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接應(yīng)
朝野內(nèi)外一片嘩然,以丞相姚崇為首的一眾大臣,不相信大長公主會謀害太上皇,眾所周知,那是她的保護傘,白癡才會自斷生路。
還有很多人手捧熱乎乎剛出爐的最近一期《大唐新聞》,一邊看一邊想著,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期了。
嚴季康如今官至正四品禮部侍郎,早朝時直接上奏,替大長公主申辯,“天下皆知太上皇與大長公主一母同胞,太上皇處處照拂大長公主,而大長公主亦是菩薩心腸,年年賑濟災(zāi)民,怎會做那弒兄之事,其中定有隱情,還望陛下明察!”
“嚴侍郎想起了什么?”有人不懷好意地問,“是想起公主渡氣救你于危難吧。”
朝堂上竟有人哄笑出聲,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多年,知道的都是朝中老臣,當(dāng)即四下響起竊竊私語之聲。
嚴季康已是年屆四十,因蓄著胡須顯得更加老成,此時臉上紫脹,雙手在袖中微微發(fā)抖。
“陛下!臣當(dāng)年確實為大長公主所救,且是兩次!第一次臣只有十六歲,不慎落入水中失去知覺,是公主用了壓胸渡氣的方法,救回臣的性命。第二次是來俊臣構(gòu)陷家父,致使嚴家、盧家?guī)捉鼫玳T!是大長公主將臣以面首之名在流放途中攔下,留在公主府保護,讓嚴家得以留下唯一血脈!并讓臣學(xué)習(xí)、鉆研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多年來,公主于臣,只有恩情!公主不惜以天家貴胄之身份,來換臣微不足道的一條賤命!臣萬死不足以報答!亦不敢有絲毫褻瀆之心!”嚴季康聲音有些阻滯,轉(zhuǎn)身對著群臣,“試問!各位同僚,除了嚴某,可還有關(guān)于大長公主面首的傳聞?大長公主與駙馬伉儷情深,患難與共!大長公主磊落光明,無私將三種作物獻于朝廷,造福百姓;夏季施藥,冬季施粥;創(chuàng)辦書局,降低書籍價格,造福學(xué)子;創(chuàng)辦報紙,使我等坐聞天下大事;又協(xié)助陛下平定宮亂,功不可沒!大長公主!不愧為太宗之孫!不愧為高宗與則天皇后之女!嚴某,愿以項上頭顱擔(dān)保,大長公主絕不是謀害太上皇之人!”
說完,跪下對著李隆基磕了三個頭:“請陛下明察!”
朝堂上一時安靜下來,不說還沒有人想起,似乎太平公主年年都施藥施粥,夏天還派人在街道兩邊的排水溝噴藥消毒,前幾年吃上了土豆、玉米,今年還吃上了粉條??墒菫槭裁创蠹矣浀玫亩际撬揆R球場,擴建府邸,弄了麻將、按摩院呢,大家似乎都選擇性的記住了她荒唐的、驕奢的一面,可明明長樂公主、長寧公主要更奢靡淫逸一些呢。
“嚴卿起來說話!朕并未直接定罪于姑母,只是一夜之間,長安、洛陽的公主府全部空空如也,就連她的四個子女也全無蹤影,崔瑾大將軍不知所蹤!朕不得不認定,她是畏罪潛逃!”李隆基聲音越發(fā)冷厲,“爾等當(dāng)朕不記得姑母恩情嗎?朕自小便得姑母照拂,自小便眼看著太上皇與姑母兄妹情深,爾等當(dāng)朕愿意相信這樣的事實嗎?朕,必然要查明真相!”
嚴季康還待要問太上皇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李隆基又高聲說:“好了!是與不是,姑母都該給朕一個說法!”說完目光炯炯地挨個看了一圈,眾人都低頭不語。
嚴季康又要開口,太監(jiān)尖聲喊道:“退朝~!”
李隆基站起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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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昔一行人在距離幽州五十里處扎營,已經(jīng)馬不停蹄跑了三天,估計除了幽州,其他各地都已陸續(xù)得到了她“謀反出逃”的消息。
這一路,他們走的官道,攔截了傳遞消息的驛卒,又偷襲攻破了野狼口,順順當(dāng)當(dāng)一路向北。此時卻是無奈人困馬乏,必須休息了,否則幽州的情況是無法應(yīng)付的。
她開始擔(dān)心幾個孩子,心中哀嘆,養(yǎng)這么孩子做什么?就是操心啊!
傍晚,派去接應(yīng)的護衛(wèi)回來了,依然沒有接應(yīng)到胤兒他們。沈夢昔焦慮起來:難道他們是被李隆基捉住了?
“再去!去十人,兩人一組,各帶雙馬,每五十里回來稟告一次!”說完拿出五支信號彈,“遇到緊急情況發(fā)射,見者必須救援?!?p> 十人出發(fā),沈夢昔又命人向幽州方向探路,這才強迫自己立刻休息睡眠。
及至寅初,幽州方向似乎并無動靜,留下兩人繼續(xù)查探。探路人馬都已返回,胤兒全家、玉兒全家、鹿兒夫婦及崔瑾帶著一眾人馬浩浩蕩蕩趕到了,沈夢昔大喜,上下摸著玉兒、鹿兒,見各人雖顯疲乏,卻無受傷,稍微放心,向后看去,卻無簡兒。
“人呢?”沈夢昔猛地看向胤兒。
胤兒慚愧地低頭,“阿娘,在大孤山野狼口,遭遇追兵,簡兒斷后,才使我等人馬脫身......本該兒子斷后,兒子不孝......”
“大長公主,翼王堅持帶領(lǐng)兩百勇士在野狼口阻隔追兵,以使我等迅速與殿下會和,危急時刻,是臣和手下強行拉走燕王,請殿下責(zé)罰!”
沈夢昔還能說什么呢!她只后悔自己沒有經(jīng)驗,經(jīng)過野狼口時,沒有留下護衛(wèi)接應(yīng)。
“各位都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北娙送讼拢驂粑艚凶×素穬?。
半個時辰后,沈夢昔僅僅帶了沈七和沈十六兩人,縱馬向北馳去。胤兒雙眼通紅,緊緊地攥著雙手,母親將大權(quán)交到他手上,他要帶領(lǐng)眾人順利通過幽州。
三人疾馳了一刻鐘,“馭~~”沈夢昔忽然停了下來,沈七和沈十六不明所以,也連忙停下,跟著公主下馬。
沈七發(fā)誓,這是他38年生命中見過的最奇幻的事情:公主下了馬,身后驀地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大家伙,公主對他們一招手,喊:“快上來!”就鉆進了大家伙里。
沈十六更是張大嘴巴,一動不動,直到又聽一聲大喝,“上車!”他們才醒悟,趕到大家伙旁邊,公主拉開門,他們別別扭扭好容易爬進去,坐了下來。
這個車,與公主府任何一輛馬車都不一樣,沈七想到了什么,要下車去套馬,卻推不開車門,公主按住他拉出一根帶子捆住了他,他便不敢動了,剛才公主好像按了他的肩頭一下,沈七有些臉紅。沈十六坐在后面,也非常緊張。
忽聽一陣轟鳴,車子輕微震動了一下,公主在一個圓盤上一陣擺弄,車內(nèi)閃現(xiàn)幾點奇異的光,道路上突然出現(xiàn)兩道雪亮的光,沈七怔怔地盯著那光,車子居然動了,他猛地向后靠去,——沒有馬,居然動了?
一聲馬嘶,是公主的白馬在不滿地嘶鳴,三匹馬追上了大車,但很快就被甩下了。
沈七張大嘴巴,來不及思考心底的疑惑,就頭暈?zāi)垦F饋?,——太快了!他想吐?p> “看前方!”公主只說了三個字。
沈七和沈十六乖覺地盯著前方,路上沒有車馬行人,兩道光一直照著車前的路,路旁的樹木如鬼影般向后倒退,兩人忍受著顛簸,只覺風(fēng)馳電掣。
他們不敢出聲詢問,也不敢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