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終是沒有一人愿意選擇背叛自己的門派，霍山對此也到稍感意外，畢竟這些人中大多數(shù)都還很年輕。年輕就意味有野心和不甘心，不過他也就僅僅是意外而已，心里還是很尊敬這些孩子的，因為有骨氣的人都是值得佩服的。

　　所以，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給他們一個體面些的死法，至少他們是當(dāng)?shù)闷鹑绱说摹?p>　　六元劍派自上而下都整整齊齊的立于大殿之前，他們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害怕，有的只是一副慷慨就義。

　　要說有誰是不同的話，那么也只有尹辭一人顯得與眾不同。他了沒有在等死，雖然他看起來也是要死的樣子。

　　但是他心里一直在不停的盤算著，因為他知道這些人與自己并不孤立無援。他走時，方家之危局已解，師公等人是一定會前來的，算算時日，應(yīng)該也差不多吧！

　　“霍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早該猜到是你在背后搗鬼?！惫黄淙?，一聲厲嘯，何一天摔眾而來?；羯酵瑯由碥|一陣，二人都掠起身子在空中對了一掌，而后又迅速分開，各自落下，看不出此番交手誰勝誰負(fù)，倒像是勢均力敵。

　　霍山一揮袖袍，冷冷道：“知一真是個廢物，這么多人都沒有酒住你們。”眼前的人已盡足夠說明他的計劃失敗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吼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p>　　凌落寒看著臉色蒼白的尹辭，驚乎一聲，早已顧不得什么了，快速幾步便奔至他面前，梨花帶雨熱淚不止。扶著他的身子，哽咽著道：“你……你怎么樣？”

　　她這番做派倒是把尹辭嚇了一跳，就算他在傻此刻也明白過來了，這凌大小姐約莫是對自己動了情了。不敢去看慕容雨兒冰冷刺骨的眼神，尹辭道：“勞凌姑娘費心了，在下無礙，一時半會還死不了?！?p>　　陸陽見這么多人前來支援，盡管他并不識得這些人，但從那白發(fā)老者與霍山對的那一掌來看，實是深不可測，心里也就寬心了許多。對著凌落寒道：“凌姑娘且放寬心，他只是傷得重，卻并無性命之憂?！?p>　　凌落寒這才抬起臉來，又發(fā)現(xiàn)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打量著自己，心里這才大窘，現(xiàn)在自己抱著他半邊身子，放也不是，抱著也不是，微微把頭低沉下去，只是白皙的臉上卻早已布滿紅霞。

　　美人在前，又是這般姿態(tài)，尹辭都不禁看愣了。

　　陸陽道：“還勞請凌姑娘照顧他以及我派掌門，我等還有一戰(zhàn)之力，怎可看著各位恩人在前面為我等浴血廝殺，而我等龜縮在后的道理?！?p>　　凌落寒仍是低著頭不肯抬起，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陸陽也不在多做糾纏，帶著還算完好的幾個弟子沖了出去與出云宗的弟子一起前后夾擊忘刀門弟子。

　　縱然是江湖，廝殺起來，同樣是兵對兵，將對將。凌生找上了王柯，方震對上何思量，何中正也找上了一個好手，至于霍山自然由何一天應(yīng)付。如此，曾經(jīng)的三大宗派在時隔多年后，在這一指山上展開了驚天較量。

　　霍山一雙惡毒的眼睛凝視著身前不遠(yuǎn)處的何一天，嘎聲道：“老家伙沒想道啊……真是沒想到你還沒有死呢？”

　　何一天仰天一笑，道：“你都還沒有死，我怎敢先行一步？”

　　霍山冷漠道：“好好……好好極了，既然如此，今日就一戰(zhàn)定勝負(fù)吧！是非恩怨，往日種種就在今日一次做個了斷?！?p>　　此舉正合何一天的意，道：“多說無益，那便戰(zhàn)吧！讓我們手底下見真章?！?p>　　霍山道：“不知你碎空拳又長了幾成火候？”只見他一邊說話，一邊卻是悍然出刀，兩道身影頓時便戰(zhàn)在一起。

　　呼喝聲，叫罵聲，聲聲入耳，所有人都?xì)⒓t了眼，這其中又以三位老人的交手最為引人注目。他們都活個大半輩子了，一身功力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加之雙方積怨已深，非是你死我活不可，是以誰手下都沒有留手。

　　慘烈，無比的慘烈，多少弟子被打得摔下山崖，尸骨無存，尹辭呆呆看著，自己是幫不上半點忙了，同時心里想不清楚為何非要你死我活不可。

　　江湖，江湖……或許這才是江湖的本來面目。

　　正在所有人戰(zhàn)得如火如荼時，一只緊閉著朝陽殿大門“吱呀”一聲倏然打開。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谋髋鲎仓曮E然停下，無數(shù)眼睛看來，連尹辭、慕容雨兒三人都忍不住回頭看去。

　　慕容雨兒“啊”一聲驚叫而出，原來是自己的師父，言念真人。

　　言念真人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閉關(guān)不知時日，再次出關(guān)之時看到的卻是這番模樣，門派弟子被屠殺至此，他身為一派之長，怎能不怒。道：“徒兒，是何人傷你至此?！毖哉Z間已是藏不住的驚天殺意，連慕容雨兒都能感覺出來。

　　慕容雨兒這才將二長老如何背叛，自己等人如何堅守，尹辭又是怎樣來救自己，已及出云宗的前輩來救援，剩下的便是如今之局面了，她沒有在敘說下去。

　　言念看著尹辭，滿是贊賞之色，道：“不錯，能以得抱怨，你已經(jīng)強(qiáng)過這世間大多數(shù)人了?！?p>　　尹辭道：“前輩謬贊了，我也并非是沒有私心的。”說話時他有意的瞟了一眼慕容雨兒，對方卻并未察覺。

　　言念真人微微一笑，有點神秘莫測，對著霍山道：“霍山，多年前我能殺你一次，今日就能殺你第二次。”

　　霍山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有如此之功力，現(xiàn)在的你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p>　　言念道：“毀我山門，殺我弟子，傷我的徒弟，今日你們都死吧！”

　　說罷，身影飄忽，化作一道虹茫而來，每次落地極快，有極速掠起，飄忽不定，速度卻是極快。王柯、何思量皆大喝道：“想傷師兄總得過我們這關(guān)才是。”說著便沖上前去，然，言念的身影未有絲毫停留，像一陣清風(fēng)吹過他二人臉龐。

　　他二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摸摸身上并無任何損傷，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緊緊一瞬之間，他二人便捂著自己的脖子，無力的倒下。竟是連還手的機(jī)會都沒有，別說還手了，連看都不曾看見，便失了性命。

　　霍山大駭，心里竟隱隱有了退意，他還從未見過如此鬼魅的身法與劍法。但，何一天早就有所防備，早就擋住了他的退路，無奈之余他也只得硬拼了。

　　須臾之間，言念真人便到了他眼前，言念真人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出了三劍，然而這三劍卻是最不平凡的三劍。一劍斷刀，二劍斷手，三劍透心而過?；羯匠梭E然放大的瞳孔之外，連聲都不曾出便死得不能在死。

　　何一天親眼看著霍山死去，縱然是他也沒有看出言念是怎樣出劍的，震驚之余，不得不感嘆：“此劍法早已非這人世間所有，只要他言念活著一日，非壓得整個江湖學(xué)劍之人抬不起頭。”

　　霍山一死，整個忘刀門的弟子如鳥獸散去，一時間混亂不堪，出云宗及六元劍派弟子則是士氣大勝，一路沿著山路追殺下去。

　　前一刻還混亂不堪的山巔，此刻竟只余下寥寥數(shù)人，事世就是這么變化莫測。

　　凌生劇烈咳嗽幾聲，走路都要方震攙扶著，道：“言念，沒想到多年未見，你功力竟精進(jìn)至此，此番還真是多虧你了?！?p>　　“不然，我們哥三都只怕要橫死在這朝陽殿前嘍?！?p>　　其余二人皆作此番感想，需知他們在上山之前便作同歸于盡的想法，如今得以活下，誰又不是心有余悸呢？

　　言念道：“還得感謝三位前輩仗義出手呢?！?p>　　方震道：“于公于私，我們都該如此，如今霍山已死，忘刀門已除，剩下的小嘍嘍們不足為慮，是該還這個江湖一個太平了?！?p>　　其余眾人聽言，皆連連點頭。

　　半月后，一指山后山菜園，尹辭耍完一套劍法，頓時絕得神清氣爽，這半個月來得凌落寒與慕容雨兒的精心照顧，他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轉(zhuǎn)念又一想，這“精心照顧”一詞真是弄得他苦不堪言，二女像是約好的一樣，往往是同時來看他而又同時給他做吃的，無論他先吃誰的，令一人眼神都冰冷的能殺人。而吃完了又要非要讓他說誰做的好吃，每到這個時候，他真恨不得自己是一個啞巴。

　　他又有點明白了，為何當(dāng)初言念真人非要躲著慕容清不肯見了。

　　如今江湖歸于太平，六元劍一戰(zhàn)的第三天，下凰城也傳來消息，經(jīng)過多日鏖戰(zhàn)終是擊敗了外族。又過了三日后，師公等一行人告辭離去，臨行前告知他不必急著回山，可以到處闖一闖。

　　看著那塊曾被自己磨得光滑無比的石頭，尹辭心中一片惆悵，江湖之大，自己始終像是無跟浮萍，不知該去往何方。

　　又覺得如今言念真人重掌六元劍派，自己若是要去闖蕩江湖，能與她一起，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墒?，又苦于不知她是否愿意，更何況凌落寒也是對自己癡心一片。當(dāng)下便覺得心中煩悶無比，順著山道便下了山。

　　水潭邊，飛舞而下的瀑布帶著無數(shù)雨絲，撲打在他臉上，胸中的煩悶頓時減少了許多。

　　看著潭水中的自己倒影，他自嘲一笑“尹辭啊尹辭，你何時便得如此優(yōu)柔寡斷了?！?p>　　“噗通”一顆石子應(yīng)聲落入水中，沒激起多大點水花，尹辭回頭卻只見慕容雨兒站于石階之上，巧笑嫣然。

　　“怎么？你這是要不告而別？”慕容雨兒繡眉微曲，清冷冷的問道。

　　尹辭又一看，只覺得怎么看都看不夠，也不知哪里來得勇氣，他竟脫口而出，道：“那我邀你與我一起走，你愿是不愿意？”

　　慕容雨兒聞言狡黠一笑，心里卻道：“真是個傻子?！?p>　　她蹦蹦跳跳的下了石階，將手中之劍扔給尹辭，嬌笑道：“那還不快走，不然一會我反悔了你都沒有地方去哭?！比藚s是已經(jīng)走出老遠(yuǎn)了，仍不忘蹦跳，就在尹辭眼里卻是飛舞著蝴蝶。

　　行不至二里路，又見凌落寒雙手環(huán)劍立于路旁，俏臉寒霜，她往日便如此，尹辭道也沒有多想。上前道：“凌姑娘，正好我們今日便再次作別吧！”

　　凌落寒道：“不用，我們順路，不用作別。”

　　尹辭暗感不妙，慕容雨兒已說道：“從小到大，是不是我喜歡的東西你都要與我爭？”

　　凌落寒哼道：“他可不是東西?！?p>　　慕容雨兒道：“那就將他劈做兩半好了。”話落，卻是悍然出劍，凌落寒哪里肯，立馬出手阻止，卻發(fā)現(xiàn)尹辭早已不在一旁。

　　遠(yuǎn)遠(yuǎn)傳來尹辭的聲音“兩位女俠我先行一步，可否?！?p>　　二女齊聲嬌喝道：“你敢?！?p>　　尹辭只道：“江湖路漫漫，該何去何從。”

　　本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