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翌日，辛正國被其女兒打進醫(yī)院的事月亮弄堂人盡皆知。

　　黃蘭剛從廣場跳完舞回來，一行人說得最多的話題就是這件事。

　　“這辛初是真狠，對自己老子都能下得了這么狠的手！”

　　“這孩子沒養(yǎng)在自己身邊，就是不親，我聽說我小侄女說啊，辛初現(xiàn)在是網(wǎng)紅咧，那私生活可亂了，包里帶的東西都見不得人。”

　　說這話的人小心在手上寫了兩個字母：DP。

　　“難怪我瞧著辛初那張臉就不太順眼，跟沒吃過飯似的?！?p>　　黃蘭覺得屏幕上的辛初挺好看的。

　　“那都是美顏，我小侄女說了都是靠化妝和黑科技，她也可以?！边@人說到小侄女的時候滿臉的得意。

　　黃蘭撇撇嘴，暗想：你小侄女可以，也沒在網(wǎng)上有多火，就是酸！

　　“我怎么聽說當年辛正國想把辛初弄S的？”黃蘭來月亮弄堂沒多久，也就是聽院子里的老人提過一嘴，每次都剛說一兩句就諱莫如深，無論她怎么打聽對方就死都不開口了。

　　她對這件事就很好奇了。

　　誰知她剛一開口，又是所有人跟啞巴了似的，一句話都不說了。

　　她拉著那位小侄女狂魔，“你家小侄女.......”

　　“對對對，我還得給我家小侄女準備早餐呢，先不聊了，走了走了！”臨走前還不忘約了下午的麻將。

　　一行十幾個人，瞬間就只剩下黃蘭一個人。

　　“嘿，難不成這里面還有什么幺蛾子？”

　　黃蘭撇撇嘴，打了個電話給她兒子，“楊愈，這辛家的事兒是有點奇怪?。　?p>　　蘇家。

　　蘇織剛和蘇父通了電話，她穿了件鵝黃色旗袍，簡簡單單地款式，保養(yǎng)得當?shù)哪昙o看起來不過三十。

　　她將廚房里的湯倒進保溫盒，拿去了辛家，正好碰上去醫(yī)院的林蘭。

　　“蘇夫人？”林蘭看到蘇織有些意外。

　　“辛太太?！碧K織笑得十分得體，她將手中的保溫盒遞給林蘭，“這是我今早燉的湯，聽說你家正國被辛初打進了醫(yī)院，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這個湯補身體，你帶去醫(yī)院吧！”

　　林蘭是老實，但她可不笨。

　　一大早上的湯都燉好了，這怕不是在昨晚得知這件事之后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這可不像是慰問，更像是看笑話的。

　　林蘭看著保溫盒，沒有立即接下來。

　　蘇織直接就塞到她手里，“都說兒女是前世的債，你為了辛初這個女兒可真是費了不少心思，不過不是我說啊，辛初這回動手可真是太狠了，這債啊，得還！”

　　蘇織湊到林蘭耳邊說了幾句。

　　林蘭神情復雜地看著蘇織，“你讓我告我女兒？”

　　**

　　辛初在宋家待了兩天，喝光了宋薇酒庫里一半的酒。

　　宋薇和秋輕知舍命陪君子，陪到兩腿發(fā)軟。

　　直到宋管家將那份協(xié)議送過來，一份鎖了十六年的協(xié)議。

　　“宋小姐，辛小姐，秋少爺，已經(jīng)辦好了！”

　　十六年前，辛初花了她奶奶留下的所有積蓄準備了一份與辛家斷絕關系的協(xié)議，宋家是公證人。

　　十六年后，辛初將它從保險柜里拿了出來，走了法律途徑讓它生效了。

　　宋薇和秋輕知并不知道是什么讓辛初在隔了十六年后重啟這份協(xié)議，也不敢問。

　　法律上，不支持子女與父母斷絕關系。

　　唯有一條，父母有嚴重虐待兒女或有殺害兒女傾向的行為，法律給予支持。

　　辛初倚著酒柜，抬起食指點了點煙，滾燙的煙灰落在地上，被風一卷，裹著草木碎屑消失在了暗處。

　　二十萬。

　　這是她最后對辛家的義務。

　　她將錢轉(zhuǎn)給謝瑯，手指放在刪除鍵上沒有絲毫停留地按了下去。

　　**?

　　60個小時四十分鐘零八秒。

　　謝瑯沒有收到來自辛初的任何回復，手機屏幕上的紅色感嘆號觸目驚心。

　　酒店套房里空調(diào)開得很低，加濕器將一旁的綠植凝結成水，每隔十秒滴在地板上發(fā)出“嗒”地一聲響，聲音不大，但很像是某種儀式的倒計時。

　　聽得人心慌意亂。

　　小李纏著繃帶站在旁邊，感覺自己的房子岌岌可危。

　　他快急死了，“謝老師，您還有兩分鐘下班?！?p>　　謝瑯翻了頁書，沒理。

　　兩分鐘后。

　　小李舉著紗布的手到謝瑯面前，聲音是豁出去的決然：“稻都集訓結束，楚先生給您安排了國外行程，您什么時候啟程？”

　　謝瑯緩緩抬眼，看著他，眼神無波。

　　小李:“……”

　　他裂開了！

　　“我我我……我該去換藥了?！毙±钆e著手就往門外跑。

　　“等等——”

　　謝瑯手指停在書頁一段話上：“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指尖輕點了點，抬眼問：“你上次說，他和宋家是什么關系？”

　　小李腦子圍著無菌紗布轉(zhuǎn)了兩圈，才反應過來謝瑯問的人是誰。

　　他將房子扶好，說：“資料上顯示，路澤深和宋先生有血緣關系?！?p>　　**

　　參加“唱給你聽”錄制之前，辛初去見了李老先生一次。

　　地點在一家書店，正在舉行讀書會。

　　她到得有些晚，讀書會已經(jīng)開始了，是李老先生的助理帶她進去的，位置在第一排。

　　會上的人看清引路的人是誰，都投來好奇的目光，見她落座在李老先生身側(cè)，內(nèi)心在土撥鼠叫。

　　但礙于會上紀律，不敢放肆。

　　坐在首位的李老先生很喜愛辛初，見她眉目柔和地沖她招手，又怕她不適應這樣的場合，特意跟她溫聲解釋：“這是紀念湯先生的百歲誕辰，他寫的戲曲你應該聽過，很有名?！?p>　　“有耳聞。”辛初點點頭，她聽奶奶說過，四大戲曲詞人之首。

　　臺上的人在用不同的朗讀方式來展現(xiàn)戲詞之美，辛初從沒有聽過這種方式，有種別具一格耳目一新之感。

　　而此時臺中央正在朗讀的那個人，仿佛有光在她身上。

　　李老先生偏頭瞧了一眼辛初，沒成想她竟面色恬靜，顯然看得十分認真，知道自己的擔心有些多余，笑說：“待會兒我?guī)闳ヒ妭€人?！?p>　　辛初點點頭，目光沒移開臺上半分。

　　李老先生有個師弟在鶴城，是點翠大師于老先生，他帶辛初要見的人就是他。

　　在讀書會結束之后，李老先生讓助理留下主持大會為書迷解惑，自己帶著辛初徑直去了于家。

　　于家在月亮弄堂附近，但無論從地段還是布局上來講，都超出月亮弄堂十倍不止。

　　從門口一直到屋舍，皆是屋主人的心血。

　　但相比讀書會，辛初對這里顯然興趣缺缺，只多看了幾眼院子里的幾株綠植，品種她倒是沒見過，就看著挺賞心悅目。

　　辛初喜歡一切賞心悅目的東西。

　　比如......

　　“謝老師，你也在這里？”是李老先生的聲音，掩藏不住的欣喜，“上次我去稻都沒碰上你，還有些遺憾，今日在這里遇上你，真是太好了?！?p>　　李老先生與謝瑯說了好些話，謝瑯都一一應了，聲音溫潤，舉止有禮，只是目光時不時地看向他的身后。

　　李老先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對了，忘記和你介紹了，這是我新收的徒弟?！?p>　　他沖著還站在院子里不動的辛初招手，“阿初，來，我跟你介紹一下?！?p>　　“這位是謝瑯謝老師，是我們國內(nèi)青衣第一人，更是我們京劇的所有希望?！崩罾舷壬劢怯行?，更多的是激動。

　　辛初不記得自己從院子里走過來的時候有沒有同手同腳，因為她從沒想過會在這里碰到謝瑯。

　　她不是沒有刪過前男友，也不是沒有刪過之后又碰到的，她摸了摸鼻子，覺得尷尬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你好我叫謝瑯，安得身飛去，舉手謝塵囂的謝，云閑晚遛瑯瑯的瑯。”謝瑯朝她伸出手。

　　辛初抿了抿唇，抬手握住，“你好，我叫辛初，辛夷花的辛，最初的初。”

　　謝瑯卻沒立即松開。

　　那目光，太過灼人。

　　一旁的李老先生有些疑惑，“你們......”

　　“你們來啦！”屋主人手里還拿著點翠的工具，正殷切地朝他們揮手，“快來這里，我給你們看看我新做好的點翠，你們一定喜歡?！?p>　　李老先生被吸引了注意力，辛初趁機暗暗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和著院子一樣，主人也很特別，對待客人不相迎不上茶，人一到就直接帶去昏暗的“小作坊”，看主人剛剛完成的得意作品。

　　當然，于老的工作間無論如何也不能算作是小作坊，空間范圍足有兩間辛家大小，四周擺放著許多成形或未成的作品，在最中間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剛剛完成的作品。

　　形狀似雙龍戲珠，神龍栩栩如生，其線條優(yōu)雅舒緩，中嵌金黃寶珠一枚，明艷奪目。簪上點些許翠羽保存完好，顏色十分鮮亮純正，羽毛更是絲理順服，光澤如新；可見點翠大師的功力深厚，名不虛傳。

　　李老先生簡直如獲至寶，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這副點翠之妙，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這副點翠耗費了他師弟多少心血。

　　他伸著手，甚至不敢碰，聲音都有些發(fā)顫，“你做成了？”

　　當年，為了這副頭面首飾上一根羽毛的色澤，于老就曾耗費數(shù)月不得，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于老終于做成，他如何能不替他激動。

　　“是啊！”于老感嘆，“你今天來我就剛好做成了?！?p>　　“我不過是湊巧罷了！若是師父知道......”李老聲音頓了頓，最終還是沒能說下去。

　　于老明白他的意思，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又開始熱切地溝通起制作點翠的過程。

　　三十分鐘后，兩人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

　　辛初腳麻了，她往后退了兩步，想找個地方靠一下。

　　奈何對環(huán)境不太熟悉，背后是個帷布，完全沒有任何重量，這一靠，辛初整個人都猛地向后仰去。

　　談話的李老和于老察覺到這邊動靜，大驚失色，“阿初......”

　　辛初嘖了一聲，身手敏捷地抓了個什么，未多加思考，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某個念頭，手下意識地一松。

　　......完了！

　　然而卻沒有意想中的疼痛傳來，有人及時護住了她的頭，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她的鼻尖充斥琥珀木香，是謝瑯！

　　......

　　李老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事！”

　　辛初到底有些不習慣昏暗的地方，心跳快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她從謝瑯懷里掙脫出來，十分歉意：“對不起師父，給您和于老添麻煩了！”

　　那邊于老也是驚魂未定，聞言說道：“怪我怪我，我一個人在這里習慣了，沒把燈都打開，還好謝老師反應快，否則我與你師父這多年的情誼啊，只怕要因為你毀于一旦了！”

　　于老這是怕辛初不自在，故作玩笑。

　　辛初也笑了笑，朝他作了個揖。

　　“哈哈哈......”李老朗聲大笑，“這罪魁禍首啊，可確實是因為你，你說說我們都進來多久了，連杯茶水都沒有也就算了，連把椅子也不給，存心是要累死我這把老骨頭??！”

　　“師哥說的是，我馬上就準備些酒菜，小酌一杯？”

　　“小酌小酌！”

　　“謝老師，你也一起??！”于老沒忘記謝瑯，“上回你找我做的頭面首飾還要段時間，待會兒我先給你看看初稿，咱們邊說邊聊。”

　　謝瑯點點頭，有意落在后面。

　　他低頭問旁邊的辛初，“沒事吧？”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潤。

　　對于一個癮君子來說，最痛苦的就是莫過于在戒癮的這段時間重新聽到讓她上癮的東西這件事了。

　　骨子里的占有因子被放大最大，如潮洶涌。

　　飯桌上，謝瑯將幾樣素菜特意挪了下位置，擺到了辛初的面前后，她實在待不下去了，吃到一半就借口要錄節(jié)目告辭離開。

　　李老知道她的脾性，連拜師宴都由著她了，這等小事自然也不會在意，只讓她到了報個平安就放了行。

　　**

　　鶴城的傍晚，一如既往的熱鬧。

　　隨著“唱給你聽”節(jié)目開播，這種熱鬧達到巔峰。

　　其號稱無剪輯的新穎方式，以及網(wǎng)紅私生活的熱點標題，加上前幾期的綜藝梗，騙了不少觀眾守在屏幕前。

　　17點，剛剛開播，彈幕就已經(jīng)占滿了屏幕。

　　 17：00：18——17：42：31，屏幕更是一直處于被粉絲刷禮物的刷屏之中。

　　節(jié)目組每日會統(tǒng)計禮物排行榜，據(jù)說這是進入總決賽的隱形條件之一。

　　江湖有句話叫：沒有氪金粉絲的網(wǎng)紅不是一個好歌手！

　　這大概是最好的總結！

　　節(jié)目組將這么多網(wǎng)紅聚集在一起，自然要好好吸一波血，仗著是網(wǎng)綜，毫無底線，節(jié)目名稱“唱給你聽”的唱已然并不是那么的純粹了。

　　此時節(jié)目里短暫地“禮物pk”之后，系統(tǒng)慣例崩盤，程序員小哥哥穿著汗衫涼拖舉著求放過的牌子，上了平臺熱榜。

　　下面一堆粉絲留言！

　　—節(jié)目組慫弱慫弱得這么可愛么？

　　—史上最壕節(jié)目組，跪求粉絲別氪金第一人！

　　—愛了愛了！

　　—…….

　　這一波操作為節(jié)目又漲了不少粉。

　　節(jié)目組趁熱打鐵，在直播平臺鉆石展位上開了引流入口，不到一小時，熱度已經(jīng)上了微博熱搜末尾，且持續(xù)上漲！

　　雖然已經(jīng)開播幾日，但因剛開始各個網(wǎng)紅還不算熟悉，所以節(jié)目組為每個網(wǎng)紅都單獨設置了分屏，有迅速聯(lián)盟的，也組合玩游戲的，每個人都在想盡一切辦法展現(xiàn)自己。

　　都是千年的狐貍，精彩看點一個接一個，觀眾當然看得應不暇接。

　　其中最受歡迎榜是：第一位Depth，第二蕉蕉，第三是一個雙人組，名字叫紅黃組合。

　　辛初這幾天人還沒到，幾乎每個分屏每天都有咨詢“辛初呢”等相關評論，隨身帶著手機的網(wǎng)紅們自然能看見。

　　就粉絲這波操作，就給辛初融入新環(huán)境設了一道萬丈深淵。

　　常常一句話就撕得山崩地裂。

　　黑夜CP在圈子里很火，很多人不知道蒸煮是誰，但這個名號都聽過。

　　唯一一個出圈的最有力的冠軍組合，粉絲也是相當能打！

　　不到最后需要熱血沸騰的時刻，最好別惹上，這是飯圈鐵律！

　　有人點進去剛剛發(fā)表針對言論的某粉絲賬號，屏幕只有一行大字：該賬號因違反平臺規(guī)則，已經(jīng)封號處理。

　　—……

　　彈幕安靜了一分鐘。

　　被卡了近兩個小時的Depth得以活動，那邊被導演逼得喘不過氣的程序員哥哥也活過來了。

　　他掃了一眼屏幕，對著攝像頭笑得跟站在馬爾代夫的沙灘上似的，就是看起來不太值錢。

　　—我們家辛初??？她有點私事會晚點到。

　　—要不我們?nèi)ラT口等著她？她好忙，我都快一個星期沒見到她了。

　　彈幕：……

　　短暫地空白之后，瘋了！

　　—媽媽，我嗑到真的了！

　　—好甜啊，又是路·望妻石·澤深的一天！·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那天初爺直播間露手的那位就是Depth吧？

　　—新來的，露手是什么糖？求科普。

　　—指路——黑夜CP的百轉(zhuǎn)千回。

　　—謝謝，三十分鐘后見！

　　—我勸你別離開直播間，直覺告訴我，待會兒有大糖！

　　—啊啊啊啊老公，我不允許啊，我們刷了那么多條評論，你為什么只回答關于那個女人的？

　　—服了她們CPF，什么糖都能磕！

　　—老子以后就是辛初黑粉??！!

　　—笑哭，一直蹭我家姐姐熱度的明明是某人好嗎？

　　—我家姐姐絕美，抱走勿Cue！

　　—不捆綁是不是會死？是不是會死？是不是會死？煩躁的話說三遍?。?p>　　—啊啊啊啊……所以我家初爺為什么還沒到？

　　……

　　此時的辛初正在宋家私家車的后座，雙手按著太陽穴，頭疼！

　　宋管家將宋薇準備的藥遞給她，“薇小姐說您待會兒錄制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吃一粒。”

　　他剛?cè)ピ铝料锱浇拥叫脸醯臅r候她就是這樣，以為是前兩天白的洋的加啤的后遺癥。他不太敢多說話。

　　辛初“嗯”了一聲，等到了目的后，指著那邊路口：“就停那兒我自己進去！”

　　“是！”

　　宋管家一直等辛初看不見身影才回到車里，嘆氣：“不管怎么樣，希望這個節(jié)目不要玩游戲！”

　　現(xiàn)在綜藝節(jié)目很多都通過玩游戲來給明星立人設，是吸粉最好的工具。

　　不過……宋管家想了想辛初清冷的眉眼，顫了顫！

　　他實在是怕，場面到時候太難看！

　　那絕對會是顛覆性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