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魔法槍

　　看到離一幕慢慢地從衣袋里拿出紫色魔法石，菲爾和阿特第一反應就是驚訝，隨后便是恐懼！

　　“你是……貴族！”菲爾顫巍巍的說道，手搭在桌上的魔法槍上，想要保護這寶貴的科研成果。

　　阿特也悄悄的拿起身邊的一把小銼刀，負在身后。但這些小動作都被離一幕看到了，只見他輕輕的一笑：“不必緊張?！?p>　　說完，把紫色魔法石收回衣袋里，繼續(xù)說道：“菲爾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魔法是為何物，我也不了解你們的政治。但我覺得，這個東西要是被你做了出來的話，世界一定會陷入無限的戰(zhàn)爭。”

　　這些話輕輕的從離一幕的嘴里說一出，像極了一枚炸彈在這個客廳里爆炸開來，菲爾和阿頓時被轟的無話可說。

　　老人菲爾緊皺眉頭，低下頭來看著桌上的魔法槍，細細想著離一幕的話。

　　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如果這個魔法槍真的做出來，那無異于就是把魔法普及到平民范圍，魔法的門檻降低了，會強大魔法的人多了，泛濫就會成災。那樣的話，本想阻止戰(zhàn)爭和保護平民的菲爾自己就等于把他們拖入了更加危險的戰(zhàn)爭里，他就成了千古最大的罪人。

　　魔法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學魔法的人。人性惡毒，沒有人能夠知道誰是好人，誰是歹徒，或許貴族限制魔法的學習一方面就是為了維護治安，避開了魔法泛濫成災的發(fā)生。

　　“你說的戰(zhàn)爭由貴族挑起，遭殃的是百姓，這一點我認可你?！彪x一幕說道，“但是我并不認可你把這把槍做出來。你想想——如果街上的人都有這把槍，誰還會好好說話？會好好聽你說話？”

　　良久，菲爾緊皺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抬起頭來對離一幕說道：“一幕先生說的對，我這么大年紀了，還沒有你想的廣闊，真是慚愧?！?p>　　“那一定是個恐怖的世界，尤其是對我們矮人來說?！币慌缘陌诵『⑻芈犃穗x一幕的話，像是被嚇壞了，呆滯的說道，“菲爾，我們做出了發(fā)動戰(zhàn)爭機器！成為世界最大的罪人！”

　　“要是戰(zhàn)爭發(fā)動了，沒有這把槍，無力的平民們又該如何保護自己呢？”菲爾的臉憂愁起來，一時間他想把這把槍毀了，但想到戰(zhàn)爭的殘忍和這么多年的心血成果，他有點舍不得。

　　“交給貴族，讓他們來管制這種槍支?！彪x一幕平靜的說道。

　　“貴族……？”

　　菲爾再一次陷入沉思?？梢哉f，菲爾是屬于厭惡貴族一派的人，他討厭貴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態(tài)度，他討厭貴族的行事風格和囂張跋扈的氣勢。在他的心里有很多的偏見——為什么貴族生下來就有好日子過？為什么像他這樣的人在底層拼命努力的人，就沒有辦法過上那樣的生活？為什么貴族的人可以放肆貪婪的享用底層人的成果，而平民碰一下他們的東西就是觸犯他們的利益？他覺得很不公平，也很不服氣！

　　他想起了往事，在他還是個年輕小伙的時候，他自己造出來的無數(shù)優(yōu)秀的科研作品，都被貴族同年紀的人搶奪抄襲，所謂的司法無一都偏心于貴族的人，他們寧可相信這些東西是貴族家的狗做出來的，也不可能從他這個底層平民，在底層學院學過幾年機械學的窮酸小子手里造出。

　　菲爾從那時起，他的世界觀便是——這個世界，整個瓦洛納帝國都被貴族和資本壟斷和控制，一切的東西都是他們的資產(chǎn)，他們的玩物。憑什么？！他很不服氣，痛罵上天不公，痛罵圣主不圣，他誓于貴族對立，貴族的一切都是錯的！貴族的人都是心腸壞爛的歹人！

　　正所謂一個人最討厭什么東西，說明他最渴望得到什么東西。菲爾討厭貴族，厭恨他們。但在他的心里可是無限渴望自己能夠成為其中的一員。他發(fā)誓一定要造出一件驚天動地的東西，希望能被國王賞識，給他封一個爵位讓他成為貴族。但是這個“偉大”的理想，從他15歲到現(xiàn)在75歲都沒有成功。這60年里，他吃盡苦難——作品被搶，沒有人脈，遭人唾棄和嘲笑，但理想就是沒有成功過！

　　當人面對一次次的失敗后，他會對這件事情失去耐心，從一開始的熱愛轉(zhuǎn)變成仇恨，因為它不能給到自己好處，這個時候，人會變得不理智和頹廢，他不會去怪自己而去責備外物。

　　所幸的是菲爾仇恨貴族的同時，并沒有忘記從自身上找問題，他現(xiàn)在的所有創(chuàng)造都有自己的保險，每樣東西都有無數(shù)的復制品和設計圖。他對創(chuàng)造的心和血一直都在沸騰，從未冷卻過，造出來的東西也越來越精細完美。

　　“交給貴族？你是在開玩笑！”阿特大喊，沖著離一幕一頓大罵。離一幕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因為他說的矮人語，但看這小孩的神情生氣，離一幕知道他在問候自己的家人。

　　“這個東西給了貴族？我們矮人還可以活？現(xiàn)在沒槍的他們就已經(jīng)以虐待矮人為樂，要是有了槍，那不是以殺矮人為樂？你是想要我們滅絕嗎？你這是什么居心！”（因為阿特的這些話非常的粗穢和重語氣，筆者在此只好把他的意思表達出來）

　　“呵，你說的輕松！你有經(jīng)歷過被人拿著鐵棒追著打嗎？你有吃過被人踩了無數(shù)腳和泡了尿的面包嗎？把槍給他們？這把槍可是我和菲爾的多年心血，說什么也絕不能給他們！”

　　阿特痛罵著，竟哭了起來，他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沙啞和渾濁，到最后離一幕就已經(jīng)聽不清他在說話，只看到他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聲音無比凄慘。

　　情緒是會傳染的，離一幕看到眼前這個小孩哭成淚人，幾乎都快把嗓子哭啞，他可以感受得到小孩身上承受的巨大的委屈和折磨，他的心一定痛苦萬分。

　　“看來我說錯話了?！彪x一幕心想，感到很愧疚。

　　“我很抱歉。”離一幕站起身過來，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根本一點都不知道……”小孩沙啞的聲音微弱地從底下傳來。

　　菲爾連忙扶起離一幕，說道：“沒事，先生，是阿特太激動了?！?p>　　離一幕重新坐下來，這時，菲爾緩緩說道：“先生，我們討厭貴族，厭恨他們是有原因的?！?p>　　離一幕不說話，靜聽他的后話。

　　“貴族喜歡持權凌弱，我和阿特都是受害者，我一老頭也就不說自己的痛苦了，這么多年我都習慣了?！闭f到這，菲爾苦笑了幾下，意味深長，“倒是阿特，我見到他的時，他正被幾個貴族的青年欺負，拿這根鐵棒砸在他的身上，就因為阿特在路上沒有給他們打招呼！就遭了這頓毒打！”

　　菲爾講到這，表情變得非常憤慨，一轉(zhuǎn)方才的平靜，一邊的阿特也不哭了，抹了把眼淚后，默默的離開，去到了樓上，顯然菲爾接下來說的話是他最不想面對的事實。

　　“我當時看他可憐，主動去幫他，那又能怎么樣？那些囂張的貴族小孩連我都打了一頓，街上有多人路過，也就只是路過而已，一句話都不敢說，更沒人敢來阻止他們，他們害怕貴族，那種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p>　　“也就在那時候，我認識了阿特。這個可憐的孩子從小沒了父母，獨自一個人流浪在街上，饑寒交迫是不能說盡他的痛苦遭遇，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就下了決心收了他做我的兒子，我教他機械知識，他很聰明，一學就會，這把槍就是他做的?！胺茽柛煽莸氖种笓崦郎系哪Х?，眼里閃過欣慰的光芒。

　　“但這個要高級的石頭才能用。”離一幕十指指頭相碰，手臂抵在雙膝上。

　　“是的，先生，你那顆紫色魔法石就是它最好的能量源頭?！狈茽栒f道，“你似乎并不想給我?！?p>　　“我只是怕這個東西被歹人拿去濫用?！彪x一幕平靜的說，眼眸像一面靜靜的湖水，沒有波瀾。

　　離一幕即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他對這個東西存在強烈的危機感，直覺告訴它這個東西的威力是可怕的，若是真的做了出來，人人都能用的話，這個世界必定打亂。

　　他想起了東華——在東華里，強大的機關術和武器制造方法都是朝廷監(jiān)管，因為如果這些技術流落民間，東華就會不保。就拿離一幕的黑刀和青銅臂來說，像這種高深的技術要是被歹人濫用的話，百姓遭到的苦難一定比戰(zhàn)爭帶來的多得多。

　　“這點我也害怕，若不是先生說出了它的危險，恐怕我只會一直沉浸在制造它的喜悅中，昏了頭腦?！狈茽栃α诵?，略顯尷尬地說道。

　　“能做出這件作品，老先生你很了不起。我敬佩你為百姓的著想和憂國之心，我也很同情你和阿特的遭遇，我也不想這件作品就此沒落，也許會有一個人愿意接受你的才華，愿意接納阿特?！彪x一幕平靜的說道。

　　“但這不會是貴族?！狈茽柕某梢姾艽螅链硕紝F族充滿不信任和仇恨。

　　離一幕對此并不見怪，這樣的人在東華里也很常見，他們仇視達官貴人，仇視稍微有點權勢的人。離一幕也有被人記恨，作為一木道派的高手，身穿的那件黑衣赤字袍就是權勢的一種表現(xiàn)，不少人討厭他，討厭他身上的那件衣服。

　　雖然他本人不知道為什么一向為百姓服務的一木道派都會被人記恨，或許組織里真的有污流影響了一木的名聲，或許真的有些人就是見不得人好過于他。

　　但離一幕知道，菲爾和阿特不是后者，而是被貴族中的一些敗類將他們的觀念帶到了極端。

　　不是別人，不知別人的痛苦。離一幕懂這個做人的道理，也沒多說什么，更沒有說些類似于“這個世界還是有好的貴族的”，“要對這個世界充滿樂觀”這樣的話，沉默良久后，掏出了紫色魔法石，放到桌上。

　　“先生？你這是？”菲爾一臉詫異，看到離一幕居然把紫色魔法石拿了出來。

　　“我把這個石頭賣給你，我不僅要你的錢，還要你的一個保證。”離一幕把手按在紫色魔法師上，嚴肅的對菲爾說道。

　　“為什么？先生？你為什么愿意把它賣給我？這個可是戰(zhàn)爭機器?。　狈茽栠@次不再對魔法石有很的熱情，良性告訴他，這個魔法槍將來可能會成為人類災難，他不能成為這個始作俑者。

　　“武器的強大來源于使用它的人，就像我的刀，如果它的主人不是我，或許它會成為殺戮機器，也可能只是一把尋常人家切肉的刀。人是有良知的，老先生，我相信你和阿特不是歹人，這把槍做出來，只要能得到好的管制，就是保護平民的良物，你和阿特也會成為英雄。”

　　“先生……”菲爾說話有點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一對蒼老渾濁的眼竟流出了幾滴熱淚。

　　“你能拿出多少錢買這塊石頭？我支持你把這心血之物造出來，但我并不是能白送你的?！彪x一幕缺錢的很，到目前為止，他的開銷基本都是杰羅斯付的錢，他這人最怕欠人情，得要想個辦法換點錢，這樣就不用總勞煩杰羅斯了。

　　這可是紫色魔法石??！看這透光度就能知道它的純度有多高，如果真的有人拿到這顆魔法石哪會賣了它？這種魔法石千金難求，其中的魔法能量浩瀚無窮，如果換到東華的話，這顆石頭可以說是修氣者的福音，得到它就相當于得到了無數(shù)純粹的氣，修煉起來必會一帆風順，快馬加鞭！

　　但這顆晶石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離一幕手里，他不知道魔法，也不是修氣者，對它里面的強大能量沒有一點興趣，對他而言，這就是顆好看的石頭罷了，要是經(jīng)過雕琢，或許能還賣更多錢——他是這樣想的，很單純。

　　這要是被其他人和菲爾知道了，估計會驚到三天合不上嘴，大叫：“豪！闊卓！”

　　在陌生的地方什么東西最讓人有安全感？對離一幕來說，錢和一身的武藝就是最大的安全感，一身的武藝他有，但是錢就是沒有，身上揣著的幾張東華的銀票在這地方一點用都沒有，這個世界只收銀幣和金幣，他看到杰羅斯他們都是腰上戴個錢袋，里面的銀幣每走一步都叮叮作響。

　　“我只有2500枚銀幣，先生，恐怕不夠買你這魔法石?！狈茽柊颜麄€房子翻了個底朝天，最后拿來一個布錢袋，在桌上倒出一攤銀幣。

　　“這個市面上應該值多少？”離一幕問道。

　　“這是無價的東西，先生，很少有人賣的。但是據(jù)我在黑市里得到的消息，這能賣五十萬金幣，也就是一千二百五十萬銀幣?！狈茽柸跞醯恼f道。

　　聞言，離一幕心里乍舌，默默的吞了口唾沫，“這買賣虧啊?！?p>　　“先生，你其實可以不賣的，我也不打算把這魔法槍做出來了?！狈茽柮嗣竽X勺，蒼老的面孔上微微的露出一點笑容。

　　離一幕是第一個傾聽這個老人數(shù)十年來痛苦的人，菲爾對這次對話非常的愉快，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對別人傾訴自己的故事了，現(xiàn)在的他只感到身體輕飄飄的，很舒服，心里面就像下了場雨，洗去了他心里的渾濁和苦悶。

　　離一幕沉默了一會，抬眼看了一眼菲爾這個老人，他看到了后者的微笑，長嘆了一口氣，“這虧就虧了吧?！?p>　　“我就收你2000銀幣，把你的手伸出來?！彪x一幕站起身來，說道。

　　菲爾大驚，如此虧本的生意眼前這個男人居然答應了下來，這讓他萬萬沒有想到。

　　“雖然這對你這老人很殘忍，但這就是我要的保證?！闭f完，離一幕抽出黑刀，架在肩上。

　　菲爾見此既吃驚，又疑惑，顫巍巍的問道：“先生，你真的要賣給我？”

　　“是的，大男人說話就不會反悔?！?p>　　話音一落，老人的眼里竟流出了淚！在他的眼里，離一幕的身影變得無比偉岸高大，散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宛如圣主！

　　“恩人啊！你是我的恩人?。　崩先朔茽栴澏吨眢w站了起來，顫抖的手緊緊的抓著離一幕的胳膊，激動地哽咽地說著。

　　“你快數(shù)出2000枚銀幣來，然后伸出手，我在你的手上劃一刀，算是一個保證。”離一幕平靜的說道。

　　“這是一個契約儀式嗎？先生？”菲爾數(shù)好銀幣，裝進了布錢袋里，然后伸出干枯的手。

　　離一幕拿起黑刀，在他的手上輕輕的劃了一刀，鋒利的刀鋒即刻劃破菲爾的肌膚，猩紅的血當即流了出來，格外刺眼。

　　菲爾疼的倒吸了一口氣，70歲的老人家被人割了一刀，能不痛嗎？

　　奇怪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本應流下來的血居然沒有一滴流下來，而是流向了黑刀的刀鋒！

　　是黑刀吸血！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黑刀的刀鋒有幾條極其細小的長管子，從刀鋒一直延伸到刀柄，這些長管子和血一樣猩紅，如果遠遠看去的話，無數(shù)的這些長管子的顏色就是紅得發(fā)黑那種，所以這把黑刀的黑，是紅到極致的黑色。

　　這也是黑刀為何在森林里殺了那么多野獸，刀上不見一滴血的原因，此刀會吸血！

　　“離刀吸了你的血，就是把你當成了狩獵對象，你從現(xiàn)在開始直到死去，我的離刀都會感應得到你，如果你拿這個東西去為非作歹，我必會拿這把刀砍在你的脖子上?！彪x一幕收回離刀，極其嚴肅的說道。

　　菲爾連忙包住手上的傷口，黑刀一收，血就不斷的流下來，滴在地上。

　　“先生，你放心，我菲爾·蓋梅斯在這里以圣主的名義起誓，絕不會這把魔法槍拿去做傷害他人的事，要是做了，先生拿我的性命，我絕不會反抗！”菲爾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離一幕，對天花板，堅定地起誓。

　　離一幕拿起錢袋，掛在腰上，說道：“老人家，給你帶來不便了，希望將來你和阿特，還有這件作品成為百姓的英雄和光榮。”

　　說完，離一幕轉(zhuǎn)身離開，推開了門，只留下一個高大瀟灑的背影聆聽菲爾的道謝。

　　他不知道，他今天的這個買賣，直接開啟了異世界一個嶄新的時代——一個魔法與科技占有相同地位的時代，菲爾和阿特也將成為瓦洛納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

　　奇跡，就在一個不起眼的事件里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