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顯然，從事藝術(shù)工作者的人少有冷幽默，哪怕身為藝術(shù)工作者的人的助理，也是。

　　小李得體微笑著：“辛小姐您慢用。”

　　辛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有傷口的緣故，謝瑯給她準備的是一份白米粥，旁邊有白砂糖。

　　她將白砂糖倒進粥里，沒有拌勻，直接就著粥舀了一口，饜足地瞇了瞇眼。

　　距離演出半個小時前，小李過來帶著辛初入場。

　　“辛小姐，您慢點。”

　　品字型舞臺，三層樓座，座無虛席，辛初坐在第一排VIP座位上，突然意識到了請她來看演出的謝瑯是誰。

　　她甚至感覺宋薇正在后面盯著她的后腦勺，發(fā)射著X光，隨時能將她戳出無數(shù)個窟窿。

　　她下意識地動了動，以她的角度正好看到簾后候場的謝瑯。

　　略施粉墨，著花容穿舊鞋窘迫衣衫，他半闔著眼，靜立，微仰著頭，隔絕萬世，仿佛遙不可及般。

　　與她仿佛處于兩個世紀。

　　那一刻，辛初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個美艷卻多桀的女子，擁有讓秦二世胡亥想據(jù)為己有的美貌，卻又聰慧堅韌，不惜裝瘋，以扛強暴。

　　謝瑯突然在此時睜開了眼，與她遙遙對視，于偌大的劇院里，萬人前。

　　她恍惚看見了謝瑯眼中的笑意，那不是趙艷容對她笑，是謝瑯，他的眼里有璀璨星河，像夏夜的星際，以至于她輕易地分辨出了兩者的區(qū)別。

　　她勾起唇角，抬起左手，用大拇指與食指交叉，比了個心。

　　“謝老師，該上場了！”小李輕聲提醒。

　　謝瑯卻沒動，恍若未聞，小鑼起，人物出，小李只得再次開口，“謝老師？謝老師？”

　　謝瑯“嗯”了一聲，蜷起的手指松開，踩著鼓點面色如常地上了場。

　　小李將挑起的簾子放下，剛才謝老師是怎么了？從沒有過這樣，像突然失了魂似的。

　　呸呸呸——

　　說什么忌諱！

　　小李打著嘴，拋去這個小插曲，去后臺為謝瑯泡茶去了。

　　舞臺上的謝瑯判若兩人，他的一顰一笑，一甩袖一踏步，于一靜一動間被觀眾捕捉。

　　導(dǎo)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重若崩云，輕若蟬翼，便是舞臺上的謝瑯。

　　他低婉幽咽，卻暗蘊鋒芒，飽嘗苦難，卻在沉郁中爆發(fā)出震撼心靈的力量。

　　突然釵落鬢亂，掖右披袖，袒露內(nèi)襯青褶右袖，右手拈左袖遮面，顫動，到小邊臺口轉(zhuǎn)身，過門開唱。

　　雍容端莊的趙艷容于瘋態(tài)中變化萬端的感情波瀾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整個戲曲被拉至最高|潮。

　　戲畢，掌聲雷動，久久無一人離席。

　　辛初猶在戲里，最后還是小李過來提醒她，“辛老師，謝老師在休息室等您。”

　　辛初回過神，扶著椅座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小李身后。

　　謝瑯已經(jīng)卸了妝，正坐在真皮沙發(fā)椅上喝著茶，舉止矜貴。

　　此刻的謝瑯沉穩(wěn)內(nèi)斂，已無半點舞臺上情緒多樣的樣子。

　　“很遺憾，沒能送一束花給謝老師?！毙脸跽嬲\地說道。

　　謝瑯抬起頭，嘴角噙了一絲笑意，“無妨，你在這里，已經(jīng)足夠?！?p>　　不等辛初回味過來這句話里的含義，謝瑯對著她伸出手，“過來這邊坐?！?p>　　辛初目光在那雙手上停留一瞬，抬手虛放了一下，坐在了他的身側(cè)。

　　“傷口怎么樣？”謝瑯關(guān)切地問。

　　“沒什么大事，估計明后天就差不多該好了。”辛初自己沒什么感覺。

　　“那也不可放松，總還是要養(yǎng)好才行?！敝x瑯掏出手機，“不知道能不能加一下辛小姐的微信？”

　　“以便我對這次車禍的事情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