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聲

　　十一月已是深秋，天氣漸涼。幾日綿雨，更添了幾份寒意。

　　離厲完全窩在了離家老宅里，避不見人。

　　離老爺子的遺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離氏集團(tuán)由離恪繼承，卻由離霽控股。而作為離氏集團(tuán)前總裁的離厲只繼承了離老爺子名下的幾處房產(chǎn)，其中就包括離家老宅。這份謎一樣的遺囑，震驚商界。一連數(shù)日，離氏股份都以斷崖式下跌。

　　外界眾說紛紜，離氏集團(tuán)面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jī)?？蓪τ陔x厲本人而言，卻無暇顧及。

　　自從離老爺子的葬禮之后，離厲就在瘋狂的臨摹Salut的畫作。他廢寢忘食，夜以繼日，臨摹出Salut生前所有的畫作。整個人形銷骨立，仿佛大病初愈。

　　事實(shí)上，離厲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常。他腦子里莫名多出一些記憶，每一日一個片段。那些片段里都是他的死相，各種各樣，自殺他殺，各種自然和非自然死亡。讓他如芒刺在背，夜夜不能眠。

　　這已經(jīng)不是抑郁癥了，精神混亂至記憶混亂。他好像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世界，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死亡。而其中最讓他久久不能平復(fù)的則是他因一個無臉女人而死。他冥冥之中好像明白那并不是他的愛人，亦不是親人。那么是誰，讓他為之付出生命的是誰？

　　他困惑，糾結(jié)，煩躁。所以他臨摹母親的畫作，那是他排解壓力的唯一辦法?？上?，這種辦法，從來起效都是微乎其微。

　　窗外還在下著雨，已是晌午過半。整個離家老宅也只有離厲一個人。

　　那一日葬禮之后，他就遣退了所有仆傭。他已記不起有幾日沒有出書房了。沒有饑餓感，他忘記了吃飯。他的狀態(tài)不對，明明心知肚明，卻好像也無力改變。直到離霽闖入，然后，他又住院了。

　　這一次是重度休克，離厲以為的精神混亂。在病理上是神志不清，在離霽闖入之前，他就已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四肢厥冷，脈搏極弱，離死亡也只差臨門一腳。

　　離厲的心臟終于岌岌可危，這已不是早先爆發(fā)的心臟移植的排斥反應(yīng)了。再一次原發(fā)性心肌病，仿佛回到了原點(diǎn)。

　　病房的窗外，雨停了，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莜莜安踩著高跟鞋踏進(jìn)病房的時候，像黑夜里撕破的黎明窗口。

　　多日不見，這對反復(fù)訂婚又退婚的男女。開口的第一句話都是“你…還好嗎？”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表情，默契十足又分外酸澀。

　　“你好，我叫離厲，看似二十九實(shí)則十九歲，我患抑郁，曾自殺未遂二十九次?！彪x厲很自然的說，雙眸清澈，嘴角上揚(yáng)，像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你好，我叫莜莜安，看似二十一實(shí)則六百歲，我曾患相思，自殺未遂四百四十九次。”莜莜安淺笑迷離，眼神溫柔，像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兩人說完忽而相視一笑，他們說得都是真話，卻是隔著兩個時空的對話。

　　這一刻，某種共鳴，從心靈到心靈的滾滾而來，像悲涼的回聲，久久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