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做戲
隨著燕州軍在嶺南沿海駐扎時間的延長,氣候的逐漸炎熱,以及敵人的長期隱而不發(fā),燕州軍的紀(jì)律,逐漸的松懈下來。
天長地久的枯燥訓(xùn)練,看不到盡頭的備戰(zhàn),對于年輕而且精力旺盛的士兵們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
漸漸地,有士兵會去附近的酒樓喝酒,有士兵會偷偷溜去花樓買春,還有的士兵,甚至和附近漁民家的女子勾搭上了。
這些秘密,是藏不住的,漸漸地,附近的百姓漁民,都知道了燕州軍治軍不嚴(yán)的消息。
胡可多也不例外,這個狠戾的一方霸主,這一天晚上,正在遠離海岸線的一處荒島中飲酒,忽而接到了下屬的匯報:“老大,我猜測,有人在秀春樓里,見到了燕南侯?!?p> “你是說趙澈?”胡可多聞得此言,猛地放下酒杯,一雙狠戾的眼珠子,睜得圓滾滾的。
“不錯,聽說秀春樓里,有個新來的百合姑娘,是京城人,彈得一手好琵琶,前段日子,有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包下了百合姑娘的所有的場子,不讓百合姑娘接待外客,而后,便有傳聞?wù)f那位公子身份高貴,只是,無人知道他具體是誰?!?p> “你是說,那個公子哥,就是那姓趙的?可有依據(jù)?”胡可多問的急切。
那下屬緩了口氣,繼續(xù)道:“我今日在海邊捕魚,聽旁邊的幾個漁民說,有人去秀春樓送漁貨,親眼見過那位貴公子下馬車,據(jù)他們說,那位公子約莫二十出頭,身量足有八尺,長相英氣俊朗,老大,我們沒見過燕南侯,您可是親眼見過燕南侯的,他是不是長這樣?”
胡可多略略回憶了一番,縱然,他對趙澈恨之入骨,但是,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些特征,都與趙澈完全相符。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胡可多還是決定,派上一個善于打探消息的屬下,再去查探一番。
就這般又過了半月有余,那查探消息的人,帶回來一幅簡單的畫像,畫中的男子,便是他親眼所見的、那包下百合姑娘的人。
胡可多展開畫卷,紙上寥寥數(shù)筆,但已經(jīng)構(gòu)勒出男人清晰的五官和臉型,正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趙澈。
這個燕南侯,哪怕是化成灰,胡可多也是認(rèn)得的,畢竟,這是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人。
“這個姓趙的,老子還以為他刀槍不入呢,原來,還是要埋葬在溫柔鄉(xiāng)里,哈哈哈!”胡可多朗聲大笑,一個邪惡的計劃,已然成形。
原來,這秀春樓,地處嶺州城嶺安河畔,而嶺安河畔,在這整個嶺南州,都是花名在外的,那里遍布教坊司、歌舞院和酒樓,最是個歌舞升平的溫柔鄉(xiāng),
嶺安河畔一面臨水,而且距離燕大軍營地,足足有二十里地,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大半個時辰才能趕到,而這大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干掉燕南侯。
既然這位燕南侯,如此低調(diào)的探訪佳人,身邊的侍衛(wèi),必然不會太多。
胡可多自己就是個武藝高強的勇士,手下的人,雖不如他,但也頗有些本事,而且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再者,他們身為??埽鱾€擅長水性,解決了燕南侯,直接跳進嶺安河中,便可脫身。
胡可多的粗略一想,便覺得,自己復(fù)仇的時機到了,決不能輕易錯過。
這一晚,時值七夕,正是民間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
秀春樓二樓的一間上房里,裊裊清香,從案臺上小巧的三足鼎里散出,一曲婉轉(zhuǎn)動聽的《鵲橋仙》,從細(xì)細(xì)的琴弦中傾瀉而出,款款動聽。
而那撥琴的女子,懷抱琵琶,素手芊芊,姿態(tài)尤為動人。
可站在一邊的男人,卻并不看她,趙澈站在靠窗的位置,望著屋外的燈火,只將一雙敏銳的眼眸,盯著窗外的某處。
胡可多現(xiàn)在,知道他就在秀春樓,必定已經(jīng)謀劃了刺殺他的行動,而且,若是他沒有猜錯,對方極有可能會選擇在今晚動手。
七夕之夜,街上人潮涌動,河邊花燈朵朵,趁亂行兇,最易于逃脫,若是錯過了今晚這個機會,下一次,要等到人多的時候下手,便要等到一個多月后的中秋之夜了。
趙澈認(rèn)為,胡可多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今晚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如今,這秀春樓周邊,早已步下了天羅地網(wǎng),只等胡可多踏入這秀春樓,他便來個甕中捉鱉。
“公子,公子?!鄙砗蟮囊宦晪扇岬暮魡?,打斷了趙澈的沉思,他回過頭去,只聽見百合柔聲道:“這首《鵲橋仙》,奴家已經(jīng)彈完了,不知公子可喜歡?”
“不錯?!壁w澈點點頭,眼神中,卻看不到一絲迷離和欣賞,顯然,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百合的心里,有微微的失落,但是她明白,她不該奢求什么、
一切,不過是一場交易,她幫他演戲,他替她贖身,僅此而已。
一開始,從京城四品官家之女,淪落為風(fēng)塵女子,她的內(nèi)心,曾絕望得見不到一絲光明的,甚至想過一死了之。
可是,進了這秀春樓,她竟遇到一位京城人士,這位趙公子曾在京城長大,認(rèn)識她的父親,而后,問明她是因父親獲罪,被牽連至此,便表示要和她做一場交易——她只要幫他演好戲,他便可替她贖身。
從那時起,百合的心里,便升起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期盼,身為曾經(jīng)的官家小姐,琴棋書畫,她樣樣都研習(xí)過,再加上出眾的容貌和儀態(tài),莫說是在這秀春樓里,便是在這整個嶺安河畔,都是個拔尖的。
往日里,見到她的那些男客,誰不是一擲千金,只想討她歡心,只有眼前這位趙公子,他看她的時候,眼神里平靜無波,好似在看一個物件。
百合有微微的氣餒,卻又升起了奇異的歡欣。
身在風(fēng)月場,那些男人急色的丑態(tài),讓她厭惡反感,而趙公子卻不一樣,他從不說那些過分的話,從沒有過分的舉止,甚至于,他并不親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