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稻的視線繞過幕僚們的長衣廣袍,直抵襄玉。
美如白玉的少年半露的精致側(cè)臉,清冷幽雅,頸項間優(yōu)美的弧度如上好的白玉瓷,晶瑩透亮,幾根發(fā)絲瀉下來,仿若栩栩如生浮于其上的精巧雕紋。
阿稻嘴角逐漸彎起一個會心滿足而真誠的笑意,那雙小鹿般的雙眼此刻正熠熠生輝,如流光般璀璨。
襄玉微轉(zhuǎn)過頭,剛巧看到這一畫面,他的眼神微愣。
阿稻再次叩首于地:“多謝公子再次賜予奴庇佑,奴會一心一意做好公子的祭品!”
少頃,阿稻聽到一群人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恭送玉公子!”眾人再次跪拜一地。
阿稻摸向心口位置,之前那種久違的心安感覺又回到了身體,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身子突然放松下來,她開始感覺眼皮有些發(fā)沉,身體也漸生無力之感,眼前景致也變得模糊,視線也愈加黑了……
阿稻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下墜,似是有人把她抱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最后,她完全失去了知覺……
待襄玉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正廳里的貴人們終于松下一口氣。
先是盛水羽鬧這一出虐鬼記,接著又是常年不露面的玉公子突然現(xiàn)身,還順帶牽扯出了一個繼承始祖厲鬼之血的鬼怪。
今日這一出跌宕起伏,百轉(zhuǎn)千回的大戲,讓眾人著實是心有余悸。
襄族所背負的世咒讓原本屹立不倒已數(shù)千年的這個頂級門閥逐漸衰敗,尤其是六百年前襄族血祭厲鬼月籬來破世咒失敗之后,襄族衰退尤為明顯。
如今襄氏一族雖仍貴為胤安第一氏族,實力卻遠不及過去。也因此,原本襄氏一族獨大的局面,經(jīng)過這幾百年間的演化,已成了如今皇族派系和襄族派系兩兩對立的局面。
皇族忌憚襄族功高震主,襄族則恐皇族借世咒來徹底鏟除自己。
現(xiàn)今皇族一派已成氣候,兩大派系大小爭端日益嚴重。今日破襄族世咒的契機繼六百年后再次出現(xiàn),這胤安的天怕是要變了。
貴人們陸續(xù)離開,擇苗會總算是告一段落。
但寒棠梨還未離開,依然端坐在榻幾前,她剛才還有些發(fā)白的臉上已回了幾分血色,此時正望著襄玉離開的方向,目光中透露出念念不舍的情緒。
一旁的寒云過還未從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中緩過來,他一臉興奮地對寒棠梨道:“不愧是公子,家姐,你瞧見那盛水羽的模樣沒,一見到公子頓時就跟龜孫子一樣,哈哈!”
寒云過說這話時尤為解氣,一臉的與有榮焉,說完后久久不見寒棠梨回應(yīng),便扭頭朝她看去,卻見寒棠梨眼神一動一動地望著門口方向,臉上帶著患得患失的表情。
寒云趕緊安撫道:“家姐,你切莫多想,公子方才未注意到你,應(yīng)是人多未瞧見,你別忘了,你可是公子親自定下的未婚妻?!?p> 寒棠梨愣了愣,眼中閃過一道復(fù)雜之色,臉上的哀傷神色一瞬間被她收起:“我們也該走了?!彼従徠鹕恚旖怯指∑鹆藘?yōu)雅從容的笑,恢復(fù)成那個自傲的清麗美人。
懾鬼院的一處幽曲回廊,盛水羽面目陰沉地正快步走著,身旁突然閃現(xiàn)出一個面生的紅衣懾鬼師,跪地稟道:“三公子!”
盛水羽緩緩?fù)O履_步,冷聲問道:“做干凈了?”
“皆遵從公子所令,將那鬼胎掏心挖肺磨骨剝皮了?!?p> 盛水羽滿意地點點頭,他看了眼一枝伸進回廊之內(nèi)剛巧探到自己面前的末冬臘梅,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
盛水羽伸出手,手法異常輕柔地捏住孤朵的臘梅,眼中惡毒之色一閃而過,手上猛一用力,原本手中那朵嬌嫩的花骨朵,眨眼間已碎成一掌心的殘花敗屑,幾滴渾濁黏糊的花汁,在手掌心蔓延開來……
盛水羽帶著紅衣懾鬼師揚長而去。
就在他們剛離開不久,不遠處的轉(zhuǎn)角暗處一個暗影走了出來,正是言文闕。他本是出來尋言文靖的,卻不想撞上剛才那一幕,情急之下只得先躲起來。
言文闕整了整衣衫,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后,便朝前方快步走去。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言文闕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他方才停留的回廊上,前方地面上,被盛水羽捏碎的臘梅殘骸靜灑一地。
言文闕疑惑地微微蹙了下眉,便朝左側(cè)方向走去,卻不想最終又繞了回來。
就這般來回數(shù)次,言文闕如走入迷宮一般,總是走不出去。他終是不耐煩起來,臉上隱隱帶上了郁怒之氣,額頭上滲出一層密汗。
言文闕重重地暗自嘆了口氣,剛要再做一次嘗試,卻聽到有說話聲從回廊一側(cè)的角落處清晰地傳來。
“小人……小人多謝珞三公子的厚愛……”是一個還處于變聲期的青澀男聲,語氣聽起來十分緊張。
“你不用緊張,本公子憐香惜玉,不會將你吃了?!币粋€輕佻的男聲婉婉而起。
言文闕一愣,這聲音……似有些熟悉……
言文闕放輕腳步,循聲而去,待走近后,卻見一身青衣的珞元之正懶懶地依靠在回廊的石柱子上,神態(tài)輕佻地望著低垂著頭規(guī)矩而立的懾鬼院小廝,他面容白皙俊美,此時忽然勾唇一笑,頃刻間周身瀉出幾分春色,好不風(fēng)流。
而那小廝也生得唇紅齒白,十分秀氣,神色緊張,身形還微微發(fā)抖,竟有些雨落梨花之態(tài)。
珞元之再次開口:“你只需告訴我……”他頓了頓,緩緩起身,然后朝小廝的方向靠近,微微俯下身,嘴唇湊近那小廝的耳邊繼續(xù)說著什么,姿態(tài)尤其曖昧。
言文闕臉色一沉,想也不想便快步走過去,一把將把小廝拽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看向珞元之:“珞三公子,你在做什么?”
珞元之面對這個突然沖出來對自己橫眉冷眼的男人,顯然有些意外,他面上一怔,定睛看去,竟是言文闕。
此時的言文闕一副汗流浹背的狼狽模樣,細密的汗珠爬滿他寬厚飽滿的額頭,腳上的羊皮靴上沾染著些許的泥土和草屑,他冷瞪著珞元之的臉上,正毫不掩飾明晃晃地寫著“不要臉”三個字。
珞元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言文闕,旋即嘴角微彎,絲毫不介意言文闕的怒目相對,他故作一臉深意地笑著道:“你看到了什么,我便在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