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笨蛋姐姐｛番外｝

　　爸爸走了，媽媽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是知道的，爸爸走了。

　　爸爸走了，就當我們所有人都悲痛不已的時候，只有妹妹抱著懷里的書，蹦蹦跳跳的來回炫耀。

　　我好嫉妒她。

　　我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陽光，無論在什么時候，只要她出現(xiàn)，所有人都會給與溫暖和諧的笑容，即使是現(xiàn)在，即使我們淚如雨下。

　　光明正大的宣布自己的感情，這就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爸爸走之前看著我，我知道，這是讓我肩負起家庭的重任，我不想答應，但是我不得不答應。

　　這些年來，為了贏得他們的歡心，我又何嘗沒有付出什么？聰明懂事，這就是我的標簽，人設是有代價的，連帶著就算是我過生日，我也會努力照顧妹妹，可能，只有在我接到禮物吹蠟燭的一剎那，我才是我生日的主角吧，我心里這樣想著。

　　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肩負起家庭的重任。

　　我這樣瘦弱的肩膀，真的能肩負起家庭的重任嗎？

　　我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告訴爸爸，我想要質問他，但是最后卻沒有說出口，只因為我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我應該肩負起家庭的重任。

　　媽媽是一個要強的女人，爸爸走后，就扛起了爸爸公司的事情，但是她畢竟不是這塊料，我知道，她已經(jīng)很努力去做了，可惜做不好。

　　照貓畫虎，這就是我對媽媽工作的評價，事實上，媽媽工作時最常用的一句話就是，“這件事情如果如果他來做的話，會是怎樣？”

　　我討厭這句話，爸爸的確很有本事沒錯，但是媽媽卻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爸爸走后還有外公外婆可以幫襯，但是外公走了之后呢？

　　果然，又一次參加完葬禮，公司的情況就漸漸衰敗了。

　　只有常靈靈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她只想著要改名。

　　媽媽很頭痛，又一次關于名字的事情媽媽和妹妹吵了一架后，本想去媽媽房中的我聽到媽媽在嘀咕，“都是你不好，我都說了這樣的名字孩子會有意見，你就是不聽，你就是不聽......”

　　她的表情好像真的旁邊就有爸爸，兩眼炯炯有神，側耳傾聽的模樣嚇到了我。

　　這是，這是自言自語嗎？但是醫(yī)院的結果告訴我，不是，是媽媽的精神出了問題。

　　這......

　　我沒有哭，我一直告訴自己，我不能哭，爸爸去世，妹妹還小，媽媽生病，現(xiàn)在是應該我站出來了。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在被子里反問自己，為什么會是這樣？

　　為什么我就一定要承受這種壓力？為什么我就不可以想妹妹那樣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我也不想支撐起這個家，我也想要依靠別人，我好累。

　　醫(yī)生告訴我們，病人的疾病是沒有規(guī)律的，需要靜養(yǎng)，不宜多操心工作問題，我勉強笑著對外婆說，“以后你帶著媽媽吧，我來帶著妹妹，公司上的問題你不用管，爸爸安排了后手的，沒有媽媽他也會一樣運轉?！?p>　　外婆看起來很是慶幸，“幸虧有你爸爸?！彼@樣說道，又摸了摸我的腦袋，“真是苦了你們兩個孩子了?！?p>　　“怎么會呢？”我笑著回答。

　　哭的明明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公司有人，這樣的話早就不能信了，媽媽在位的這幾年，別的事情沒干多少，但是打壓的事情倒是做的不少，爸爸留下來的骨干，早就流失了大半了，我站在辦公室里，旁邊有人向我問候，我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來找媽媽玩?！?p>　　他們不敢直視我，他們也不知道我就是這家公司的掌握者。

　　我必須堅強，我必須學習，管理公司要用要很多知識，我必須一一看完，好在我家樓下就是一家書店，我可以查閱大量的資料，公司的問題，我按照自己的能力辦事，了解的就做，不了解的就學著做，時常帶著媽媽過去一趟，打個掩飾，這樣的狀態(tài)下公司也算是在蒸蒸日上。

　　爸爸，看到了嗎？這個家最終還是我抗下了所有。

　　我站在辦公室內(nèi)，城市景色隔著巨大的落地窗印入我的眼簾，我知道還用很長的一段路需要走。

　　在我十六歲那年，外婆給與我一個檔案，里面是爸爸寫給我的信，以及留給我的財產(chǎn)，在這里，我已經(jīng)了解到了爸爸心中所謂兩輩子的財產(chǎn)，心中頓時很平靜，一切的背后，原來還有著這樣大的支撐。

　　我的行為有了底氣，我終于正視爸爸給我安排的東西，在和時常神志不清的媽媽聊天中，我多次感受到了她無意識的呢喃，大多是對爸爸說的，時間不定，有時候是初戀，有時候是結婚，有時候，則是我降生的時候。

　　我很鄙夷我自己的行為，守候在媽媽身邊等候幾個小時，有意的引導她說出只有有關我的言語，這樣的行為，既小心翼翼，又帶著期待。

　　但所幸結局是美好的，我的確是她們的驕傲，如果他們知道我做的事情的話。

　　但是這樣的事情能做多久，我不知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媽媽精神失常，這樣的問題越是到最后，越是有著暴露的風險，無論是親朋的擔心，還是公司的運營，我并不認為一個永遠藏在暗地里的未成年小女孩能擺平所有公司的事情，這樣的問題遲早會公開于世，到那個時候，我們的生活還是這樣的模樣嗎？

　　我不知道，看著身邊的妹妹睡個正香，懷里還抱著爸爸給她的筆記，我不免有點好奇，這么多年來，我越來越熟悉公司事務，倒是這個家伙，越來越沉浸在動漫的海洋里，照她們的話說，是叫二次元吧？

　　我暗暗嘲笑自己，明明自己也僅僅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卻硬是將自己變成了一個老母親心態(tài)，明明我也渴望平靜友好的童年啊，可惜，我的童年注定注定只能在別人的世界里度過，被同班的人稱贊一聲別人家的孩子，這就是我的童年沒錯了。

　　事實上我也帶著妹妹來過游樂場，亦如當年一樣，她蹦著跳著，口里喊著意義不明但是很羞恥的臺詞，我跟在后面，遞上一瓶礦泉水，“累了吧？來喝口水吧?！?p>　　只不過少了兩個人而已。

　　但是這樣的安排，從那一個雨天就結束了，一群同校的學生闖進我的書店，出于好心，我為他們遞上一塊毛巾。

　　大概是好奇吧，我不愿意在電腦上繼續(xù)處理公司的事務，跟著他們，幫助他們選擇書籍，里面有一個男孩子很是讓我關注，雖然我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而且女朋友還很可愛，他們買了很多書，雖然我心中明白是那個女孩子買的，但是莫由來我就想看一下男孩出糗的模樣。

　　就這樣直到他們結束，我才慢慢平復過來，這也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平淡生活中的調(diào)味品吧？我暗暗將這件事記住。

　　事實上我并不是真正過目不忘，我只是不敢忘記而已，我將一點點我以為重要的的事情放在腦海里反復回想，每一個細節(jié)都一定要想出來才肯罷休，這就是我過目不忘的真正原因。

　　過了這件事，平淡的生活又一次沒有了起伏，直到一天下午，這是一節(jié)體育課，有一個女孩子突然暈倒，周圍的人迅速圍上去，老師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本來這應該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換做平時我是絕對不會圍觀的，但是我看清了那個女孩子的臉，是她？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可能是同情，可能是擔心，但很清晰，我感到一絲竊喜。

　　我在竊喜著什么呢？有時候我一直在詢問著自己，我不想往那個方面去想，但是事實又不得不讓我往那個方向去想。

　　我開始不由自主的收集他們的信息，家庭住址，生活習慣，親朋好友，直到那個男人找到我。

　　“你就是這些天一直打聽我弟弟的人吧？叫常青青對嗎？”

　　他帶著滿面和煦的微笑，在書架上挑挑揀揀，直視我的眼睛這樣說道，明明沒有任何威脅的語言，但是宛如一把利劍刺入心中，在一瞬間就將我的理智擊碎。

　　這仿佛是羚羊遇見了自然界的天敵一般畏懼，不知為何，我明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壓力——那是一種全方面壓制我的壓力。

　　我身心都在顫抖，但是越到這個時候，我越不能認輸，抬著頭，我強裝冷靜的說，“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p>　　我有意抬高聲線，想拉攏更多的人過來。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一群人在一起，就莫名的覺得心安。

　　那個男人輕輕一笑，周圍的人馬上就如同潮水一樣退出書店，我頓時明白了，驚恐的退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表現(xiàn)得像一個合乎我年齡的女孩子吧？

　　男人饒有興致，挑了一本書，撕開包裝，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你看這個包裝，她做得挺精致的，想要找到口子還需要不少的力氣呢。”

　　我不敢說話，男人接著說道，“但是里面的內(nèi)容卻是頗有意思，你說對嗎？”

　　我瞳孔一縮，就看到書籍的名字，《百年孤獨》，我不知道他所說這句話的意思，但他也沒有打算讓我繼續(xù)瞎想，反倒是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這樣好的內(nèi)容，放在這里可惜了，不如我就拿走吧?！?p>　　我還是不敢說話，但是他已經(jīng)掏出錢包，夾著書就走書店門口，一張百元鈔票放在了柜臺，頭也不回地說，“馬爾克斯還寫了一本小說，叫做《霍亂時期的愛情》，下次有機會我再來拿吧?！?p>　　隨著男人走出視線范圍，我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

　　又好像想到什么，我連忙跑過去將書店關上，這時候妹妹下樓了，好奇的詢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閉口不談剛才的情況，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將她哄上樓，才稍微安心了下來。

　　走進浴室，我任由冰冷的水珠拍打在我的身上，只渴望獲得短暫的清醒，事實也正如我所料，人類是適應環(huán)境的生物，突如其來的寒冷中可以獲得冷靜，持續(xù)的炎熱中獲得暴躁。

　　我終于控制到自身的情感，但是并沒有急著出門，我仔細地清洗著身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腦海里卻是不斷地回味著那個男孩的身影，突然磕到了手肘，疼得我齜牙咧嘴，有些惱怒之下，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不安，是的了，今天的事情，真的結束了嗎？

　　人家的目的，難道真的只是過來敲打一下？我急忙擦干身上的水珠，也不顧頭發(fā)還在滴水，拿起平板，接連滑過了幾個界面，手機里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我的臉色越來越慘敗，直到抬頭看向電腦，一張過去的全家福有意的慢慢刷新出來，成為我的新壁紙，我一閉眼，手里的報警電話也選擇了關閉。

　　不行，我還有機會，我沒有輸，我還有爸爸留下來的財產(chǎn)，就算是公司沒了，大不了我不和他硬碰硬，拿著這筆錢，天下之大那里去不得？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的桌面壁紙又一次換了，這一次是一段話，你的東西我拿走了，還有一本先留在你那里。

　　我全身顫抖著，猛地切斷了全家的電力，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由于失去了電力來源，妹妹很快就從樓上下來，“姐，家里電沒了，怎么回事啊。”

　　我看著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沒事，大概是跳閘了吧，過一會就好了。”

　　大概是我現(xiàn)在的轉態(tài)嚇到了她，他明顯有點手足無措，“姐，你這，是怎么回事?。俊?p>　　我撤了撤頭發(fā)，馬上就是幾滴水擠出，心里有著一絲羞愧，“沒事，姐只是一次數(shù)學考試沒考好，心情不好罷了。”

　　妹妹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這考得是有多差啊，頭發(fā)都不吹干，真是笨蛋姐姐?！?p>　　是的呢，我真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