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是她
“我記得只是替你殺一人?！庇魵g坐了下來，順手拾起旁邊的酒壇子，也豪飲了一口，“不過擅自主張喝了你的酒，自當(dāng)要賠禮的?！?p> 還是那句話，浩蕩天下，能以武勝她之人寥寥無幾。
前世的修羅戰(zhàn)神，非是虛話，那是多少鮮血堆砌出來的名聲，堅不可破。
墨青雨笑如春光般明媚，連贊幾聲好，“血氣方剛，鐵血柔情，若非早知你是郁家嫡出的小姐，恐我都要以為你是江湖哪個教派的義士。
“爽快！若此劫安然度過，我墨青雨的一切與你共享，你我共謀大業(yè)，互為彼之子房?！?p> 郁歡聞言便猜出此番她恐是兇多吉少，不然也不會表現(xiàn)地如此沉重，不過她既押命于她，她必不負(fù)所托，“墨姑娘，時辰不早了，還是說回之前的事吧?！?p> “急什么?！蹦嘤晡⑽⒁恍?，手里的煙管重重點在桌上，霎時間大門處的珠簾收緊，露出一個小窗。
從這窗望出，可看清下面的一舉一動。
這時，沈云旗正從門外走進來，朝著最里走去，而等待他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顧繹心。
一切便是這么巧，郁歡不禁蹙眉，“墨姑娘真是算無遺策啊?！?p> 可不興與虎謀皮，誰知道哪天老虎會反撲，將自己咬得尸骨全無。
“不過是正巧。”都是聰明人，又怎會聽不出那言外之意，恐之前達成的共識徹底破滅，她忙解釋道：“提前預(yù)定位置的，我們怎么也會知道，莫不然叫那些潑皮無賴進來了，擾了貴客興致，我這生意便做不下去了?！?p> 這是規(guī)矩，只要一人定了位置就行，至于跟過來的是誰，倒也無處得知，只是這樣的規(guī)矩能夠有利于官府查辦。
“原是如此?！庇魵g在心底記下了，“那這行蹤？”
墨青雨搖了搖桌上的鈴鐺，小廝推門而入，兩人耳語幾句，那小廝便又退了出去，她道：“我會將他回家的路徑圖繪制給你，他什么時候離開，我會派人去郁府告知你。”
郁歡頷首：“也好?！?p> 墨青雨又問：“你為何不在他家等他呢？”
“他一屆書生，能住在何處，世家所處的街道，定與他相距甚遠(yuǎn)，世人皆知我與他有過糾葛，很容易玩火自焚，今晚設(shè)宴除了招攬門客，也是為此作打算。這一來一回時間太久，難免會有變故?！庇魵g也不瞞她，坦誠相待。
“你倒也坦誠，揭秘于我，就不怕我以此要挾你?！蹦嘤晖犷^望著她，十分好奇。
郁歡含笑與她對視，“你不會，也不敢。怎么說我也是高門世家，不是那些江湖流民，你說呢?！?p> 墨青雨撇了撇嘴，“我會在他離去時稍加阻攔，至少拖住一刻鐘?！?p> 她確實不敢，那是郁家，弄死個書生能出多大事，而且就算她敢說，也沒多少人會信。
“謝過了?！?p> 接過剛進門的小廝遞來的羊皮卷，郁歡揣好，而后戴上面紗，準(zhǔn)備離去。
墨青雨問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為何非殺他不可？”
一陣風(fēng)動，姑娘翻窗而出，幾片樹葉被卷進房里，風(fēng)中還回響著那三個字，人已不見了蹤影，真是來去如風(fēng)。
——“他該死?！?p> 墨青雨琢磨著這三字，說得多么真切，京都這些年嘲笑郁歡的人不在少數(shù)，若真只因那一番辱罵，便恨得咬牙切齒，欲殺之而后快，那恐怕得要殺遍全京。
她沒吩咐人去重新查郁歡的底細(xì)，既然足夠神秘，那么她的背后一定有一只大手，她若起疑心，恐怕會添什么亂子。
其實她瞞了郁歡一點，那便是明暗起初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器，只是前幾年有人用那把月刃，殺得江湖聞聲喪膽，見刀如見黃泉，因此懸于兇器榜上。而手持月刃者，被江湖人稱閻王，只有四人從那人手里逃出來過，至于怎么逃得，只有一人說了實話，說是閻王故意放他走的，他只記得那沖天的殺氣，僅是見到那點寒芒，便覺周遭無數(shù)亡靈在慘叫，活像是身處煉獄，而那人后來徹底消失了，連帶著那把刀，就像從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故稱那幾年為閻王索命年。
也許，郁歡便是那消失的閻王呢。
墨青雨想著，一口將酒壇子飲盡，好不暢快，她尋到了保命符，如何不喜，如何不狂，她在玄甲國執(zhí)掌百字號多年，兢兢業(yè)業(yè)，每晚只敢躲在百花樓里，倚靠著那把日刃，飛鴿傳來的白紙黑字，就像在向她索命。
她長大了，她依舊怕，她怕沒命，她不敢犯一點錯，家里的吩咐每一樣都做得滴水不漏，她挑不出差錯，可父親仍想讓弟弟坐這個位置，只因她是女子她便不配。
什么百字號的老板，她出現(xiàn)在人前，人人都道她是老板的女兒，哪怕京都這片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替換成了她的人，可那遠(yuǎn)在天邊的家族，依舊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郁歡，是她的救贖。
“父親，你可曾料到過這天?！蹦前沿笆子直煌屏顺鰜恚嘤険崦秦笆?，指腹在刀鋒滑過，笑盈盈的，“我墨青雨再也不怕了，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盡派人來殺我吧，我要你看著，我是如何一步步超越你?！?p> 偌大的房間只她一人，除了煙味便是酒味，窗戶也被她關(guān)上，燭火搖曳，她在這里度過了數(shù)不清的日夜，而今日她終于吹熄了那盞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