p> 夜繇看了看我，眼神有些閃躲，拉著我的衣袖，母親見狀也是悄然一笑，拿了塊糕點給了她。
“哦，母親，云娘子被父親罰跪在祠堂，能不能，母親能不能勸勸父親，饒過她這一次?！?p> “這……”
母親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聽到我的話語有些驚異，一是這件事的突然，二是我居然會為了這件事情來找她，或是為其求情，她看著夜繇手上的傷疤，滿眼心疼，便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拉著夜繇的小手，將其攬在懷中，溫柔的摸著她的小臉，夜繇也沒有反抗，反而很享受，這是在云娘子哪里永遠也感受不到的。
“三丫頭，你以后就在我這屋里養(yǎng)著吧?！?p> 雖然這對于三妹妹來說是絕好的事情，但她的眼中帶些猶豫，沒一會兒，就沖出了母親的懷中，眼神之中帶著驚恐，又躲到我的身后。
“誒，也罷。”
母親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知道了三妹妹是什么意思，只好說“我會勸勸你父親的。”
之前的那些，夜繇都沒有道謝，但這次不同，立刻跪下，向母親磕頭。
“謝謝大娘子，謝謝大娘子。”
母親看著夜繇，滿臉慈愛，連忙去扶，“三丫頭，些許小事，不必如此。”
不過夜繇很是堅持，堅持磕完了三個響頭，“于母親來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于我來說，是天大的事?！?p> 我上前去將其扶起，和母親說了會兒話，便離開了，母親看著我倆離開的背影，有些哀傷，主要都是對于夜繇罷了，默默地在心里嘀咕著、感嘆著。
“這孩子，這丫頭，也是可憐，有這么狠毒的小娘，卻依然要幫她求情，希望以后的日子不會斷送在那云娘子的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