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稻在確認阿蠻僅受了點輕傷之后,心下一松,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一名小廝行色匆忙地跑進來,朝襄玉及其他貴子叩首問安后,便湊到陶翁跟前,低聲說了句什么,陶翁聽到一半,面露異色,目光在不遠處的阿稻身上打了個轉。
阿稻心中咯噔一響,看那陶翁瞧自己的神色,猜測自己偷混進擇苗會的事情估計暴露了。
果不其然,待那小廝剛離開,陶翁便揖手朝襄玉與其他貴人道:“玉公子,各位貴人,今日擇苗會,有一野鬼混入,待下官調查清楚后,再給玉公子和貴人們一個交代。”
陶翁說完,便示意一懾鬼師控制住阿稻。
那懾鬼師走近阿稻,剛伸出手要去擒她,廳內卻傳來一聲輕咳,懾鬼師手上動作一頓,循聲望去,卻見襄玉身后的一名幕僚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懾鬼師和陶翁見此,均是一愣。
陶翁常年執(zhí)掌懾鬼院一應日常事務,接待權貴無數,自是深諳權貴場上的人情世故。襄玉幕僚的這一眼,他瞬間便已察覺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當下,他朝那懾鬼師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懾鬼師告退,臨走時帶走阿蠻。
阿蠻離去時,邊走邊回頭,一臉擔憂地望向阿稻,阿稻朝她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阿蠻才不情不愿地跟著那懾鬼師離開。
氣氛越發(fā)緊張。
大皇子為了打破沉寂,面帶笑意地上前,朝上首處的襄玉恭敬喚道:“叔父今日怎突然有興致來擇苗會,可是也想挑一中意鬼侍?”
阿稻臉上露出一絲意外,她對大皇子口中的這個稱謂有些好奇,襄玉的年齡跟大皇子相近,但沒想到輩分竟如此之高。
再者,大皇子乃皇族中人,若論叔父這個輩分倒著一推算,難不成襄玉的長輩之中也有皇族中人?
大皇子這一聲刻意套近乎的喚法,襄玉顯然不領情,他未有半分回應,就連視線也未朝大皇子多瞟上一眼。
大皇子熱臉貼了冷屁股,面上有些尷尬,只得識趣地學著身旁恭敬垂首的言文闕,也垂手靜立一旁。
襄玉神色依然慵懶,面目清雅,視線淡淡地飄向一身殺氣還未斂盡的盛水羽身上。
盛水羽此時的神態(tài)與先前已判若兩人,很是規(guī)矩,比之前明顯多了幾分惶恐后怕,倒有些像剛做了頑劣之事,不小心被長輩抓包的孩童。
“盛三公子,鬧夠了嗎?”襄玉漫不經心的聲音再次從上首處傳來。
盛水羽的身子頓時一僵,臉色很是難看,先前面上殘留的張揚陰邪、惡毒之色,也隨著這句話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乖順。
“鬧夠了就該回你的盛府了,不然令兄又要來我玉擾院要人。”襄玉臉上的笑容依然散漫,看在盛水羽眼里,卻霎那間有如墜冰窟之感,他原本就白皙的臉色越發(fā)蒼白。
阿稻注意到當襄玉口中吐出“令兄”二字的時候,盛水羽身子明顯劇烈地抖了一抖,又見他緩緩起身,朝襄玉躬身,神色間越發(fā)恭順:“玉公子說的是,在下也剛打算回府?!?p>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如同變了一個人、溫順如乖兔的盛水羽,只差沒驚掉下巴,這還是方才那個以殘暴虐殺鬼怪為樂的盛族三公子么?
市井有傳言,胤安只有二人能治住盛三公子,一人是襄玉,另一位是盛水羽的胞兄之一的盛二公子,現任職正三品大鴻臚的盛無郁。
今日見此情形,眾人心想那傳言多半非虛。
盛水羽此時已無心再多留,他心頭正憋著一股悶氣,朝襄玉行禮后便要告退“被迫”離開,臨走前卻不忘讓手下的一名黃衣懾鬼師帶走阿稻。
只是在那黃衣懾鬼師觸碰到阿稻衣袖的一瞬間,一道凌厲的白光從門外突然朝他面門襲來,因其迅速奇快,黃衣懾鬼師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身子已被那道白光彈飛出去,下一刻,發(fā)出一聲慘叫。
阿稻神色驀地一凝,緊盯著門外白光發(fā)出的方向,只見一身穿紫袍,腰系金色滿月暗紋緞帶,手握法器烏木劍的少年懾鬼師從屋梁上躍身而下。
他在門口處先跪地叩首朝襄玉行大禮,后起身對在座的貴人們揖手以表尊重之意,下一刻,已隱身不見。
這紫衣懾鬼師只一招就秒殺那黃衣懾鬼師,出招時的懾鬼術修為明顯要高出許多,阿稻心里不由推測,難不成懾鬼師所穿懾鬼服的不同顏色,代表的是法術修為的不同階?
盛水羽面色變得陰郁起來,他看著門口紫衣懾鬼師消失的位置,強壓下怒氣:“玉公子,你這是何意?”雖是質問語氣,但依然不敢有不恭敬之處。
襄玉一副閑適模樣,專心致志地擺弄著手中的青花瓷具,仿佛沒聽到他說話一般。
盛水羽還要再言,貍奴已邁步走到他跟前,揖手行禮,笑瞇瞇道:“盛三公子,這個鬼苗,公子要了。”
周圍發(fā)出一陣驚愕聲。
這鬼苗何德何能,竟能被至尊至貴的玉公子看中,玉公子自出生以來,除了上古鬼怪貍奴以外,可是從未招新過其他鬼侍!
盛水羽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臉色隨之越發(fā)陰沉難看起來。
阿稻此時也被這突入其來的消息驚到。
尊貴如他,竟主動提出要收了自己!
自己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此前阿稻在被那異化成蛇頭鳥身的女鬼壓于利爪下之時,她還大悲過甚,卻不想眨眼的功夫,便天旋地轉,換了運道了。
自己來胤安不就是為求得一方庇佑么!
她尋庇佑之心起于襄玉,竟不想自己能繼續(xù)得其庇佑!
自己不過一小小低等野鬼,此前她從未敢妄想過這種情形的發(fā)生,此番如此順遂,順遂到她不敢置信,唯恐自己是聽錯了。
她豎起耳朵,越發(fā)認真地聽下去。
只聽貍奴又開口道:“盛公子不會任性到要跟公子爭一個鬼苗吧?”其中的警告之意已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