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蒲城南匯報完秦素問這里的兩項檢驗結(jié)果,安小魚等在警局大樓門口,準(zhǔn)備和給麻衣術(shù)士陳爺爺當(dāng)助手的程方一起回家。安小魚百無聊賴的蹲在高高的臺階上,遠(yuǎn)眺著天邊升在半空中的滿月。透黑色的天幕下垂,一白不拉嘰的大圓盤子無聲的掛在那里,安小魚望著它望到失神,今天基本算是“以有心算無心”,還如此費力的抓住一位五德星君。如果那夜的自己,沒有神格面具加持的話,最后的下場可想而知會如何慘烈?
云淡風(fēng)輕,幽幽夜色吹過。皎月千里,幾度陰晴蕭索。白衣少年就這么定定地坐著,任憑燈下蟲蛾飛舞,也不作一絲琢磨。
“看什么呢?”
氣如幽蘭,輕聲細(xì)語傳來。一抹淡蘭色輕輕地坐在身旁,這個味道的到來,天地間仿佛都有股微微的香甜。
“坐望穹頂之下那輪明月…”
“講人話!”
“看天兒發(fā)呆…”
如果說,這個世間還有人能封住安小魚那張勤奮無知的嘴。那么,張慧絕對算上一號!自幼相識,多年相隔離索,青梅竹馬跨山河,可能是二人之間情感最真實的寫照。
“傷感那副面具呢?”
“嗯…本以為能放下。生死之交,又想起這些年的相伴,可能神識里的君侯,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了我最親近之所在…”
丹鳳蠶眉,長髯紅面,青龍偃月掛赤馬,可能這個人人都熟知的形象對他人來說是平安與福報。但張慧心中明了,這位儒道釋都極致推崇的關(guān)圣帝君,對于安小魚來說,是寂寞時的陪伴、危險時的壁壘,更是孤露①時的親情。
伸出藕臂皓腕,張慧將安小魚摟過肩頭,身高相近的兩人就這么對著天上那一團(tuán)亮白,靜靜地看著。淡云影月,蟾宮中姿影翩翩,可能那隨風(fēng)逝去的親人,此時會在桂樹下飲酒起舞,輕拭淚痕與你我共望彼此。
夜幕星河,偶有螢火劃過。相依偎的背影之后,蓮步輕移而至,白裙飄飄欲仙,卸去一身戎裝的程方,格外的柔潔綽約。一出警局門口,她就看見安小魚和張慧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心里沒由來的一疼。許是親人皆在,她不能迫使自己去感同身受著,但當(dāng)兩個同樣孤立無助的身影,彼此溫暖著的場景,配著懸在半空的孤月,容易讓人心疼。
“慧兒,來了?!?p> 輕輕地打著招呼,算是不特意的驚擾兩人,程方帶著溫情脈脈,也靠近了二人。
“方姐姐,你也下班了,正好咱們一起回家吧?!?p> “慧兒,學(xué)業(yè)挺忙吧。不用特意過來接小魚下班的,他就暑假幫著處里忙一陣兒,開學(xué)就回學(xué)校了…”
程方越說越小聲,因為她隱隱覺得自己這方勸導(dǎo)的說辭,很有可能讓人誤會是爭風(fēng)吃醋的感覺。
“哈哈!老姐你這話說的?慧慧妹妹不就是想月下溜溜魚嘛!沒事!隨便溜,盡情溜。”
安小魚應(yīng)該是聽出話語中實際的味道,臉上立馬換成玩世不恭的樣子,玩味的說道。
“嗯…”
性子柔美的張慧并沒有太多余的反應(yīng),只是淡淡的頷首答應(yīng)著,也不知是贊同安小魚的說法,還是默認(rèn)程方的意見。
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時長時短,行進(jìn)中仿佛都中了啞巴的毒,每一人都閉著自己的嘴巴,或是仰天望月、或是低頭沉思、更或是欲言又止尷尬道:
“那個…那個老姐,那個你和陳爺爺研究那蚌殼研究的咋樣了?有什么說道嗎?”
仰天觀望天際的程方,被安小魚這么一問,好像一下子想起來什么事情,一拍自己光潔的額頭,恍然想起道:
“我就說我忘掉些什么吧?這腦子!陳爺爺發(fā)現(xiàn)那蚌殼隱隱約約有月白色光華,我倆就細(xì)細(xì)查看一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河蚌應(yīng)是有人喂養(yǎng),那顆頭骨珍珠應(yīng)該就是養(yǎng)殖者蓄意為之的。陳爺爺說,可能養(yǎng)殖者也不曾想到,河蚌孕得那頭骨珍珠之后以此為內(nèi)丹,竟然自我進(jìn)化成部分靈識。每到月圓之夜,這個河蚌便會浮出水面,去沐浴月之光華,以求能證大道。十多年的凝結(jié)光華,卻不想成就了蚌殼的一份仙緣,陳爺爺今晚用奇門遁甲之術(shù)加持,看看能不能給你重塑一個神格面具?!?p> “真噠?!”
聽見陪伴自己的關(guān)帝圣君有可能重聚神識,安小魚立馬來了精神,高興到幾乎跳躍起來。
“真好…”
而向來溫柔的張慧只是淡然的微笑念著,并沒有像程方一樣陪著安小魚一同放肆慶祝般咧嘴大笑,可內(nèi)心的喜悅卻不曾減半分。
更晚,夜更晚,夜黑得肆無忌憚。寂靜空洞的街道上,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機。十五的圓月就這么照著,冷冷地灑在冰涼的石板路上,臨江新家園的施工工地并沒有連夜追趕工期,因為大多數(shù)高層樓盤早已封頂,只剩下高樓林立中間的那一小撮的不和諧存在,導(dǎo)致整個項目因為綠化率的不足而停滯不前。
不和諧的存在里,得到警局傳來確切消息的張招娣,今夜注定一夜無眠,二十年的音信全無可能是最好的期盼,期盼有一天自己的愛人突然間的出現(xiàn),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問你看他幾分像從前??墒蔷纸o出的明確身份的信息,對張招娣來講,更像是最后一點希望的破滅。
“小寶…你說你爸爸…真是狠心…狠心拋下你我這孤兒寡母而去…如今你也長大成人了,雖然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卻也是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媽媽受夠等待了,受夠了日夜苦等著你爸爸歸來,如今我要隨他而去,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帶著對自己孩子深深地不舍,卻割舍不下對逝去丈夫的眷戀,張招娣三尺白綾懸空而掛。望著窗外微亮,像極了那晚自己丈夫回魂夜出現(xiàn)的月光,她決絕的閉上了眼睛,伴著腳下踏著的凳子一倒,嗚咽的掙扎聲漸漸變?nèi)?,最后平靜的懸在半空。
屋里絕望而去的人不知,此時此刻的屋外卻有兩個黑影,清清楚楚的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平靜的等著屋內(nèi)那高懸的女人身軀,停止了絕望無助的掙扎。
“不救她嗎?”
一個畏懼的聲音哆哆嗦嗦的試探性問著。
“救個屁!死了正好,省得咱倆動手了,這臭娘們瘋瘋癲癲的,占著這么好的一塊地不動,死活等他那死鬼老爺們,這不是和那爺作對嗎?!這回好了,死挺的了!走!咱倆進(jìn)去把房照拿出來,正好就死無對證了,到時候她家的補償款咱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p> 低沉陰狠的聲音,此時此刻卻異常的頭腦冷靜。因為眼睜睜看著張招娣上吊而死,自己二人不光能完成自家老板交代的任務(wù),還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那份價值千萬的賞金。
“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走!”
慣犯一樣的二人,偷偷地摸進(jìn)了張招娣家的屋內(nèi),正廳天棚的吊扇上還蕩悠悠的掛著張招娣瞪著不甘而絕望的眼睛,此刻正直直的看著他倆。二人心里也是發(fā)毛,但也無暇顧及這種恐怖畫面,兩人一前一后的摸進(jìn)了之前被張招娣嚴(yán)防死守的里屋。
屋內(nèi)一片漆黑,不同于外面正廳里的月色朦朧,里屋只有開門處這一小塊兒亮光,二人絲毫看不清屋內(nèi)的情況。
“那女的不說這屋里是她兒子住的嗎?”膽小的男人用著極低的聲音問著領(lǐng)頭人,害怕的確認(rèn)著安全性。
“屁!你腦袋屁股做的???瘋子的話你也信?她哪特么的有兒子?!就特么一個死鬼爺們還丟了二十年了。來之前能不能看看目標(biāo)資料!?趕緊的!電棒②!”
領(lǐng)頭人恨不得一腳將小弟踹墻上摳不下來,罵罵咧咧的低吼道。
隨著一道光亮出現(xiàn),屋內(nèi)的陳設(shè)大致印入了二人的眼簾,一個掛著小鎖頭的書桌引起了二人的注意,領(lǐng)頭人隨手抄起一個擺在柜子上的石板,一個猛擊就將小鎖頭砸開。然后一通的翻騰,也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你個臭傻叉特么的照哪呢?能不能給我點兒亮兒?”
突然小弟的光柱指向他處,領(lǐng)頭大哥氣得大聲叫罵了起來,卻不見小弟有回應(yīng),領(lǐng)頭大哥猛地回頭去尋。只見門口處小弟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而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親切又瘆人的說著:
“大叔,你是誰?”
?、俟侣?,父母雙亡的意思。
②電棒,干電池式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