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試探

　　沈光很怒力地扮演著帶惡人的角色，只是他的目光雖然冷厲，可是絕稱不上兇惡。

　　石榮好歹也獨當(dāng)一面了兩年，在絲綢之路上見識過各色人等，眼前這位大唐的郎君看上去謙謙如玉的溫潤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個講道理的。

　　“郎君容稟，在下心有所屬，不敢耽誤郎君故舊家的貴女，還請郎君恕罪。”

　　既然烏鴉說這位郎君是貴人，石榮自然放低姿態(tài)，不過話里婉拒的意思卻足夠清晰明了。

　　“你的膽子不小，就不怕得罪了某，以后叫你家生意在這延城寸步難行。”

　　“郎君是大唐貴人，豈會行這等無禮之事，而且在下只是區(qū)區(qū)胡商子弟，不敢高攀。”

　　石榮答話時小心翼翼卻又不卑不亢，就連邊上的烏鴉都覺得兩年不見，這石大郎變得有種許多，叫他自愧不如。

　　“好一個不敢，某且問你，若是某非要逼你就范呢？”

　　沈光冷笑起來，身后王神圓會意，領(lǐng)著手下牙兵，腰里長刀出鞘，那股刻意針對的殺氣嚇得石榮背心直冒冷汗。

　　“郎君若真要逼迫，在下也只能引頸就戮而已，只是郎君便不怕壞了大唐禮儀之邦的名聲嗎？”

　　石榮有些不甘地說道，如今對方利刃出鞘，他為魚肉，別人為刀俎，他又能如何。

　　隨著沈光示意，王神圓的橫刀直接擱在石榮脖子上，沈光看著臉色發(fā)白的石榮，認(rèn)真地問道，“你真的連死都不怕？只要你愿意娶了某那故舊的妹妹，這延城里你今后大可以橫著走，也沒人奈何得了你！”

　　“不如再仔細(xì)想想，考慮一下？”

　　沈光再次威脅起石榮來，都說這感情的事情禁不起考驗，石榮要是連這關(guān)都能過，高仙芝那兒他也可以交差了。

　　喉嚨口的寒意讓石榮兩條腿都打著哆嗦，而接下來那抹火辣的暖意讓他額頭上滿是冷汗，眼前這位笑吟吟的大唐郎君不是在和他開玩笑，他若是拒絕，真的會死。

　　烏鴉在邊上瞧見石榮脖子里那滲出的血跡，這時候也不由緊張起來，嘶啞道，“大郎你莫犯傻，左右不過是個小娘子罷了，何必為了區(qū)區(qū)女子丟了性命！”

　　“郎君，某想好了，某答應(yīng)過四娘，某絕不負(fù)她?！?p>　　石榮咬著牙，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說道，然后如釋重負(fù)般地閉上眼睛，只等一死。

　　“好，大郎果然是用情至深，倒是某孟浪了，這杯酒某敬大郎，給大郎賠罪?！?p>　　溫和的聲音響起，石榮再次睜開眼，只見脖子上的冰冷刀鋒已然不見，那位大唐的郎君往杯中倒?jié)M酒，朝他賠禮后一飲而盡，點滴不剩。

　　“你替某多陪大郎飲幾杯，壓壓驚，所有花銷都算在某賬上?！?p>　　沈光沒打算表露身份，也不打算暴露高四娘的身份，這個驚喜還是讓高四娘自己告訴這個石大郎就是，“大郎若是他日去向意中人提親，某愿為大郎做個媒人。”

　　說完后，沈光放下手中酒杯，領(lǐng)著王神圓和牙兵們推門而去，只留下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的石榮和有些不知所措的烏鴉。

　　“五郎，這位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沈光的身影完全消失，石榮方自朝烏鴉問道，他的聲音還有些發(fā)抖，剛剛在鬼門關(guān)打了個轉(zhuǎn)，讓他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無暇去想其他事情。

　　“大郎可知最近風(fēng)頭最盛的那位沈郎君！”

　　“可是‘曲有誤，沈郎顧’的那位沈郎君?！?p>　　石榮知道沈光的身份后亦是沉默不語，最近滿城都在議論這位沈郎君，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豪商大賈翹首期盼這位沈郎君家中樂樓落成，好去聽那連大王都日思夜想，為之茶飯不思的仙音妙曲。

　　回到沈園，將兩匹白駱駝交給阿布派人好生照料后，沈光忽然聽到了遠(yuǎn)處工地上傳來的歡呼聲，他循聲看去，只見那座他親自畫出圖紙的音樂廳已經(jīng)成功結(jié)頂，剩下來的便是對外表的修飾和內(nèi)部的裝修。

　　沈光走到音樂廳前時，那兩個負(fù)責(zé)營造的波斯奴亦是滿臉興奮，他們在呼羅珊時為貴族修建府邸，這樣大的穹頂式建筑不是頭回施工，但他們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就能建成，實在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阿布，今晚加肉，發(fā)獎金?！?p>　　聽到沈光的吩咐，四周的漢兒和本地力夫們都?xì)g呼起來，“郎君慷慨！”他們確實沒見過比沈光更大方的貴人，每日三餐不說，而且日日都有葷腥，只要努力干活，還有額外的工錢，足夠他們供養(yǎng)家人，甚至還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走進(jìn)音樂廳，沈光看著四周那十二根粗大的立柱撐起足有六七米高的大穹頂，對這能容納兩三百人聆聽的內(nèi)部空間極為滿意，他沒必要搞大劇場，一來成本太高，二來物以稀為貴，這年頭富貴人家可都是養(yǎng)著家伎，他這兒若是不能維持著高逼格，如何讓那些王公貴族和富商大賈心甘情愿地來這兒一擲千金。

　　“阿布，等會兒去某那里拿圖紙，這內(nèi)里的裝修務(wù)必要按圖紙施工，不能有半分錯漏?！?p>　　沈光朝身旁用得極為順手的波斯管家吩咐道，然后給漢兒還有本地力夫們放了半天假，順便領(lǐng)了工錢可以買些東西回家讓家人好好高興回。

　　出了音樂廳后，眾人又是一陣歡呼，然后全都?xì)g喜地領(lǐng)了這個月的工錢和獎金紛紛回家，只有陳鐵牛和幾個漢兒們留了下來。

　　“鐵牛，你們怎地不回家去看看？”

　　“郎君，咱們的工錢自讓人帶回去，咱們就是想再多干點活?！?p>　　陳鐵牛憨厚地笑了起來，他是漢兒里工錢拿得最多的，一個人足足頂三個人使。

　　“今天可沒活讓你們干了，回去陪陪家人，晚上來這兒領(lǐng)肉，某讓阿布給你們多留些?！?p>　　對于干活勤快，而且還忠厚老實的陳鐵牛，沈光極為欣賞，他也聽王神圓說過，陳鐵牛只空暇時跟著牙兵們練武，而且還表示不愿意去高仙芝那兒當(dāng)牙兵，只想等沈園完工了，留在他身邊當(dāng)個長隨。

　　“鐵牛，某今日便和你們說幾句體己話，這樂樓完工以后，某有意讓你們這些漢兒來我府里當(dāng)護(hù)衛(wèi)，你們的家人也能來做工，不知你們是否愿意？”

　　沈光的話讓陳鐵牛和幾個伙伴一下子呆住了，隔了會兒才忙不迭地點頭道，“愿意愿意，傻子才不愿意呢！”

　　“那還不趕緊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你們的家人，也好叫他們一起高興高興?！?p>　　“郎君說得是，咱們這就回家去。”

　　看到陳鐵牛他們歡喜地離開后，沈光朝身旁的王神圓道，“王隊正，以后還得麻煩你好好操練下鐵牛他們，某另有重謝。”

　　“郎君哪里話，那些漢兒，某亦是喜歡得很，更何況郎君收留他們，他日郎君隨都護(hù)出征，他們亦是某的袍澤，某豈會不盡力?！?p>　　王神圓正色答道，他知道眼前這位郎君看著白皙文弱，可身手著實不差，話語間更是每每透露出想隨都護(hù)遠(yuǎn)征異域他國的志向，將這些漢兒收做護(hù)衛(wèi)，也是為的以待將來。

　　邊上的牙兵們亦是附和起來，“郎君放心，咱們定會好好調(diào)教那些漢兒，不叫郎君失望?！?p>　　到得傍晚時，漢兒們已經(jīng)回到沈園，他們提前得了陳鐵牛的知會，見到從高府歸來的沈光后，都是齊齊行禮道，“拜見郎君。”渾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沈府中人。

　　領(lǐng)過酒肉，那些本地力夫瞧見這幕，都是羨慕不已，可他們也曉得自己沒法和這些身材大都矯捷剽悍的年輕漢兒們比，眼紅之余也只能說幾句酸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