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一個黑點,張百里的眼神一直很好,他大老遠就能看見,云起推了一下張百里直接推到了十米遠。
張百里還沒清楚什么情況,一把黑箭刺進了云起的身體并且?guī)эw他直接釘?shù)搅藨已律稀?p> 黑箭很長很粗,像一把長矛,但是箭尾還在震顫,懸崖裂開了一半,隨時有可能裂開,瀑布里的水往裂縫里灌。
“嗖”又一把黑箭飛來,掠過張百里,這把箭好整以暇,張百里這次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箭插進了云起的右胸,可這次后面的懸崖卻紋絲不動。
張百里目呲欲裂,說不出話來,他望著云起瞬間變蒼白的臉,雙膝跪地,連滾帶爬要往瀑布里去。
云起不得動彈,艱難開口:“還……有?!彼空f一個字口里就混合著血和內(nèi)臟碎片噴涌。
張百里瘋狂搖頭,眼神哀求。
第三支黑箭如約而至,不過卻是直奔張百里后背而來想要穿過張百里再釘云起第三箭。
快到張百里身后時,龍吟聲傳來。
一把青龍偃月刀自天外而來,插在了張百里身后,冒著青色光焰,擋住了黑箭。
“?!钡囊宦暎瑢τ趶埌倮飦碚f就是震雷響于耳邊,他的耳膜破裂導致雙耳流血。
張百里不聞不問,就望著云起在無聲流淚。
一個紫袍黑甲人從虛無中踏出來,一手拔起青龍刀,背對著張百里,丹鳳眼望向天空某處:“對不起,來遲了。”
是索云到了。
云起笑了一下,張百里拉住索云褲腿,衣服早已沾滿泥土,他指指云起,嘴里只能發(fā)出嗬啊聲。
索云搖頭:“救不了了,對不起?!?p> 張百里聽不見任何聲音,但他看見了索云搖頭。
索云突然臉色變了“走!”
云起滿臉滿身血污,對著張百里比口型比了一句話。
索云歉意的看了云起一眼,提起張百里,直接遁入了虛空。
他們瞬間看到了太空,在虛空里張百里半癱在索云邊上,他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宇宙的景色很美,他卻顧不上欣賞,因為那里有他的師父。
太空里風伯眼神很冷,張百里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師父。
宇宙中傳來了一個飄渺的的聲音:“風老頭,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原來你們龜縮在此地。”
一只大手遮天蔽日,手間環(huán)繞著星辰,向著風伯壓落而下,風伯一揮手,一道掌印迎上了大手,大音希聲,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連震動都沒有。
兩個手掌觸到一起的時間很短,又好像很漫長,宇宙深處一雙眼睛睜開,射出兩支金色的光柱,直奔這里而來,風伯瞬間擊退手掌,收手躲開,也同樣眼中射出兩道透明光撞上。
“大風法嗎,可惜你宗門參悟研究多少年還是沒有圓滿,你缺少了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绷硪粋€聲音說話了。
風伯的聲音很冷,失去了那種蒼老的暮氣:“今天我要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p> 旁邊飛過來一個宇宙星體殘骸,但在他周圍十萬里左右就化成了粉末并且歸為虛無。
這是修道門大風法下的“十萬里界”。
“可惜,你們得罪太多人了,諸位道友與我共同誅殺風伯,共探天心下落?!庇钪嬷杏侄嗔巳啦煌臍庀?。感覺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卻又近在咫尺。
風伯什么也不說,他率先發(fā)難,一手遙指前方,化指為掌,宇宙某處一人顯形,他的神色凝重。一步,風伯只是一步,就跨到了那人面前,肘擊,那人頭身分離,風伯眼中射出兩道光,那人頭顱粉碎,頂膝,他的身體爆為血霧。
一位大境界者就此隕落。
宇宙中的幾人沉默了,大風法名不虛傳,風伯再次一跨步,到了宇宙某一處,一巴掌,扇出來一個人,風伯腰間葫蘆發(fā)光,護住風伯周身,一拳砸下。
那個人拼死抵擋:“諸位道友,還不出手,難道等他一一殺完嗎?”
風伯冷笑:“你們還不夠格,他那樣的老家伙才行?!?p> 風伯殺了很多人,戰(zhàn)斗全程索云和張百里在虛空里都能看到。
無論風伯跨多少距離,他和索云都能第一時間看到,荒人殿的書上說過,在這虛空里,如同高維世界,無論多遠皆近在咫尺,而風伯刻意讓他們看清,好像在告訴張百里某些東西,在教導他。
一支黑箭掠來,虛空里張百里看得很清楚,他喘著著粗氣,怒目大睜,又是它!又是它!
黑箭極快,比張百里先前見到的威力要大很多很多倍,黑箭上邊黑芒吞吐,銳氣逼人,仿佛這宇宙無盡遠處的邊際都能戳個窟窿。
張百里想怒吼,卻聲音嘶啞,且傳不出去。
風伯被偷襲了,后背被貫穿,卻強忍著擊殺了眼前的敵人。
風伯怒目回視,宇宙中的人見風伯重傷,紛紛攻來。
張百里強忍著哽咽,嘴里擠出了幾個字:“我區(qū)區(qū)賤命,請索叔救我?guī)煾??!?p> 索云說:“其實我們離得太遠了,我與四弟在暗中擋住了兩波人,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我們的位置,不敢上前……而且你師父特地交代,保護好你……索叔,對你不起?!?p> “噗!”眾人各自拿出高深法術(shù),風伯被打出第一口血,張百里心如刀割,胸內(nèi)難受,也噴出了一口血。
而后面風伯被打的身體四分五裂重組了幾次,已是強弩之末,張百里站不起來,他看著眼前的慘象,恨自己的無能,腦海也浮現(xiàn)出風伯和云起的音容笑貌。
他的眼睛鼻子都開始流血,那是血淚嗎,張百里不清楚。
索云不忍心,要關(guān)掉影像聯(lián)系,張百里阻止,他要看清這些人的面目。
可惜張百里區(qū)區(qū)凡眼,除了只能見到法則道韻的余波影響,也就只能看到風伯,其他人其實遠在億萬光年之外。
眾人最后控制住了風伯,風伯身上的血肉被一片一片割下來,然后被割到骨頭,他們開始刮骨頭,嗤嗤作響。
風伯自己死不了,求死不得,張百里目睹著,卻聽不見,那是比死亡還慘的感覺吧,肉體的痛苦,怎能比上精神的屈辱。
嗓子喊得嘶啞,破裂,眼睛里漸漸被血紅色充斥,他再一次七竅流血,并且眼睛也充血看不見瞎了,他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但外界卻出現(xiàn)了一個銀鎧白袍的人,還有一個紫袍黑甲人也出現(xiàn)了,他兩的鎧甲袍子都碎碎爛,渾身大傷小傷:“還是來晚了?!?p> 和張百里呆在一起的是索云的分身,索云和李飛一直在拖住其他的兩波很多很多的人,但是張百里看不見。
兩人見面就打,風伯得以脫困,他已經(jīng)活不長了,只剩下頭顱完好,但是生命已到盡頭,他動了動嘴唇。
張百里的心里出現(xiàn)了一句話:“百里,不要入魔,好好活下去。”
是師父的聲音,張百里張張嘴,仿佛在喊著師父,他的眼睛一直流著血。
悲痛欲絕,張百里早就想好了自殺,可是師父讓他活下去,活下去呀,對師父來說,也就是讓他活下去。
他看到了一片海,這里沒有光,他卻能看見每一滴這種似白色卻又似透明的海水,浪濤洶涌。
海中間一座山峰拔海水而起,好像直接接到了天上,山頂卻白雪皚皚,潔白的異常,山上好像有他自己,他的視角好像在海邊,又好像在雪山上,很奇特。
神奇的律動出現(xiàn),他感覺到了旁邊的索云,能“看”到索云的一舉一動,包括索云驚異的神色。
張百里的識海天山開了,一般人要起天山,需先開辟混沌海,到一定程度,混沌海里“地氣”沿著人體宇宙天梯脊柱纏繞融合而上到達識海聯(lián)通之后,才會有地氣自海底滋養(yǎng)變成天山。
天山成長接天后,算是天通,精神意志算是有去處了,暗合天地人三才之數(shù),是開體第二境界神通。
張百里直接跳過第一步,直接到了神通之境,并且沒有經(jīng)過混沌海的地氣滋養(yǎng),如同空中樓閣,沒有地基,有很大缺點。
那就是精神術(shù)法沒有混沌海承接,外放不能具現(xiàn),最大的問題是對往后的境界有很大的影響,相當于沒有,不過這已經(jīng)是奇跡了。
風伯臉上浮出欣慰的笑容,開始化道。
他的殘軀化成了光雨,而他周圍,瑞獸祥鳥青龍朱雀,麒麟鳳凰出現(xiàn),蓮生朵朵,有眾生祭拜的虛影出現(xiàn),而他的精氣滋養(yǎng)著宇宙中的星球等各種東西,這是鯨落。
相傳,只有一生行善,德行端正的大境界者化道時才會有祥瑞紛呈。
一道光飛到了張百里的身體里。
張百里能“看”到這一幕,他向著風伯跪著,頭貼在地上,不過眼里的血淚流的更加快了。
“這是我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朋友受辱,卻無能為力,大哥交給我們的任務一個都沒完成,今日必為風道友拉幾個陪葬的?!?p> 因為張百里開天山,這個地方被發(fā)現(xiàn)了,索云的分身用張百里聽得見的聲音法術(shù)說道:“荒人殿已自行遁去,你師父已用法術(shù)可敝你天機三十年。”
張百里想挽留索云,顯然他們打不過這么多人,不想他們白白送死。
索云說:“其實我們早已死去,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除了百忍,我們都是虛靈,不然他們來一百個都不夠看,我們總有一天會散去,今日之恥辱,必死戰(zhàn)清洗?!?p> 索云說:“我去了?!?p> 說著把張百里傳送到了嵐星某處,張百里除了精神波動能掃描到索云,五感盡失,不能再做任何動作,因被傳送到了嵐星而昏了過去。
宇宙中無數(shù)血雨散下,索云李飛英魂消散,個中大戰(zhàn)過程除了參戰(zhàn)的人,別人一無所知。
修行界掀起了驚濤駭浪,眾修行者紛紛談論猜測著各種細節(jié),反正都是很慘烈,而且有消息傳來,有好幾家無上大教的高手隕落,損失慘重,而天心的信息去處除了一個“張”字,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
嵐星北半球東部平原的一片草地,一只鳥飛過,它在地上看到了什么,很好奇的落下。
這是一具人的尸體,身上的黑色衣服因為風吹日曬糙的破爛,頭發(fā)散亂,沾滿了草籽,小鳥觀察了很久,尸體并沒有發(fā)臭,它鼓足勇氣站在了尸體上,去啄尸體頭上的草籽。
啄了兩下,突然飛走了。
尸體動彈了一下,開始有了呼吸,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手撥開臉前的頭發(fā),露出滿臉泥污的臉,是張百里。
張百里試著睜開眼,眼前黑漆漆灰蒙蒙一片,確定自己是瞎了。
腦海里的海浪每次拍岸,都有神奇的律動的在發(fā)生,這個律動從當初持續(xù)到了現(xiàn)在,他還是能“看”到周圍的一切,而且還能“看”到肉眼絕對看不到的東西。
不過很奇怪,所有東西都能很清晰的勾勒出來,但是他無法表達這些識海律動掃描到的顏色,像在哪見過又沒見過。
而且識海里天山一直在震動,每次識海海浪拍岸一次,天山便震蕩一次,外界的某些東西,就會通過鼻腔被吸進識海。
然后沿著脊柱往下走,走到混沌海處,發(fā)現(xiàn)張百里竟然沒有混沌海。
然后四處亂撞沖進靜脈血管里,被帶到心臟,在心臟咚咚咚的震蕩下這些東西被分解成幾乎看不見的小光點,然后被送進動脈分散到四肢百骸。
張百里昏迷的日子里就借助識海律動看著體內(nèi)這種自發(fā)的運動,這可能就是內(nèi)視,也多半是虧了這種過程,自己沒被餓死。
然而當他清醒后,不能內(nèi)視了,卻可以掃描到外界,并且體內(nèi)的那種自發(fā)過程也一直在進行。
他的五感已經(jīng)被破壞了,有外界因素也有自身遭到巨大心理生理打擊導致,連觸覺也似有似無。
張百里拖著身體走在荒野,不過一會兒迎面走來一個肩挑兩擔柴的樵夫,張百里伸手攔住。
“干什么?”樵夫警惕問,張百里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張百里蹲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樵夫湊過來一看,看來變啞巴了,不能說話,不免對張百里有些同情和可憐。
就回答了張百里的問題:“今天是五月三十三。”
張百里掃描到了樵夫的嘴型。
原來昏迷快兩個月了。
然后他又問:“風云城怎么走?”
樵夫說:“你得往西北走,這要兩百多萬里路呢,你可要小心,走是走不到的,別說路上太多艱險了,難道你是修行者嗎?”
說著盯住張百里腰間的酒葫蘆。
搖搖頭,對著樵夫施了禮,轉(zhuǎn)身往西北走去。
樵夫放下?lián)?,盯著張百里輕聲呢喃:“老云頭,我可是舍命陪君子了?!?p> 自此往后的路上,張百里日夜不停息,不急不緩的往西北行去,識海天山勾連外界的那種物質(zhì),張百里知道,這就是書上說的天地精氣,一直在滋養(yǎng)著身體,也讓他不用吃飯喝水,甚至是呼吸。
除了問路,他就默默的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用另一個視角。
沒人來打擾他,也沒人來欺負他,更別說修行者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處,或許是張百里沒發(fā)現(xiàn)。
他就這么走著,后來,人們只知道他是個苦行者,一個立志往風云城去的啞巴。
后來的張百里鞋穿破了,也赤著腳走過很多路,有好心人來送衣服,送鞋子就行禮感謝穿上,沒有就任由身上的衣服破爛。
也有人有車順路讓他搭車,他都拒絕了,他不想添麻煩也不想多生事端。
他歷經(jīng)了冬天,夏天,又到了冬天。
他攀過高山,走過雪原,進過茫茫林海,他觀察過一條蛇的蛻皮,也見過蝴蝶的破繭,見過狼群圍攻獵物,也見過飛鷹教授幼鷹飛翔。
有時候甚至會有獸群經(jīng)過張百里身邊都對他不聞不問,蚊蟲不咬,蛇蝎不近,而他只是在走路,用律動觀察著它們的生活。
他永遠能感到全身的疲累,手腳的冰涼,踩到銳物的刺痛,面對黑夜的未知恐懼,但是他去摸某個東西的時候,卻沒有一點觸覺。
他也從沒有停下休整過很長時間或者往后走,那是一種什么感覺,那是思念人的心如死灰的感覺。
有時候會有不知名的猛獸會放下獵物示意給他。
一切的一切,他知道,這是師父留在身上的德性光輝在起作用,即使是猛獸能敏銳的感受到人間至圣善良的胸懷與光芒,師父幫助過它們的同類或者它們只是慕名敬仰。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對他來說,是在這邊的整個宇宙崩塌了。
而這一路西走,就是整整十年,他經(jīng)歷了太多的風吹雨曬,脫皮了好幾次,然而陪伴整整十年的是孤寂與痛苦,是心絞般的難受。
見過了太多的人聲鼎沸,見過太多的枯藤老樹,也見過太多的人世面目。
就算他穿著破鞋,頭戴著破笠帽,衣衫襤褸,手拄著木拐杖并且風云城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了他一直存在著的精神波動,并對他說明了此事之后還放行了的奇事,他都面無表情,古井無波。
可當他在地上問這是什么地方,守衛(wèi)告訴他風云城到了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
他向四周散去精神波動,巍峨的城墻,兩邊延伸到看不見終點,寬闊清澈的護城河反射著粼粼波光,原來風云城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