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遇見

　　這世上是否會有那么一個人，無論你變成何種模樣，都能將你認出來。

　　離厲從前并不相信這話，就像是文藝青年過度美化的華麗詞藻，虛無且空乏。可是后來遇見一個少女，她教他難以忘懷。

　　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城市街道兩旁的緋櫻開得極其艷麗。

　　離厲晨起趕公交去學校，車窗外車水馬龍，人潮涌動。他卻見一個素衣女子站在一棵緋櫻樹下，眺望樹梢。驚鴻一瞥，是少女朦朧的側(cè)顏和周身散發(fā)的淡淡憂傷氣息。

　　自此，每一日，他途徑此處，總會看見少女。

　　少女仿若無人的眺望樹梢，宛如入定。只是她周身散發(fā)的淡淡憂傷氣息，與日俱增。像迷霧縈繞在他的心頭。

　　直到有一日，離厲看見少女的身影像鏡花水月破碎在他眼前。他奔下車，連上學都忘記了。他奔向那棵緋櫻樹，那棵與街道兩旁栽種的其他緋櫻樹并無區(qū)別的緋櫻樹。

　　粗壯有力的樹干，紫褐色的樹皮上是平滑有光澤的橫紋。當他順著枝干往上看向樹梢時，滿目緋色似火燒。他有一種被戳中靈魂的震撼，雖然這錯覺只是稍縱即逝，但是仿佛在他的靈魂上烙下了印記。

　　離厲一度以為那眺望樹梢的少女身影，只是他的一場夢，一如春夢了無痕。

　　然而第二年，他在同一個時節(jié)，又做了這一個夢。

　　這一次，他選擇上前，踏破幻覺。可是，還沒等到他走上前，就見少女步履輕盈一路遠去。他忙著伸手去攔，卻不知自己已身在馬路中間。

　　一輛貨車橫穿而過，他陳尸路中央。這是離厲最早的記憶。

　　群星起列的夜晚，離厲再次遇見少女，是一列晚間公交。少女坐在他前座，穿著和他一樣的校服，卻拿著一本生澀難懂的外語書。

　　他瞥見少女的側(cè)顏，依舊朦朧如月色。也窺見少女翻開書頁寫下的一句話，“You in the night，have an invisible world，and a clear self?！焙苡幸馑迹@出自他極喜歡的一個詩人的詩集。譯為：你在黑夜里，擁有一個看不見的世界，一個清晰的自我。

　　離厲有些欣喜若狂，盡管這份心情來得莫名。他忐忑且興奮著，總覺得少女就是他的命運。所以，在公交車到達他的站點時，他沒有下車。而是追隨著少女的站點，在最后一站才下車了。

　　那時天幕是星光熠熠，少女回眸一笑也是熠熠生輝。

　　離厲卻始終沒有看清少女的模樣，在群星起列的夜晚，熠熠生輝的少女是星光的饋贈。

　　再后來，離厲再也沒有遇見少女。他從青年直至暮年，生活庸庸碌碌，卻孤獨終老。

　　這是第二次，關(guān)于少女的記憶。往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離厲已然記不清有多少次，他與少女擦肩而過。如同兩條平行線，永遠無法相交。

　　直到他遇見莜莜安，這世上是否會有那么一個人，無論你變成何種模樣，都能將你認出來。他是如此篤定，他無數(shù)次擦肩而過遇見的少女就是莜莜安。

　　離厲一直以為自己是穿書了，殊不知他早已是書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