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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蟄之寶蓋流蘇

第十四章 秘辛

龍蟄之寶蓋流蘇 至酉 5004 2020-06-09 02:24:07

  “砰”的一聲,一支黑色箭矢準確的射入奔跑中的野鹿的眼睛,幾乎穿顱而過。

  鮮血迸發(fā)之際,那即將躍起在空中的鹿‘撲通’落下,在地上抽搐不停。溫熱的血迅速浸潤在草地里。

  幾個渾身塵土、滿臉泥污的趙軍士兵奔跑過來。其中一個矮個子士兵大聲喊道:“按住它,按住它!我看看!”

  旁邊一個瘦長臉和一個胖子雙手摁住那野鹿的身體。

  那矮個子提起一條鹿腿翻過來一看,在腿的根部有一塊暗黑色的梅花烙印。

  矮個子興奮地大喊一聲:“捉到啦!捉到‘花兒’啦!快吹號。我們勝了!”

  號角聲響起,宣布這一隊士兵的勝利。

  周圍聚攏過來的同一小隊的十幾個人紛紛舉起雙臂,“吼吼吼”地叫了三聲,聲音里充滿著喜悅和振奮,在風吹草低的草原上傳出去很遠。

  “捉花兒”是邊境趙軍最近的新玩法,乃大將軍李牧親創(chuàng)。

  每月月朔之日,軍中搭起擂臺比武,遴選出五支隊伍,每隊三伍,共十五名優(yōu)秀士卒,分別代表李牧轄下的五只勁旅:虎營、豹營、鷹營、狼營和大將軍李牧的親衛(wèi)營龍營。

  快到了月中月望之日,趙軍會將一只草原野鹿活捉來,大腿內(nèi)側(cè)打上梅花烙印,于當月滿月升起之時由大將軍親自放歸草原。

  三天之后正午,選出的五支隊伍一齊出發(fā),各向草原深處追蹤而去。

  這些個久與匈奴人作戰(zhàn)的的士卒,風餐露宿,晝夜兼行,馬不停蹄,在方圓五十里的草原中搜尋那只印了梅花烙印的‘花兒’野鹿。

  小矮子李方直的小隊已經(jīng)先后追逐了三批野鹿,射殺之后卻沒有找到那只有烙印的鹿。

  直到第十天,在李方直以為自己的人馬就要鎩羽而歸時,終于讓他捉住了“花兒”!

  大功告成!

  軍士們扛起戰(zhàn)利品,頂著暖洋洋的太陽得意凱旋。

  如此草原野戰(zhàn)游戲可不僅僅是榮譽的事情。

  得勝的士兵不但可以在慶功宴上坐到大將軍的身邊,和大將軍一起痛快喝酒,還可以到趙軍的兵器戰(zhàn)力庫里,挑最快的刀、最強的弓,或者最勁的輕弩。

  而且,比所有這些都更令人羨慕的,是得勝的小隊自動編入大將軍的親衛(wèi)營。

  “甭管將來什么時候,”李方直對身邊的兩個伍長,瘦長臉的呂義和胖子陳三家說道:“咱都能說是和大將軍出生入死的兄弟!”

  一隊軍卒此刻真是驕傲到天上去了。

  所謂的慶功宴,不過是自釀的烈酒,加上提前一天將各個小隊摟草打兔子捕獲的草原野鹿開腸破肚,大灶滾水,細火慢燉。

  月末這日燉肉的香氣,在草原上散出十里。

  軍士們說第二天草原上的花兒都多開了三層,那是大家聞著肉味兒忍不住落地的口水滋潤的結(jié)果啊!

  慶功宴上,各營篝火通明。

  李方直挨著坐在大將軍李牧的邊上,得意非凡。

  以往每次見大將軍在這篝火宴上,從來都是粗人快語,和軍士們你來我往地比摔跤、比射箭,玩得是不亦樂乎。

  可是今晚李方直卻見大將軍酒喝的不多,肉也沒動,兩只眼睛瞇縫著,看著夜色漸沉的草原,竟是沒理會此次“捉花”的大英雄李方直。

  李方直多少有些郁悶,多喝了幾杯酒,然后斗膽對大將軍說道:“大將軍,你怎么看著這么愁呢?”

  大將軍李牧見這小矮子把個“愁”字說得連嘴都撅起來了,繃不住笑地說道:“可不是愁嘛!真是愁死我了!”

  煩愁自有解愁藥。

  次日清晨,四騎快馬從遠處的官道上飛馳而至趙軍大營。

  大將軍李牧得人來報,是趙王遣公子嘉親自帶人前來請將調(diào)兵。

  與公子嘉同來的還有李牧小女李落棠,公子嘉的幕僚長隨邵易之和公孫直。

  李牧先行軍前大禮拜見了王使。

  李落棠也上前見過了父兄。

  邵易和已經(jīng)奪舍公孫直的林煜也上前參見了大將軍。

  公孫直的外貌竟也與林煜有幾分相似。他原是公子嘉做太子時候的太子伴讀,素以文采和機敏過人為人稱道。

  公子嘉被廢太子之后,依然將公孫直引為幕僚,隨伴左右。

  邵易二人退到公子嘉身后,抬眼不住打量面前的這位威名赫赫的大將軍。

  大將軍李牧五十歲開外,身材雖沒有多么高大魁梧,卻是肌肉虬結(jié),精壯干練。

  唯有不足是先天雙臂殘疾,比常人短小很多。不過這卻讓他在少年時狠下苦工練成自家獨門武功。

  他的左手一桿叱咤撼岳槍,靠同時運用肩肘力量,刺、挑、扎、劈,槍法嫻熟,在戰(zhàn)場上勇不可擋。

  若論射箭,李牧在右臂上裝有改裝過的連發(fā)輕弩千里追風,一串勁射箭矢的攻擊力遠勝于百步穿楊的羽箭。

  經(jīng)過多年沙場淬煉,大將軍的武功幾臻完美,面對敵軍全是招招斃命的必殺絕技。

  正當壯年的李牧在這北地邊境鎮(zhèn)守多年,站在軍前如一把鋒芒內(nèi)斂的寶刀在鞘,氣場十足。

  風洛棠三人看到李牧神采,心中大生敬佩。一個個眼不錯神地盯著大將軍。

  李牧見到公子嘉一行心中的感覺有些復雜。

  他非常清楚趙王為何一直不招他入朝。

  第一件首當其沖的,就是當年他曾竭力反對趙王迎娶如今已貴為王后的娼門女子。

  那暢王后曾將一戶王公豪門攪得天翻地覆,家破人亡。

  怎奈當時趙王一見傾心,日日夜夜無法忘懷,非要納入后宮。

  李牧冒死勸諫幾回,可君王無動于衷,只得作罷。

  這第二件便是在這廢太子上一事上。李牧本不欲卷入立儲風波,怎奈廢長立幼大損國祚,他不得不婉轉(zhuǎn)勸諫。

  如此更深地得罪了現(xiàn)在早已扶正的暢王后。

  內(nèi)心深處心思百轉(zhuǎn),感慨良多,所以當李牧面對英氣颯爽的公子嘉的時候,難免心中生出一聲喟然長嘆。

  公子嘉宣讀了王詔,急調(diào)李牧帥三萬人馬南下抗秦。

  李牧滿臉肅穆接了王詔,對公子嘉說:“公子風塵仆仆,先稍事休息。待我點齊人馬,安排糧草,三日后立即出發(fā)。”

  春平侯府墻高門闊,庭院深深,樹木扶蘇。

  幾樹桃花在春水蕩漾的小池塘邊將開未開,在水波中映出點點嫣紅。

  春平侯走在碎石小徑上,臉上完全沒有春光喜色。

  他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fā)緊。

  這不僅僅是因為聽到趙王急調(diào)李牧回朝,更因為一封剛才收到的飛鴿傳書。

  春平候回到書房,將手中緊緊攥著的小小密函打開,一張輕薄帛書展開。

  那上面只有一個字“啟”。

  春平侯的雙手一顫,迅速將密函和帛書攥進在手心里。

  就在此時,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書房陰暗的角落里響起:

  “侯爺一向安好?王上著我問候你?!?p>  巨大的驚駭和恐懼抓住了春平候的心。

  他猛然回頭,仔細地盯著那個發(fā)出聲音的角落。

  一個黑衣黑褲的干瘦老頭在陰影里露出鷹隼一樣的目光。

  那人黑巾蒙面,須發(fā)皆白,眉心處因常年皺眉留下的一道皺紋十分深刻。

  春平君馬上認出這個人,秦國的間諜頭子王敖。

  他立刻明白這個“啟”字是什么意思了。

  這是啟動在宮中的提錢木偶,啟動那個幾年前就定下的改天換地的計劃。

  這個黑衣老頭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春平候英俊的臉上一陣扭曲,頹然地扶住書案的一角,手中的密函和帛書無力地滑落在地。

  這個‘啟’字就是一道催命符。

  他望向自己一雙白皙細膩的手。

  他這雙只會書寫歌賦和賞玩美人的手終于要沾上殘酷的鮮血了。

  “怎么這么不小心。這樣的物事是一定不能為外人看到的?!?p>  黑衣老頭啞著嗓子說,然后不緊不慢地在春平候腳下?lián)炱鹈芎筒瘯谜菩妮p輕一捻,再一揚手,那一個字的秘密瞬間化為齏粉重又飄散回剛才的地面了。

  趙王孤身一人坐在議事大殿的后殿里,身影寂寥。

  剛才文武群臣的聲音吵得他現(xiàn)在耳朵還嗡嗡作響。

  秦軍的強悍在趙國兩代君王的頭頂,像一片巨大的陰影揮之不去。

  四十年來不斷的征戰(zhàn)已經(jīng)讓趙國的精銳漸漸凋零。

  最近趙王很有些力不從心。

  他無奈地抬頭望了一眼大殿窗外透過來的天光。

  已經(jīng)過了清明如何還是如此陰冷。

  趙王原本也不過四十幾歲年紀。

  其實,他還比那個依然俊美風流的春平侯年少一歲。

  但自從坐上這個王位,趙王覺得他實在是心力憔悴。

  扈輒的丟城失地甚至丟了腦袋,在趙王來說雖有錐心的疼痛,卻沒有這種衰老無力更加令他感覺難過和灰心。

  一陣絲竹之聲隱約傳來,歌調(diào)優(yōu)雅婉轉(zhuǎn),趙王的飄忽思緒略有回神。

  是遷兒。這孩子就是迷戀各樣音樂,彈得一手好琴,寫得出眾的詩詞。多么風流的少年,只是作為太子......

  趙王低低地嘆了口氣,終于站起身,輕揮了揮衣袖吩咐道:“去黎香宮吧?!?p>  護衛(wèi)侍從們躬身諾著,服侍趙王回寢宮。

  轉(zhuǎn)過幽深的宮殿回廊,趙王好像恍惚間在大殿柱子的陰影里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一晃。

  再睜大眼睛仔細瞧去竟是什么也沒有。

  近來像這樣眼花的情況時有發(fā)生。趙王感覺愈發(fā)疲憊地睜不開眼睛了。

  翌日,趙王薨。太子遷即位。

  彼時公子嘉仍然在北地邊境隨大將軍李牧準備大軍的開拔,對王都的一切一無所知。

  北地草原的夜間依然寒冷。

  來自大漠的寒流帶著沉甸甸的霧氣漂浮在草原上。

  一輪西墜的新月正在天上掛著,映照著周邊漸漸暗淡下去的星光。東方已經(jīng)泛起了亮色。

  草原上濕漉漉的風在還沒褪盡的夜色里輕掠過趙國的勁旅。

  正在集結(jié)的軍卒們鴉雀無聲,整齊有序。大隊中夾雜著偶爾傳來的軍馬噴鼻的聲音和細碎的馬蹄聲。

  三萬人的趙國精銳整裝待發(fā)。

  在已經(jīng)泛出淺藍色的黎明中,趙國巨大的軍旗和旁邊的李字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帥旗之下,大將軍李牧全身披掛,一身玄鐵打造的黑盔黑甲森寒逼人,叱咤撼岳槍斜放在馬鞍橋上,一件厚重黑色披風將李牧整個人罩在高大的黑色駿馬之上,宛若一尊天降的黑色戰(zhàn)神,以巨大的威壓鎮(zhèn)于軍前。

  幾聲低沉的命令傳達后,大軍悄無聲息地開拔。

  公子嘉幾人緊隨大將軍身后與大軍一起出發(fā)了。

  李方直用余光看了一眼跟在身邊的他的兩個伍長呂義和陳三家,心情頗有些激動不已。

  如今幾人已是正式編入大將軍的親軍營,成為龍營的小校。在他的心中,這便是跟著大將軍赴湯蹈火、建功立業(yè)的時候到了。這想法不免讓他心潮澎湃。

  風洛棠跟在隊伍中對于隨軍長途跋涉,奔赴前線什么的并沒有多大興趣。

  她轉(zhuǎn)過頭用眼神兒沖邵易和林煜說了句“走了”。

  三人便不約而同地一起從被夢奪舍的李落棠、邵易之和公孫直的身體里撤了出來,輕飄飄飛縱出幾百米,遠遠站在一個高坡上,望著這黑壓壓的烏云滾過青青草原,直指中原大地。

  風落棠懶洋洋的說道:“不如我們先回去補個覺。天天這樣兒水里火里的,我這美容覺什么時候睡呀?”

  邵易卻說:“我們恐怕得速去速回。我還要趕在大部隊抵達之前,把劉榮的部隊交給李牧大將軍?!?p>  三人正在閑聊,忽然林煜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噓”了一聲說:“你們看,那是什么?”

  只見在行進的趙軍的上空,一只白色的大鳥出現(xiàn)在西方的天空,仿佛從已經(jīng)在晨光中淡去的一彎月牙上振翅躍出,直奔他們?nèi)齻€而來。

  這大鳥寬鸰闊羽,緊腹扇尾,全身雪白,展開雙翅竟有四五米,飛在空中的速度極快,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飛到三人近前,隨即一聲清鳴劃破長空。

  “怎么這還說上話了?”風洛棠難以置信地仰頭說道。

  說話間大鳥又一聲鳴叫,在三人頭頂盤旋不去。

  “你們覺得它是不是在說‘我看出來了,你們幾個有問題?”風洛棠覺得自己的智商理解鳥兒有些費勁。

  林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幾秒大鳥精光四射的眼睛,然后在大鳥又叫了第三聲后,不太確定地說道:“它在叫我們。它想叫我們跟著它走?!?p>  說完林煜試探地往前邁了一步,果然那大鳥一振雙翅掉頭就向北方飛去。

  “咱追嗎?”風洛棠有些猶豫。

  不過連她自己也沒有再等答案。

  大家一起撒開兩腿追著大鳥發(fā)足狂奔。

  雪白巨鳥竟也像真的是在引路一般,飛飛停停,飛一陣又盤旋回來,引著他們漸漸向大草原深處追趕而去。

  越往長草深處,霧氣俞濃。三人緊追著白色巨鳥,感覺有迎面的濕氣撲來。

  再往前追卻發(fā)現(xiàn)一個巨大的草原湖泊,寧靜如寶石鏡面,在翠綠色的無垠草原上靜靜躺在白氣漂浮的晨霧中。

  大鳥在湖泊岸邊盤旋一圈,一聲鳴叫又向湖泊深處飛去。

  從它飛去的地方,霧氣散開,一條蜿蜒的棧道一直在湖面上延伸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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