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男人的眼神
沒想到,如今嫁為人婦,母親依舊派人送來了今年的生辰衣裳,寸草春暉,母親無微不至的愛,她又如何能夠回報?
她甚至于,連承歡膝下,也是做不到的。
董芳菲的眼睛,微微的酸澀,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收回了眼底的深潤,才將香囊放下,輕輕伸手,去拿那件輕盈的襦裙。
可是襦裙之下,竟然還有一套衣物,疊的小小的,還是喜慶的紅色,董芳菲拿起來一展開,一個繡著花貓圖案的小肚兜,一條小小短短的綿綢褲,看那微小的尺寸,顯然,都是給嬰孩穿的。
母親的意味,不言而喻,又是那套“生兒育女傍身”的理論,董芳菲幾乎能夠想起母親耳提面命的模樣,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但,畢竟相隔兩地,這是途徑百里,才運送過來的生辰祝福,董芳菲總不能扔了它們,只得將兩件嬰孩的衣物,放在紅箱子底,命人一并收起來。
五日后,是農(nóng)歷五月二十,也是董芳菲十八歲生辰。
因為董芳菲提前吩咐過,不許李嬤嬤她們在燕南侯府中伸張,所以,除了她從董府帶來的三個人,其余眾人,并不知曉,這一天是董芳菲的生辰。
沒有親人在側(cè),董芳菲的生日過得十分簡單,晚膳,依舊是日常的吃食,只是多了一碗李嬤嬤親手下的長壽面。
這樣清淡安寧的生辰,董芳菲還是第一次過,以前在董府的時候,總是一大家子人,團團圍在一起替她慶祝生辰。
除了新衣裳,母親還會派人去糕點鋪子里定做生辰糕點,兩個弟弟會給她準備生辰禮,雖然都是些小玩意兒,但也是親人的一份心意,就連一向嚴厲的父親,也會在她生辰的這一天,難得的慈愛和溫和。
那樣的溫馨片刻,董芳菲曾經(jīng)習以為常,可以如今,在這偌大的燕南侯府里,她一個人,對著一碗簡單的長壽面,才能體會到:往日里一家團圓的幸福,是如此難得。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已離家百里,嫁位人婦,成了燕南侯的側(cè)室。
或許,自此之后的很多個生辰,她都要一個人獨自渡過吧?
女子的心里涌起了淡淡的惆悵,但是還是勉強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淺笑,望著眼前潔白細膩的面條,對自己說:“董芳菲,祝你十八歲生辰快樂,希望你未來的生活,一切順遂!”
用過了晚膳,因為當下已是夏季,董芳菲白日里又出了些薄汗,覺得身子不爽快,便對著站在門口的兩個丫鬟吩咐道:“小春小秋,你們?nèi)渌?,我要沐浴?!?p> “是,小姐。”
小春小秋兩個,按慣例架起屏風,抬了浴桶出來,又倒了滿滿兩壺的開水倒進去,再加上適量的涼水,調(diào)好了水溫,準備好衣物,才去喚芳菲。
室內(nèi)瞬間熱氣裊裊,芳菲脫了衣物,跨進了水中,只覺得渾身的每個人毛孔,都在溫水的包裹下,舒適愜意到了極點。
“真舒服!”她躺在溫熱的水中,脖子仰靠在桶身上,發(fā)出了一聲輕輕地喟嘆。
屋外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小春帶著畏懼的聲音:“侯爺,您,您不能進去,小姐在......”
侯爺?
董芳菲泡在浴桶里,幾乎要昏昏欲睡,此刻,聽到這兩個字,不禁打了個激靈,她眨眨眼,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燕南侯趙澈,不是在數(shù)百里之外嗎?
肯定是她在做夢,董芳菲伸出濕漉漉的手心,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這個澡跑的她太舒服了,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可是,下一刻,屋門被推開的“吱呀”聲,讓董芳菲開始懷疑:這個夢的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吧?
風塵仆仆的男人,此刻,已經(jīng)不顧丫鬟的阻攔,推開門跨入了屋內(nèi),隨后,男人反手一帶,咯吱一聲,又關(guān)上了門,將屋外的無干人等,都阻隔在外。
為了回來見她,趙澈已經(jīng)不眠不休的趕了近十個時辰的路,在沿途的驛站換了兩匹駿馬,才成功在今夜結(jié)束之前,順利抵達千紫院,區(qū)區(qū)一個丫鬟的阻攔,又如何能夠攔得住他?
隔著單薄的屏風,隱約可以看到后面的朦朧剪影,女子小巧的頭顱和纖細的脖頸,露在寬大的浴桶上方,惹人遐想。
趙澈沒有想到,自己回來的這一刻,竟撞上了董芳菲正在沐浴的時刻,但,他一刻也不想等,迫不及待的想見她——那個他在軍中夜夜思念的人。
男人長腿一邁,跨過了屏風,便見到了那隱隱于水下的女子。
董芳菲睜著一雙迷蒙的水眸,在縹緲的霧氣之中,對望到了一雙漆黑幽暗的眼眸,那眼眸之下,是傲然的鼻梁,弧度分明的薄唇,還有冷峻的下巴。
再往下,披著一件黑色披風的男人,身上帶著風塵仆仆的意味,衣角凌亂,鞋面沾灰。
這......
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董芳菲覺得自己可真奇怪,竟然莫名其妙的,夢到了趙澈這個男人。
下一刻,她見男人緩緩向她走來,眼神之中,竟是她無法讀懂的灼灼溫度。
不,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正向他走來的,就是趙澈本人。
董芳菲原本迷蒙的眼眸,瞬間睜大,慌忙之中,拿起浴桶邊搭著的毛巾,欲蓋彌彰的遮在自己身前。
可毛巾吸了水,竟沉了下去,董芳菲見狀,只能瑟縮著脖子,將自己整個人往水下沉了沉,只露出一張臉在外,慌慌張張道:“你......你怎么回來了?”
她慌張的小動作,惹得男人心情大好,趙澈覺得:自己這一路的奔波和辛苦,在看到董芳菲的那一刻,都煙消云散了。
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故作輕巧道:“我回來陪你過生辰啊?!?p> 董芳菲沒有想到,趙澈給的,竟是這樣一個答案,她一時間怔住了,就連原本的慌張也忘了,一雙清麗的眼眸中露出疑惑:“你,怎么知道?”
趙澈怎么知道今日是她生辰?這件事,她可是從未在他面前透露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