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羽淵城大雪紛飛,街上熙熙攘攘,萬人空巷。
“小姐別急,看這時辰老爺和少爺還沒進城,能趕得急?!?p> 歲歲雖是這樣說著可是手中梳頭的動作一點也沒慢下來。
年年見溫景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拿著斗篷給她披上,將帶子系好三個人快步往溫府門口走。
秦嘉禾今日穿著石青色暗花細絲對襟襖,領口別著方形鏤空白玉扣,耳朵上的翡翠墜子襯的她端莊典雅,不停的往遠處張望看樣子也等了好一會了。
“娘,您先進屋坐一會,爹爹回來了我去叫您?!?p> 溫景汐拉著秦嘉禾,她身體本就不好門口風又大。
“不用了,再等等吧!”秦嘉禾捏著溫景汐的手,眼神卻還是看著遠處。
“景嬈,你待會可要好好表現(xiàn)知道嗎?不能讓娘失望?!?p> 南絮幫溫景嬈將領口拉齊,又將她頭上的簪子扶了扶,溫景嬈乖巧的點頭。
溫景卿雙手端放在腰際,氣剛呼出來就成了白色的霧,腦海中不停的回想上一世溫澤霆和溫皓修對自己多么的疼愛,自己又是如何氣的爹爹吐血,兄長落淚……
這些事情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是昨日剛發(fā)生。
“小姐快看,馬車,是將軍回來了?!?p> 年年眼睛忽然就亮了,溫景卿看見溫澤霆后眼睛忽然就蒙了一層霧,喉頭有些發(fā)酸。
秦嘉禾用手摸了摸盤的整整齊齊的頭發(fā),又摸了一下耳墜子,腳不自覺的向前走了兩步。
南絮則是牽著溫景嬈的手滿臉笑容。
“夫人,我回來了?!?p> 溫澤霆身上還穿著鎧甲,那張臉似刀削般硬朗,因常年習武身材健碩但又十分勻稱。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鼻丶魏虒㈦p手放在溫澤霆寬厚的手掌中,頓時被一股溫暖包圍。
風是冷的,心卻是暖的。
“卿卿怎么了?”
溫澤霆見溫景卿眼眶紅紅的,蹲在她的面前用手摸她的臉頰,那雙炯灼的眼睛里滿是慈愛。
溫景卿不知怎么的喉頭發(fā)緊呼吸都有些不暢,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的滾落……
溫澤霆見她那樣就更著急了,“卿卿不哭,要是受了什么委屈,爹爹去幫你出氣,好不好?”
鐵漢錚錚,那是對敵人;繞指柔情,只對想保護的小棉襖。
“沒有,沒有受委屈?!?p> 溫景卿一開口就不受控制的哽咽,聲音顫抖的厲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潑天的委屈涌上心頭,有失而復得的欣喜,有無顏相見的愧疚……
上一世,她可真是不孝。
溫澤霆輕輕的幫她順氣,“不哭了,爹爹回來了,沒事了。”
“景卿這是怎么了?哭的這么傷心,告訴哥哥誰欺負你了,我去把他腿打折?!?p> 溫皓修將馬拴好,過來就看見門前這番場面,他寶貝妹妹的眼淚比珍珠還珍貴,誰都不可以讓她流淚。
“沒事,就是風將眼睛吹疼了?!睖鼐扒涑冻鲆荒ㄐΓ暗透绺缈爝M屋里去,外面風大?!?p> 溫皓修牽著溫景卿的手,手中的薄繭讓她感到安心。
溫澤霆見溫景卿情緒平緩了些扶著秦嘉禾往院中走。
“爹爹辛苦了,女兒恭喜爹爹凱旋而歸?!睖鼐皨菩σ饕魍熘鴾貪肾氖秩鰦伞?p> “你呀!姐妹中就屬你的嘴最甜?!睖貪肾獙⒁粔K酥肉夾到溫景嬈的碗里,“猜猜爹爹這次給你們帶什么回來了?”
“爹爹送女兒什么,女兒都喜歡?!?p> 溫澤霆讓人抬上來了兩口大箱子里面都是些奇珍異寶,“快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喜歡的玩意?!?p> 箱子里有可以將字放大的玻璃厚片,有可以看的很遠的長筒,還有外邊普普通通其實色彩斑斕的萬花筒,彩色石頭,撥浪鼓,各種小玩意。
溫景汐站在一邊,可憐兮兮的拽著秦嘉禾的衣袖。
“汐兒不想看看里面的東西嗎?”
“爹爹回來就只顧和她們說話,都沒有看見汐兒,汐兒不開心?!?p> 溫澤霆被她雙手叉腰一臉傲嬌的表情逗得哈哈哈大笑。
“汐兒。”
秦嘉禾剛想拉她,溫澤霆就走過去抱著溫景汐將她舉高,“是爹爹的錯,汐兒不生氣了好不好?!?p> 溫景汐咯咯的笑著,秦嘉禾在她頭上輕點了一下,“你呀!”
“好了,去吧!”
溫景汐心中的陰霾,不開心一掃而光。
“夫人,景卿這幾日是受什么委屈了嗎?”
“景卿幾個月前曾在城郊落過一次水,回來燒了幾天,近日里也沒聽說發(fā)生什么事?!鼻丶魏掏鶞貪肾肜飱A了一塊魚肉,看了一眼溫景卿。
她隱瞞了溫景卿被撈起來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沒了氣息,多虧她自己挺了過來。
“景卿看起來乖巧了許多,往日里從來也不曾哭過?!?p> 秦嘉禾伸手握住溫澤霆的手,“老爺,我雖不是景卿的生母,但也不會偏心……老爺信我?!?p> 溫澤霆知道秦嘉禾的為人,自然也知道她不會虧待景卿,反手握住她的手,“夫人辛苦了?!?p> 秦嘉禾見溫澤霆相信自己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不辛苦,有老爺這句話嘉禾就知足了?!?p> 溫皓修吃完飯就回自己院里換衣服等回來的時候屋里人都散了,本來想著過一日再去看溫景卿。
可一想到白天她委屈的樣子,還是決定現(xiàn)在就去看她。
“景卿,睡了嗎?”
溫景卿正坐在屋內(nèi)烤火,年年聽見溫皓修的聲音立馬跑過去開門,“少爺,小姐還沒休息呢!”
“哥哥怎么這么晚了還過來,也不怕受了風寒。”
溫景卿遞給他一個湯婆子,“暖暖吧,別凍著了。”
溫皓修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溫景卿,“我的妹妹長大了,都知道關(guān)心哥哥了?!?p> 他記得去年走的時候溫景卿還和自己吵架來著,那個刁蠻樣和現(xiàn)在簡直判若兩人。
“哥哥這么看著我干嘛?”
“我想看看是不是誰把我的妹妹偷換了,變得這么乖巧,哥哥都快不認識了。”
“我以前,是不是很討人厭?”
溫皓修在她鼻尖點了一下,“誰說的,我的妹妹怎么樣都討人喜歡,誰要是敢說你討厭,我就去把他眼珠子摳下來,當玻璃球玩?!?p> 溫景卿粲然一笑,連銀子都有人不喜歡,她又怎么會讓每個人都喜歡。
“那哥哥覺得景卿乖巧了,好是不好?”
“不好?!?p> “為什么?”
溫皓修將湯婆子塞到她手中,“你乖不乖巧,討不討人喜歡哥哥都不在乎,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p> 燭光倒映在溫皓修的眼中忽明忽暗,溫景卿鼻尖發(fā)酸。
上一世她是有多薄情寡義,才將這樣的親人逼上絕路。
“怎么說著說著又哭了?!?p> 溫皓修比溫景卿年長六歲,個頭也比她高的多,誰能想到戰(zhàn)場上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慌亂的少將,最害怕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哭。
溫景卿趴在溫皓修懷里,淚如泉涌。
好像要將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都哭出來。
她只想偷會兒懶,什么都不去想,還做那個被父親,哥哥疼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