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歙州李張
秦禮走了沒多久，又有衙役通報，有人找上門來，指名要見縣令。
陸原問了問，得知求見的是名老者，便讓衙役將人請入后宅。
等了沒一會，衙役帶著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進(jìn)入后宅，這老者正是張德仲，他笑道：“老夫不請自來，大人莫怪！”
陸原見這老者神情氣度皆是不凡，微笑道：“不知老先生何事找我？”
“老夫聽說縣尊有意擴(kuò)充本縣人口，特來獻(xiàn)策?！?p> “太好了，咱們?nèi)ゴ筇谜f話。”陸原欣喜道。
二人分賓主落座，陸雨瞳端著茶托過來為二人倒茶，小小年紀(jì)，家務(wù)能力已快接近滿分。
張德仲詫異的看了眼陸雨瞳，問：“不知這位小姑娘是？”
“是舍妹，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張德仲沒有回答，左右看了一眼，又問：“縣尊家中沒有下人嗎？”
“沒有，就我與舍妹兩人?！?p> “莫非有什么緣故？
“我能照顧好哥哥，不用他們?！标懹晖遄斓?。
陸原摸了摸她頭，笑道：“正如舍妹所言，何必花那冤枉錢，先生快說說有何辦法？”
張德仲微微一笑，像沒聽到陸原催促似的，再次詢問：“不知縣尊高堂可還在否？”
“不在?！?p> 他見這老人行事不按常理，特立獨行，有幾分熟悉的感覺，隱約想起了王質(zhì)，心中又驚又喜，莫非自己運氣這么好，有賢才主動來投？
那老者又問：“不知縣尊可有妻室？”
陸原心中有了猜測，也就不再催促他獻(xiàn)計，笑道：“沒有，就我和妹妹相依為命?！?p> 張德仲點點頭，忽然語出驚人道：“如果縣尊做了皇帝，不知準(zhǔn)備做哪些事？”
陸原猛吃一驚，若非他已將這老者當(dāng)做王質(zhì)一樣的高人，不然非以為他是瘋子不可。
不過他畢竟第一次見這老者，對他怎可不加防范，笑道：“老先生說笑了，我乃南唐臣子，只知忠君報國?！?p> 張德仲微微一笑，道：“那老夫換個問法，不知如果讓陸縣尊來治理國家，縣尊可有什么良策？”
陸原隱約感覺這老者在試探自己，知道這時候只有露出點東西，這老者才有可能投效自己。
沉吟片刻，他緩緩道：“要想國家經(jīng)久不衰，無外乎八個字?！?p> “哪八個字？”
“以民為本，改革開放?！?p> 張德仲一愣，說：“以民為本老夫知道，何謂改革開放？”
陸原站起身，將后腦勺對著他，徐徐道：“眾觀歷史，無論再強盛的朝代，再牢固的制度，時間一長，便會漸漸腐化，若想對抗這種腐化，就需要不斷的改革，用新的制度替換已腐化的制度，這便是改革！”
他偷眼瞧了張德仲一眼，見他一臉驚愕，看來效果不錯，繼續(xù)道：
“一種文明要想發(fā)展，要想進(jìn)步，執(zhí)政者就必須學(xué)會包容不同的東西，不斷吸收學(xué)習(xí)。如果故步自封，驕傲自滿，文明反而會倒退，不僅所有人的生活會隨之倒退，還有可能被其他文明滅亡。”
張德仲臉上表情十分精彩，不解、詫異、震驚、傾佩等等神情不斷閃現(xiàn)。
陸原安靜的等著他反應(yīng)，幾個月前他與王質(zhì)討論當(dāng)權(quán)者該如何治理天下，才能讓所有人安居樂業(yè)時，也說過這番言論。
陸原望著張德仲，心想，老頭，你到底是不是像先生一樣的大才呢？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老頭為什么一開始會問他當(dāng)了皇帝會怎么做，莫非他已察覺到自己的野心了嗎？
老者所有神情最終轉(zhuǎn)化為笑容，微笑道：“也就是說朝政要想持久，需要不斷變法，民生要想提高，需要海納百川，去粗取精。”
他起身下拜道：“老夫開化張德仲，今日聞聽陸縣尊高論，幸甚至哉，愿輔佐縣尊成就大業(yè)！”
陸原大喜，心想，成了。
扶起他，陸原笑道：“老先生請起，不知老先生想輔佐我成就怎樣的大業(yè)？”
“縣尊有怎樣的志向，老夫便有怎樣的手段。”張德仲撫須笑道，看起來對自己極為自信。
相比之下，陸原更喜歡王質(zhì)那種平時低調(diào)，關(guān)鍵時一鳴驚人的類型。
“不知老先生有何策能增加本縣人口？”陸原再次問道。
“眼下北方朝代有更替之象，最易產(chǎn)生流民，縣尊何不派人去北方流民聚集處，宣揚歙縣，吸引流民來投？”
陸原心想：“這倒確實是個好主意，之前自己太過于局限了，只把目光盯在周圍。”
只聽張德仲繼續(xù)道：“不過也需提前準(zhǔn)備好糧食與住所，以防流民變?yōu)楸┟??！?p> “好，就這么辦！”陸原拍手道。
“此乃一策，還有二策?！?p> “不知二策是什么？”陸原問。
“吳越國，睦州刺史孔既與當(dāng)朝內(nèi)衙統(tǒng)軍胡進(jìn)思不合，如今胡進(jìn)思權(quán)傾朝野，早想除掉孔既，縣尊只需派人匿名給胡進(jìn)思送封信，說孔既見南唐滅楚，準(zhǔn)備棄吳就唐，獻(xiàn)睦州給南唐。
胡進(jìn)思不管信不信，都會趁機(jī)對孔既動手，屆時，在睦州城放流言說吳越朝廷要攻打睦州，睦州百姓在孔既治理之下，民生早已十分艱苦，必定四散而逃，歙縣與睦州可通新安江直達(dá)，只要再宣傳一下歙縣治安好、民生穩(wěn)、賦稅低，相信必有不少百姓走水路來歙縣落戶！”
陸原簡直聽呆了，這不是和寧國候叛變有點像嗎？這條計謀聽起來總覺得有點玄乎，他問道：“一封匿名信和一條流言就有這么大威力嗎？”
張德仲微笑道：“這不過因勢利導(dǎo)，既然胡進(jìn)思已得勢，孔既遲早保不住刺史之位，我們不過推波助瀾。睦州百姓在孔既治理下民生艱難，民心已失，此時流言最能起到作用。不過放流言之人最好選派商人，如此更易取信于人，再派一些人暗中接應(yīng)，便沒問題了?！?p> 陸原大喜，起身下拜道：“先生大才，在下佩服之至，明日我就派人去辦這兩件事?！?p> 這時，忽有衙役來報，紀(jì)闌求見。
“請紀(jì)大人過來?！标懺f。
“是。”
沒過多久，紀(jì)闌便到了。
“大人?！奔o(jì)闌向陸原見了禮，沖著張德仲瞪眼道：“你急匆匆過來，找陸大人說了何事？”
“你不是說陸縣尊想擴(kuò)充人口嗎？老夫正是來獻(xiàn)策的。”
“紀(jì)大人，你與張老先生認(rèn)識嗎？”陸原問道。
“便是紀(jì)兄一紙書信，老夫才從開化搬來歙縣?！睆埖轮傩Φ馈?p> 陸原心中極為歡喜，這便是蝴蝶效應(yīng)了，拜紀(jì)闌為博士，就引出個張德仲，看來以后要多多敬賢，如此便會有更多人才歸附。
不過明明之前聽說紀(jì)闌很孤僻，沒想到他還有這么好的人緣。
“我想拜張先生為本縣錄事，不知先生可愿意？”陸原拱手道。
“既已答應(yīng)輔佐縣尊，豈有不從之理？”
陸原大喜，讓陸雨瞳上酒，與兩位老者痛飲了幾杯。
三人閑聊幾句，忽然聊到人才上，紀(jì)闌嘆道：“只可惜李子謙沒來，若是他也能來輔佐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他似乎和張德仲一樣，也看出陸原心懷異志。難道自己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了嗎？陸原摸了摸鼻子想到。
“你也給他寫信了？”聽到李子謙的名字，張德仲皺起了眉頭。
“不錯，只可惜聽李子謙家人回信說，他前段日子忽然去了泉州。”
“不知李子謙是何人？”陸原問。
紀(jì)闌看了眼張德仲，笑道：“歙州素有李張之說，指的便是祁門李子謙和開化張德仲，二人皆有匡扶社稷之才?！?p> 陸原又驚又喜，難怪王質(zhì)說此地也有大才，想必指的就是他們，可為何自己在縣城訪賢時，卻只聽人說起沈良？
他自然不知道在王博士的多年領(lǐng)導(dǎo)下，歙縣學(xué)術(shù)之風(fēng)早已烏煙瘴氣，有才之人早已逃離此處，留下了的士子們組成了清派，沈家老爺子正是清派之首，他們得沈老爺子暗中授意，自然會推薦沈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