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小樓是仙域客棧的一名雜役。
那天,他正在客棧里打雜,一群客人來到店里,風(fēng)姿翩翩,氣度不凡。他們熱切地談起成仙的種種,一旦成仙,就能長生不死,法力無邊,所有的愿望似乎都能實現(xiàn)。
樓小樓心動了。
這桌客人走后,樓小樓跟在后面,追上了最后一個人。
“仙人,請您告訴我如何成仙。”
被叫住的姑娘驚訝了,一個店里的小小雜役,居然也想成仙,簡直是癡心妄想。不過她終究是心善,還是實話實說。
“我不是仙人,差得遠(yuǎn)呢。你想要成仙,得去找洪福門?!?p>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不給樓小樓進(jìn)一步詢問的機(jī)會。他正打算在追上去,姑娘卻一步跨出數(shù)丈之遠(yuǎn),沒有給他更多的機(jī)會。此刻與姑娘的同行的一群人,已經(jīng)走到不知不覺走到了山崖旁邊,姑娘跟上去后,腳步未停,與他們一同消失在云霧間。把樓小樓看的目瞪口呆。
“洪福門,洪福門,,”
樓小樓從此以后,心心念念的只有這個。
他花了一個月功夫,湊了足夠的銀子—店里來的都是世俗中的王公貴族,有錢的很,經(jīng)常給小費。
樓小樓覺得,自己可以憑借這些盤纏生存一段時間了,于是向老板告別。他惴惴不安,生怕老板不同意。
樓小樓是這店里的好手,擇菜,刷碗,拖地,招呼客人,一把抓,他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老板該怎么忙活這一切。
老板抖了抖臉上的橫肉。
“哼,想走就走吧,我出一個月三兩紋銀,還怕沒有小二!”
樓小樓張張嘴,他的薪資之前是一個月二兩,不過他最終沒有說出話來。
是老板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收留了他,他一直心存感激。他還記得在最初來到客棧的幾個月,老板不停地使喚他,但是他毛手毛腳打破了好幾個盤子,本以為老板會大怒,可是老板卻只是笑了笑,說沒關(guān)系。
那年樓小樓十二歲,老板待他極好。只是多年過去,他和老板之間卻再也不復(fù)當(dāng)初的溫馨,只剩下赤裸裸的雇傭關(guān)系。
樓小樓打包好行李,轉(zhuǎn)身便走,他想,自己已經(jīng)和老板道過別了。
“臭小子,成不了仙還回來,也給你三兩紋銀!”
這倒是讓他沒想到。不過樓小樓還是走了,夢想一旦扎根,總要開出果實才能結(jié)束。
仙域客棧在山上,名字還里還有一個仙字,可是卻與神仙無關(guān)。這是老板的策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老板這么說,于是把客棧裝修成古樸典雅的樣子,正好對上某些人尋仙問道的口味。來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貴人,找不到神仙,就來找老板問話。老板振振有詞?!靶∶裰徊贿^提供一個暫時落腳之地,至于是否能找到神仙,還是要看各位貴客的緣分?!?p> 那些貴人不過是來游玩,沒有誰會較真。再加上老板說的有些道理,貴人們便哈哈一笑,被他輕而易舉地糊弄過去,甚至還有人聲稱自己真的見到了神仙。老板賺的盆滿缽滿,他把價格定得高高的,貴人們來得更多了。
樓小樓一直感慨貴人們傻,可是當(dāng)有一天,一群真有仙人風(fēng)采的人來登山時,他卻也相信了。
或許,這個世界真有神仙呢?
樓小樓懷揣著這樣的想法,下山了。山上絕對沒有神仙,這是他知道的,那些風(fēng)流的詩詞作家們口中吟誦的,不過是他們自己的美好幻想罷了。
樓小樓走啊走,走啊走,終于來到了山下。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世界上居然有這么多的人、這么多的事物,好吃的,好玩兒的,應(yīng)有盡有,一時間晃花了他的眼睛。
樓小樓今年不大,也才十七歲。他在仙域客棧度過了五年,只知道怎么打雜,不知道怎么玩耍,因此,當(dāng)他看到路邊上有人賣撥浪鼓的時候,一時好奇,便買下了一個。他把撥浪鼓放在手里左右搖晃,發(fā)出砰砰的輕響,覺得好玩兒極了。
他一手拿著撥浪鼓,一手拉著肩膀后面的背包,就這么往前走,每走一段路,便向人詢問洪福門在哪里,可是沒有人知道。
樓小樓只好沒有目的地繼續(xù)走,整整走了九十八天,他還是沒有找到洪福門。
這天黃昏,樓小樓走的累了,坐在一處客棧門前的石頭上稍作歇息。他攢下的銀兩已經(jīng)花的差不多了,前途卻依舊一片空白。
樓小樓打定主意,今天待會兒天黑之后,就到客棧里問問他們要不要小二。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一個青年叫道,驚奇地看著樓小樓,后者正專注地打著手里的撥浪鼓。青年的同伴們紛紛表現(xiàn)出感興趣地樣子,一個十六七的少年,居然還玩撥浪鼓,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青年衣著華貴,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氣度不凡。他身后的幾個同樣是公子哥,正一同好笑地看著樓小樓。
這幾個公子哥平日里橫行無忌,其中為首的那名青年嘿嘿一笑,便走上前來猛地踢出一腳,正中樓小樓的后心。
樓小樓吃痛,立刻便往前一撲,趴在地上。衣服更臟了。與此同時,他手里緊緊捏著撥浪鼓,被幾個公子哥看到,又是一番大笑。
“果然是個傻子!”
樓小樓好不容易爬起來,看著眼前這幾個風(fēng)度翩翩的貴族公子哥兒,面無表情,他在考慮怎么解決眼前這件事情。
此刻客棧里面聽到動靜,已經(jīng)有不少人走出來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見到是幾個公子哥在圍著欺負(fù)一個老實少年,一些人便搖頭往回走。另外一些人則饒有興趣地在一旁觀看,他們都是上流人士,可不會在乎一個野小子的死活。
“傻子,你在看什么呢,來來,把你的玩具給大爺們瞧瞧!”
一名公子哥笑嘻嘻地走過來,劈手便要搶奪樓小樓的撥浪鼓,其他人則發(fā)出怪笑,以示支持。
樓小樓輕輕一躲,讓這位少爺撲了個空。
“你知道洪福門嗎?”樓小樓忽然問道。
那公子哥沒搶到玩具,有些惱怒,聽到這句話忽然一愣:“什么洪福門?”
“沒聽過啊,可惜。”
公子哥眉頭一皺,正欲說話,忽然看到眼前的樓小樓暴起,像獵豹一樣沖到了他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公子哥一下子被撲倒,隨后而來的便是狂風(fēng)暴雨般的拳頭。
周圍的公子哥們一擁而上,而樓小樓根本不管后面的攻擊,只緊緊地壓制著身子底下的公子哥,一拳又一拳地?fù)]出,已經(jīng)打紅了眼睛。
周圍的人們都沒想到樓小樓居然敢還擊,并且沒有立刻倒下,紛紛感到驚奇。平民百姓哪敢對貴人們動手,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
其中,有一位年輕人模樣的男子最是驚訝,因為他聽到了王季之前的問句,其中有洪福門三個字。
打斗漸漸平息,樓小樓已經(jīng)被按到在地上,終究寡不敵眾。
公子哥們又惱又怒,他們其中的一員被打的滿頭是血,這簡直是恥辱。公子哥們于是對樓小樓下手越來越狠毒。
在人群中的男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會,終于決定出手,手里悄悄地掐了一個訣。
忽然這幾個公子哥兒們像是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和腳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他們像是一剎那被人捆住了身子,盡管還在用力,可始終不能移動半分。怎么回事?公子哥們兒互相交換著視線,他們無法扭頭,只能用眼珠子左右示意。
世界安靜下來,風(fēng)聲、人聲和車馬在路上行走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所有人都靜止了,除了樓小樓。
樓小樓護(hù)著頭,暗自奇怪,怎么沒有人動手了?
他睜開眼,坐起來,發(fā)現(xiàn)身前的幾個人都一動不動。
而遠(yuǎn)處,一個氣質(zhì)飄逸出塵的年輕人正含笑看著他,雖然居高臨下,但卻一點也沒有驕傲的神情,落落大方,飄逸出塵。
這種氣質(zhì)樓小樓曾經(jīng)見到過,在仙域客棧。
他又遇到仙人了!
年輕人微笑著靠近樓小樓,看見他眼睛里漸漸透出熾熱的光,心有所悟:此人原來有仙緣。
此刻幾個公子哥還在直挺挺地站著,不僅僅是他們,整個街道上的人們都被定住了身子,只能看,只能聽,卻不能動。公子哥們的眼睛里顯現(xiàn)出恐懼,他們不知道走到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是什么人,但是卻知道他是罪魁禍?zhǔn)祝驗橹挥兴强梢詣拥摹?p> 樓小樓不算。
年輕人走到樓小樓的身前,他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樓小樓的想法,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為什么要去洪福門?”
“為了成仙。”
“為何要成仙?”
“為了救我妹妹?!?p> 年輕人有些詫異,不過沒有細(xì)問,而換了一個話題:“你敢殺人么?”
樓小樓點點頭。盡管他從來沒有殺過。
“很好,把他們都?xì)⒘?,我就帶你去洪福門?!蹦贻p人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把劍,樓小樓接過來,站直身體。
樓小樓仔細(xì)地把周圍的幾個公子哥的臉都看了一邊,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哭泣,和求饒。他有些不忍,但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接下來,血染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