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乳娘
狄仁杰走后，沈夢昔就將玉兒叫來，單獨與她說了狄府求親之事，玉兒先是臉一紅，有些羞赧，然后眼睛盯著一個地方想了一會兒。
沈夢昔很好奇她在想什么：“玉兒，是不是對那個少年也有印象？”
“阿娘，哪有??！”玉兒嬌嗔一聲，什么心思都不肯和沈夢昔說，“玉兒還沒及笄呢，阿娘就想把玉兒嫁出去了嗎，玉兒一輩子都陪著阿娘，不嫁人！”
“公主府永遠是你們四個的家，你若真的不想嫁人，也可以住一輩子?！鄙驂粑粽J真地說。
玉兒倒是愣了，看母親的神情不似說笑，也收了嬉笑，“阿娘，像阿爹一樣好的人，很少嗎？”
沈夢昔有些頭疼。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也不一定，重要在于兩個人是否合適。玉兒，阿娘和你說實話，這世間，總還是不如意的事情多一些，但總會變好的。阿娘挑的也不一定適合你，甚至你今日覺得好的，多年后也會覺得不是良人。這世界，每天都在變，人心都在變，別人在變，你自己也在變?！鄙驂粑舴浅埲痰睾鸵粋€少女說著事實，她不想過早和玉兒說起感情最是折磨人，但又怕不說玉兒日后萬一遇到了沒有防備。
“嗯?！庇駜菏莻€聰明的女孩，她似乎聽懂了沈夢昔的話，“玉兒總是聽阿娘的?！?p> “有機會阿娘會讓你們接觸一下，如果看不中，只管和阿娘說，就算是陛下賜婚，阿娘也給他拒絕了！”
玉兒羞紅了臉，又大大方方地說：“玉兒謝過阿娘！”
等玉兒走了以后，沈夢昔還是沒忍住，對清風說：“你悄悄探探，玉兒回去是不是又找秦乳娘說什么了？”
“哎呀娘子，那是大娘子的乳娘，她們住在一個院子里，回去當然會和她談起了，娘子快別自尋煩惱了！”
“不行，你去！”沈夢昔拍了一下案幾。
清風無奈，只得叫過沈十五，交待了一番。
一個時辰后，沈十五回來了，“殿下，大娘子回院子里立刻就去尋了秦乳娘，兩人談了半個多時辰。大意是大娘子將狄府來求親之事說了，征詢秦乳娘意見，秦乳娘說狄府家世很好，狄公威望正盛，又細心說了許多，說日后有機會看到狄家小郎君，要注意看他面貌是否端正，眼神是否清明，言語是否有禮，再打探他父兄是否好色狎妓，如今是否有通房，還說了，要大娘子跟殿下提及物色陪嫁婢女的事情，以及陪嫁田莊等等?！?p> 沈夢昔聽到最后，面無表情。
她承認，她都沒有秦乳娘想得仔細。
秦乳娘這些年，真心疼愛玉兒也好，為自己后半生依靠也好，都算是盡心的，也有些頭腦，將來玉兒出嫁，她是必然隨著離開，由玉兒奉養(yǎng)終老，只要不是有意控制玉兒，她雖然有些心中膈應、嫉妒，也還不至于趕她出府。
其實，官宦人家，子女多交由乳娘撫育，小娘子自小便跟著乳娘，感情深厚一些很是正常。太平與乳娘的感情也很好，十分依賴她，只是在太平十三歲那年，乳娘一跤跌到湖中溺死，太平傷心至極，在記憶里，那是個一觸碰就痛的地方，她甚至逃避想起這件事情。
沈夢昔隱隱有所明白，想想如今的玉兒，對沈十五說：“知道了，你去歇著吧?！庇行┬幕乙饫?，倒頭歪在羅漢榻上不再說話了。
她有些理解關秀琴的心情了。
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女兒最依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外人，那種心情，著實煎熬。
她也更深地體會了父母的偏心，不是父母多么厭惡哪個孩子，而是，孩子一多，那個討人喜歡的自然是最讓她開心的，沒有人愿意自討苦吃，條件反射地她也會將不討喜、嘴巴死硬的孩子在心上放的靠后一些，所以不受寵的孩子，大半是因為性格原因。
賢君不愛無功之臣，慈父不愛無益之子。
總之，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胤兒是個合格的長子，處處優(yōu)秀，沈夢昔沒法不喜歡這樣的孩子，那簡直是她的驕傲。簡兒調皮，還有些滑稽，十三歲了，大約是被老師教導過，家中幼子的生存之道，很聽兄長的話。鹿兒自小由沈夢昔親手帶大，需要乳娘照顧的時候不是很多。男孩的世界總是大一些，讀書后社交圈子更廣了，故而只有玉兒自小與乳娘接觸最多，很是依賴她。
在她五歲以前，幾乎都是與乳娘一同度過，粗心的太平，只顧著和薛紹濃情蜜意，根本無暇顧及兒女。
沈夢昔忽地坐了起來，吩咐和雨，準備三日后在履道坊的府邸舉行賞花宴，邀請洛陽各家主母和小娘子參加。
又撒出去人手，多方打探狄敬恩的情況。
沈夢昔將玉兒和秦乳娘一同叫來，玉兒有些緊張，這個敏感的孩子，能感覺她對秦乳娘的不喜。秦乳娘年過三十，身材略豐，相貌端正，舉止得體，什么毛病都挑不出來。
此刻行禮后恭敬地站在下面聽候吩咐，玉兒也小心翼翼地離乳娘遠遠地站著。
沈夢昔本想和秦乳娘說些鍛煉玉兒獨立性的話，現(xiàn)在看著兩人的這付樣子，忽然沒了心情，“玉兒，三日后，阿娘會在履道坊舉辦賞花宴，請?zhí)榘l(fā)全城官宦世家，屆時各家主母會帶著適齡兒女前來做客，玉兒留心看著，相中誰了，和阿娘說?！?p> 玉兒明白宴會的目的，低頭笑著說：“兒知道了?！?p> “秦乳娘！”沈夢昔一開口喊秦乳娘，發(fā)覺玉兒緊張地攥緊了拳頭。
“秦乳娘，本宮看得出，這些年你是真心疼愛玉兒，盡心照顧玉兒，功勞不小，日后玉兒嫁人，也會讓你跟隨，玉兒對你感情深厚0，她自會善待你，為你養(yǎng)老送終的。”說完這些，沈夢昔吐出了一口氣。
秦乳娘聽了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伺候大娘子的下人，怎敢說要大娘子養(yǎng)老送終，公主折煞奴婢了！”
“快別磕了，看了怪讓人心疼的！”
秦乳娘立刻停止磕頭，伏地不動。
“每個母親，懷胎十月將孩子帶到這世間，都是希望她幸福安康的。玉兒是本宮第一個女兒，尤其疼愛。今后，就交給你了，秦乳娘！”
秦乳娘又磕頭，“喏！奴婢遵命！奴婢會用性命護得大娘子周全。”
玉兒忽然也哭了，跌跌撞撞跑到沈夢昔跟前，拉著她的袖子哭了，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傻丫頭，哭什么，又不是送嫁！”
玉兒撲哧一聲又笑了。
沈夢昔示意，清風連忙去扶起秦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