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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又見桃花開

4. 游春

桃之夭夭又見桃花開 暗夜之宇 4416 2020-05-23 21:42:21

    李嶠便帶著方灼華,在濟城漫步閑游。當(dāng)下已是春末夏初,方灼華著一席白色紗制小洋裙,李嶠穿一身淺米色長薄風(fēng)衣,好一對才子佳人!

  李嶠猜度著濟城那些熱門的景點,方灼華大約看得差不多了。他便專挑那些深藏陋巷、最有特色的地方,這些才是當(dāng)?shù)厝苏嬲龕廴サ?。倆人一路說笑,一路游玩,聊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不亦樂乎!

  當(dāng)下來到芙蓉街,這是濟城人最愛來的一條小吃街,店面不多,頗為幽靜,多賣濟城獨有的本地特色食物。李嶠內(nèi)心已然確定方灼華是個貪嘴的(那天方灼華在泉城草屋的吃相,李嶠記憶猶新),便帶著她來這里,見識下本地特色,順便讓她吃個痛快。

  煎炸蒸煮,滿街各色小吃,方灼華早就看得眼花繚了,礙于李嶠在身旁,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撲上去。直到看到前方不遠(yuǎn)處,一家很小的店面外面,排了很長很長的一支隊伍,排到本來就不寬的街面上,堵了一半的路。排隊的,幾乎都是一對一對男女,情侶的樣子。

  “那是什么?”方灼華忍不住問。

  “噢,”李嶠瞅了一眼,“那是這里一家還算有點名氣的小面館?!?p>  原來只是面館?!盀槭裁催@么多排隊的?它家的面很好吃嗎?”

  “大概……味道還可以吧。其實我也沒去吃過。不過,聽說,這家面館老板有個奇怪的規(guī)矩。這條小吃街,平日里是晚上最熱鬧,他家卻偏晚上不開門做生意,一倒下午六點,就準(zhǔn)時收關(guān)門謝客。我猜……這就是他家的策略吧。越欲拒還迎,越引著食客上門。”

  “這么有意思?!彼吹矫骛^小小的門上懸著一精致木牌,上書“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好有意思的店名!方灼華來了興趣,“嶠哥哥,咱們也去排隊嘗嘗吧?!?p>  李嶠摸摸鼻子,心想這方家妹妹怎么這么沒眼力價兒,這些排隊的明顯都是情侶,一個個卿卿我我的,他們倆插進去算怎么回事?

  “方妹妹,要不,咱們還是去別家吃吧?!?p>  “為啥?”

  看著方灼華一臉單純的表情,李嶠沒好意思把心里話說出口。

  “你看,這隊排得這么長?!?p>  “沒事,嶠哥哥。我剛才觀察過了,雖然隊伍排得很長,但是人也出來得很快,應(yīng)該很快就能輪到咱們?!?p>  李嶠無語順從。他才想起來,這方家妹妹,是多么執(zhí)著的一個好吃嘴。那天渾身都濕透了,還堅持去泉城草屋,吃飯……

  終于輪到他們倆了。方灼華好奇地看著這個不大的店鋪,一色的精致木桌木椅,柜臺不遠(yuǎn)的窗臺上,擺著一盆小小的盆景,是桃花。

  現(xiàn)已近春末,那盆景顯然被老板精心打理,滿是嫩綠樹葉的枝干上,零星還點綴著幾多粉色的桃花,精神極旺。

  店鋪除了一個打雜的小孩,只有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jì),兩鬢剛剛斑白。老板迎來送往、笑語相迎之際,還不時去給負(fù)責(zé)做面條的老板娘搭把手,有時候親昵地幫老板娘攏攏頭發(fā),一看就是恩愛夫妻。

  “老板,您家的店名,好獨特呀?!钡让娴臅r候,方灼華話匣子打開了。

  “小姑娘,聽你口音,是外地人吧。我給你講講,我這個店名,怎么來的。”老板笑呵呵地說。老板平日里也是個愛聊天的,一看都有外地的小情侶來自己家吃飯了,忍不住給他們講講自己家店名的來歷。

  “那還是三十年前,那時候還是大清朝不是。我是南方人,有一年進京趕考,路過了濟城。因為貪心趕路,錯過了客棧,城門也封了。我只能在城南山區(qū)的一個小村莊里借住,也多虧一家好心的農(nóng)戶,收留了我。那時候我是個窮書生,又急著趕路啊,前一天飯都沒怎么吃飽。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聞到一大股子面香味道。起床一看,這農(nóng)戶的飯桌上,早就擺上了一大碗打鹵面,有菜有肉,還飄著個荷包蛋。原來,這是那農(nóng)戶的女兒,特意給我準(zhǔn)備的。我滿懷著感激之情,吃完了這碗特殊的面。就要從農(nóng)戶家出門趕路的時候,我看到院子里有一株極大的桃花樹。那桃花開得極燦爛,那樹底下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面若丹霞,正像那桃花一樣。我當(dāng)時都看呆了。我心想,這就是給我煮那碗面的姑娘吧。于是我就向那好心的姑娘,作了一揖,那姑娘……”老板說道這里,飄了一眼正在忙著盛面的老板娘,“那姑娘羞澀地低下頭,轉(zhuǎn)身往屋里去了。她那時候的表情,我真是一輩子難忘。”

  “那后來呢,老板?”方灼華聽得入迷,這簡直就是現(xiàn)實版的“人面桃花”的故事??!

  “后來啊。后來,我就繼續(xù)趕路,上京趕考,但是沒考上。轉(zhuǎn)過年來春天,我又路過濟城回家鄉(xiāng)?!?p>  “那您有沒有又去那農(nóng)戶家?!狈阶迫A忍不住插嘴。

  “那是自然!”

  “那您有沒有再找到那姑娘,她還在嗎?”方灼華心里著急,生怕這故事的結(jié)局,如同崔顥的詩文里面一樣,書生故地重游,美人卻早已離去?!澳枪媚镌趺礃恿??”

  “那姑娘啊……”老板故作深沉,“那姑娘啊,后來和一個落地的秀才,一起開了一家面館,終得朝暮相處、舉案齊眉。他們?nèi)粘龆鳎章涠?,盡然享受生活之樂?!崩习逍腋5乜粗习迥?。

  “原來是這樣!”方灼華恍然大悟,一副沉醉的花癡表情,全開在了臉上。

  李嶠好笑地看著這方家妹妹。這不是崔顥的詩文里面的故事嗎,老板明顯把它拿來,當(dāng)做攬客的噱頭,這方家妹妹這么陶醉,還真相信了。

  “死老頭子,就你話多!還不趕緊端面去!”老板娘面帶羞澀的過來,在李嶠他們桌上放了一碗面,老板屁顛屁顛樂呵呵地去端來另外一碗。

  老板娘打量著這一對璧人,她顯然也心情很好,“姑娘,你們是哪里人?你先生不大說話呢,生得真俊,你們要娃娃了沒有?”老板娘估摸著他們的年齡,把他們倆當(dāng)成了一對小夫妻。

  “咳咳!”方灼華正吃著面,嗆得直咳嗽,滿臉通紅。

  李嶠,低著頭吃面,臉快壓倒碗上面了。

  這對小夫妻,還挺害羞的。老板娘和老板相視一笑。

  出了“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李嶠和方灼華二人一時默默無語,剛才被當(dāng)作小夫妻,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走到芙蓉街北頭,忽一個小乞丐模樣的小鬼頭撞到方灼華身上。

  “姐姐,我餓?!?p>  面前一個衣衫襤褸、渾身臟兮兮的小孩,伸著手,可憐巴巴地看著方灼華,小手、小胳膊都骨瘦如柴。四周還有不少這樣的孩子,三三五五地各圍在不同的地方,討吃的。

  方灼華想起來,前日里,爹爹說,黃河中上游鬧水災(zāi),不少難民跑到下游里來了,包括濟城。據(jù)說前幾天就不少難民圍在城門那里,想進城討些吃的,可恨濟城當(dāng)局讓巡警擋著這些難民,不讓進來。

  現(xiàn)如今,這些孩子,看來就是那些難民的孩子了,不知通過啥法進得城,在這里可憐兮兮地討吃的。

  前邊不遠(yuǎn)就是個賣油旋兒的。油旋兒是濟城一種特色面食,捏得扁扁的,形狀像籠包大小的小燒餅,最妙的是里面一層疊一層,用油一炸,外面脆脆的,里面或蔥香,或咸香。

  李嶠和方灼華走到油旋兒攤子前。

  “來二百個油旋兒?!?p>  “來二百個油旋兒?!?p>  二人不約而同,會心一笑。

  老板麻利地給他倆包好了二百個油旋兒。

  “來,孩子們!吃好吃的啦!”

  周圍的小難民們都圍了上來,爭搶地伸著小手。油旋兒很快就分光了。每個小孩兒分了十來個,有的拿到油旋兒迫不及待地就肯將起來,有的懂事,抱著分到的油旋兒就跑了,大約是出城去分給家人去了。

  倆人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從芙蓉街轉(zhuǎn)到了曲水亭巷。曲水亭巷,自南而北有一條小小的河道,河道深挖約莫一丈,水約莫只有一尺左右深,水質(zhì)極清、水流湍急。兩岸遍布垂柳,四處都是小小四合院子。幾乎每家院墻下面,都從這小河道里引出小小的水渠,繞墻一圈兒。周圍這樣的水渠密布,與小河道形成一張水網(wǎng),里面的水質(zhì)都極清澈。原來這些水,都是從護城河引來的泉水,由南及北,流到明湖去的。

  不時可見,有人家從房子北墻窗戶上,掉下繩子、拴著木桶,從水渠里取泉水做飯。這樣有趣的情景,若是往日見了,方灼華定要立在人家那里,觀察半日。今日卻只悶悶的。方才見了那些可憐的孩子,她心情不太好。

  李嶠也無話。

  “嶠哥哥,聽說巡警在城門那里擋著,不讓難民進來。那些孩子不定是哪個狗洞里,好不容易爬進來討吃的。你說,那些進不來的怎么辦?”

  李嶠剛才只見方灼華悶悶地、不似上午有興致,還止道她是玩累了,沒想到原來這方家妹妹一直默默無語,想的卻是這個。

  “大約,”李嶠摸摸鼻子,“只能等著當(dāng)局的賑濟了?!逼鋵嵥膊恢?,也未聽說當(dāng)局有什么賑濟。

  “剛才那些孩子個個骨瘦如柴,都是當(dāng)局不作為!”方灼華憤恨地說。

  “那還能怎么辦?”

  “反抗!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沒想到方灼華小小女兒家,能說出這樣的話。李嶠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你說的對,方妹妹。大約,唯有反抗……”

  “嶠哥哥,聽李伯母說,你畢業(yè)后要去當(dāng)記者?!?p>  “對……我們現(xiàn)在社會之黑暗,當(dāng)局之無能,需要有人去曝光。

  “這份差事真好。過不久,我也要找份差事,不能在家閑著?!?p>  李嶠看著方灼華,不由得想起來十二年前京城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當(dāng)時她在大街上看著示威游行的那種表情,仿佛又回到了這個長成大姑娘她的身上。李嶠覺得,他很喜歡,她與自己討論這些問題時候,那種執(zhí)著又認(rèn)真的表情。

  “好,方妹妹,我支持你!我們這個年代的年輕人,不論男女,都應(yīng)該有這樣的一種熱血情懷。就像當(dāng)初咱們倆在京城里看到的那些游行示威的,那些學(xué)生。不論以何種身份,何種方式,我們都要為自己的國家,做力所能及的貢獻?!?p>  聽到李嶠說出這樣血熱澎湃的話語,方灼華內(nèi)心感到稍許激動,自從三位兄長去南邊的國民政府供職,家里已經(jīng)許久沒人跟她討論過這樣的話題了。

  此時夕陽漸斜,二人出來已將近一天了,李嶠便送方灼華回去。

  將近走至曲水亭巷口,突然從大路上斜喇里橫過來一輛洋汽車,恰巧方灼華走在外側(cè),眼看躲閃不及,將要被撞上,李嶠雙手抱住她,就地打了個滾兒,險險得躲了過去。洋汽車停都沒停,絕塵而去。

  那洋汽車從大路沖來得時候,拐得彎極狹促,離河道很近了。李嶠抱著方灼華為了躲避這汽車,這就地一滾兒自然就雙雙掉進了水里。

  還好水不深,只是衣服又近濕透了。李嶠把方灼華拉扯起來,自己先爬上岸,再把方灼華拉上去。

  “方妹妹,你沒事吧?!?p>  “我沒事的,嶠哥哥,剛才……幸虧,你抱住了我?!狈阶迫A紅了臉。她眼尖兒,看到李嶠右手背,有些發(fā)紅?!皪绺?,你受傷了!”方灼華忍不住握住了李嶠的右手,舉到自己眼前細(xì)細(xì)端詳,李嶠右手手背擦傷了一大片,定是剛才為了護住她,不定兒碰到哪兒了。

  “沒事!小小擦傷!”李嶠笑著安慰她。

  他這時注意到,方灼華的洋紗裙子都濕透了,衣服津貼著她的前胸,現(xiàn)出了很明顯的身形、玲瓏有致。

  李嶠漲紅了臉。他趕緊脫下自己的長風(fēng)衣,一只手遞到方灼華面前。

  “把這個穿上!”李嶠扭著頭,不看她。

  “你這個也是濕的,喬哥哥,不用了,一會兒就到家了?!?p>  “穿上!”李嶠命令道!他扭著頭,臉仍然是漲紅的,一只手伸著長風(fēng)衣,先替她擋著。

  方灼華看李嶠這個樣子,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她低下頭看自己的衣服,登時臉皮發(fā)漲,趕緊拿過風(fēng)衣,把自己裹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二人都會心地沒再說話,各自紅著臉,走了一路。

  李嶠的風(fēng)衣,已經(jīng)洗得干干凈凈,用爐火烘干了。此時,正整齊地碼在方灼華的床頭,是她自己親自仔仔細(xì)細(xì)地疊的。

  方灼華坐在床上,不停用手摩挲著風(fēng)衣,默念無語。

  想起來白天的事情,她一會兒心潮澎湃,一會兒靜靜欣喜。

  “穿上!”

  想到李嶠命令自己時那股急切的勁兒。他一定是都看到了!方灼華笑出了聲又羞得用被子蒙住臉,好像怕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似的。

  可忍不住,她又想起白天的情景。她一會兒笑,一會兒紅臉,一會兒又拿起李嶠的風(fēng)衣,偷偷地嗅一下,他的味道。

  ……

  人生的第一次,方灼華,有了戀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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