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要了你的性命呢？”尹老問道。
尹辭心里咯噔一下，胸腹間一陣劇烈顫抖，一咬牙說道：“弟子性命為六元劍派所救，卻無法報還，能有今時今日全賴師父大恩，我這條命都是師父重塑的，如今師父要收回，弟子絕無半句怨言。”說罷，直起身子，眼睛閉的緊緊，只等尹老頭要了他的性命。
尹老頭打量著眼前這個弟子，稚氣未脫的臉龐卻自有一股堅毅之色，如今卻也掛滿淚痕，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眼神飄忽，臉色或深沉或淡然，總之很復雜。許久，尹辭慢慢睜開眼睛發(fā)現師父在走神，小心翼翼喊道：“師父……”
尹老頭飲了一口酒，說道：“你先起來吧！”尹辭不明白師父心里在想什么，卻也不好違背，立馬起身，站到一邊。尹老頭說道：“我希望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給別人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輕易跪下，即使那個人是為師。”尹辭心里更加糊涂了，師父這是不準備要了自己性命了嗎？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徒兒跪師父天經地義?！币项^也不跟他爭辯，問道：“你真的不后悔么？”尹辭知道師父說的是什么，眼里透出一股決然之色，說道：“是的，弟子不后悔?！?p> “你會死的?！?p> “弟子當日做決定的時候，就發(fā)過誓雖死不悔?！?p> “唉，情之一字當真害人。”
“不過，那丫頭是值得你這么做的，還記得你初上山時，他混水逼你吃的那種紅色藥丸嗎？”
尹辭驚訝道：“師父，難道那藥丸有不凡之處嗎？”他當初只道那是雨兒調皮胡鬧，但現師父不會無故提及，想必很不簡單。
尹老頭說道：“是啊，那可是她慕容家獨有的九曲紅丸，固本培元具有神效，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可那丫頭卻給你吃了那許多。她用水化給你吃，就是考慮到你身體那時太差，這丫確實是聰慧??！”
尹辭喃喃自語道：“看來此生是無法還清這個情了”
尹辭腦海里那個絕美容顏一閃而逝，這就是情嗎？
如果真有那一日，那么就讓我死好了。
微風漸起，少年臉龐的淚水逐漸干涸。
尹老頭解下自己的腰帶丟給尹辭，說道：“明日下山帶上它把，為師確實也沒有什么好東西給你?！币o大為失色，剛才還準備要了自己性命的師父，怎么就要讓自己下山了，問道：“師父，您不準備責罰弟子了。”尹老頭被他問的一愣，說道：“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容易心軟啊，在說了我就你這一個弟子，雖然犯了這糊涂錯，但也情有可原。為師也不是迂腐之人，待言念老頭出關后，看他能不能看在喝了我這么多酒的份上把你收歸門下，那一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嘛?！?p> “最壞的結果無非，我們師徒被人五湖四海追殺，被武林同道所不恥而已，我這把年紀了還會在乎這些，你連死都不怕，又何懼這些，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毖赞o間豪氣干云，尹辭心里暗暗佩服師父的淡然，也想到師父年輕時想來也是縱橫江湖，快意恩仇，不知是為何到了這六元劍劍派后山來種菜，可惜對于往事師父從未對他提起。
轉念間尹辭心里一陣驚喜，一陣感動，原來師父在這么一會的時間里，就替他考慮周全了。
他還欲說什么，尹老頭卻打斷了他說道：“打開看看吧?！甭勓砸o打量著眼里這跟腰帶，黑色粗布已經洗得發(fā)白，細細一摸之后隱約感覺里面好像有東西。順其源頭往外一抽后，發(fā)出一陣“嘩嘩嘩”的聲音，清脆動人。尹辭這才發(fā)現握在自己手里的竟然是一把劍，一把似柳枝般的劍，約莫三尺有余，二指寬，卻薄如蟬翼，輕輕一抖便如同細柳在風中飛舞。他雙手把劍捧起，湊到眼前只見劍身在月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仔細看又會發(fā)現潔白中透露出一縷藍，像被秋雨洗過后的天空那種藍。木制劍柄顯得是那樣精致小巧，劍身上刻著“秋水”二字，尹辭心里想著原來你叫秋水劍，當即耍了幾下，立馬愛不釋手。他問道：“師父這劍？”
“我不是說了，這劍給你了。你剛才之情形跟我當初第一次得到這把劍的時候一模一樣??！轉眼便是三十于年了啊。”
“師父，你也是使劍的?！倍嗄陙硭恢备杏X師父不簡單，不管是煉氣法決，還是今天這柄劍，又或者那套拳法，都能說明著些什么。
“不該問的不要問，合適時師父自會告訴你的。”
“是，師父?！?p> 尹老頭拍拍他的肩，認真說道：“你未經人事，此番下山就跟緊雨丫頭就好了，你們雖說是去赴宴的，但一來你們年輕氣盛，二來又沒有長老同行，難免會有人為難你們。你千萬記住，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千萬不要展露你的功夫，更不要使用這把劍?！?p> “是，師父，弟子記住了?！?p> “還有，如果在山下遇到了出云宗的弟子，也不要和他們有交集，否則將會有大麻煩?！?p> “啊，出云宗不是早就退出江湖避世隱居了嗎？”他當然是知道出云宗的，書上提及此派威名正盛之時比之六元劍派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不知后來為何突然宣布退出江湖，從此避世，不在見有弟子出來行走，師父為何讓我警惕他們呢？
“退出江湖？哪有這么簡單，我所知道的就是他們仍有人在外行走，只是隱姓埋名不為外人所知而已。”尹老頭道。
尹辭問道：“那為何不能跟他們有交集呢？師父?！?p> “其中牽扯不清的東西太多，你無需多言，只需記住我的話就行?！?p> “行了，你好好熟悉一下這把劍，人老了，我要去睡覺了。對了明晨不用叫我了，你直接走吧！”說完就搖搖晃晃的走回屋子里了。
尹辭抱著劍立于崖畔那塊巨石上，俯瞰著這無邊夜色，好一個明月如霜，好風如水。自己時常感想幼時孤苦無依，抱怨蒼天不公，此時卻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師父，照顧自己的雨兒，此生何求，此生赴湯蹈火絕不負你們。今霄看來又是一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