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少年從那日起,真的按照白云鶴的要求,每天夜里去邯山湖找譚大練武,也順便跟邵易學幾招“天山送鬼棒”。
其實和譚大練武,真正的絕妙之處在于鍛煉速度。畢竟以快致勝是需要長期磨練提高的。
經過幾日之后,幾人都發(fā)現(xiàn),原本學會的那些劍招拳法,在一個“快”字之下,竟被挑戰(zhàn)得不堪一擊。
所以必須要從頭練起了。意識到這一點,五人還著實下了功夫。
練武同時,他們和譚大也逐漸熟悉了?!按髱熜?,大師兄”的叫著,他們發(fā)現(xiàn)譚大會不好意思,而且有求必應,真的是個靦腆的鬼。
風洛棠有的時候能感覺到,譚大是很愿意親近人的那種鬼。他不厭其煩的被幾人“輪毆”也不會惱,在他們休息的時候就靜靜飄在旁邊守著,聽他們說話。
邵易還細心地發(fā)現(xiàn),其實譚大是很喜歡聞香的。重陽節(jié)那天,他晚了就是跑到邯山院的大講堂里,偷偷鉆進去聞那里的焚香。
于是,邵易就把他爸爸藏在茶室里的兩盒子加里曼丹沉香的線香,全給弄過來了。每次和譚大打上一個晚上,總要點上三四支。
弄得有一天,邵易的老爸困惑的問他:“兒子,你說,香這種東西,會降解嗎?”
搞得邵易心里像做了賊似的,啊不對,就是做了賊的心理。總之他感覺有點對不住又網購了十盒頂級沉香的老爸。
幾人和譚大成為朋友之后,不僅拿他做大師兄,還把他當做了朋友。
之后,大家才知道譚大的故事。
這個叫譚大的鬼歲數可真不小,他是三百年前的鬼。那時候朝代更迭,是商周交替的時候。
譚大在家中自然排行老大。周王的部隊沖進朝歌的時候,并無燒殺搶掠的禁令。一時間朝歌城內外火光沖天。
兵戈混戰(zhàn)中,譚大他們全村人都沒了性命,更別說譚大家里孱弱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
一時間死了所有的親人。譚大死前就記住了那帶兵征伐的一個將軍。
他咬死了一句:“我變鬼也不放過你!”于是譚大變成了孤魂野鬼,放棄了輪回。
他真的天天跟著那個將軍,直到那將軍的孫子的孫子都死絕了。幾世輪轉,再也找不到可以跟著的人時,譚大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這樣孑然一身,孤單于天地的一縷幽魂。
幸好他被白云鶴收了,收為弟子。白云鶴與他說話,給他說些道理,讓他漸漸找回了一點從前為人時的心情。
現(xiàn)在又有了這幫子師兄弟,譚大是真的想起來“高興”兩個字怎么寫了,不但會寫,還會掛在臉上了。
不過說實話,那張帶皮骷髏臉就算笑,也不如直接看王老師的標準骷髏頭感覺好些。含蓄的嚇人,不如直接的嚇人,來的讓人爽利。
這一日,天將微明,風洛棠五人和譚大練了一夜,頭上騰騰的冒著熱氣,就想往邯山院里去喝點水,休息一會兒。
卻見山上跑下來一個邯山院的學子,對公子嘉說道:“院祝大人說,今日成一子老師出關。請務必要到邯山院去見上一面。”
幾人面面相覷。成一子什么時候閉關了?他們還真不知道。這位大師不是回了瀚海洲,就是回了西山寶泉寺。他這閉關基本上是經常性的,可哪次出關也沒這么隆重喊人都去啊。
風洛棠他們臉上掛著問號,推門就進了邯山院。公子嘉依然禮儀周到,向在門前等他們的院祝成惠子、格騰武師和陸明法師行了禮,然后問道:“白云鶴,我們師傅,是否還在?”
剛還沒問完,就聽一個聲音大聲說:“在呢,在呢,在呢。”那穿著破洞黑袍子的老頭兒,大咧咧的也走了過來。
一行人到得邯山院大講堂時,天已大亮。院中灑掃庭除,已經熱鬧起來。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公子嘉一人跟在院祝和幾位老師身后。
他們哪里知道,這后面還浩浩蕩蕩,跟著四人兩鬼。
大家來到大講堂,見到成一子正垂著兩道白眉,笑容可掬的坐在正中的案幾后。
風洛棠高高興興的跑過來說道:“師伯,好久沒看到您了?!?p> 剩下幾人分別叫著自己的師傅,而公子嘉則是向每位師傅都行了個禮,誰也沒落下。
“自你們蜀山英雄會結束,我就閉關了。”成一子緩緩說道。
結果被風洛棠打斷道:“師伯,這屋里又沒外人。您就實話說上哪兒玩兒去了?”
“嗯,這個……”成一子心虛的笑起來:“嗯,我其實回了趟瀚海洲。我是給你們拿些東西去的,順便也安撫一下那好幾萬人呢。”
“瀚海洲,怎么樣???情況如何?桓齮和他那些兵,聽不聽話呀?”風洛棠一連串問道。
“那里本來就不是一個讓人聽話不聽話的地方。你不是總把‘自由世界’掛在嘴上嗎?”成一子笑著說道。
“對,對?!杂墒澜纭???伤麄冇袥]有太自由,無政府主義?。俊憋L洛棠還是不放心。
“那里本來就沒有政府?,F(xiàn)在幾萬人已經進入了開荒種地,自食其力的狀態(tài)?!背梢蛔拥?。
“本來也都是些農家子弟應征的兵丁?!绷朱险f道:“自給自足,豐衣足食。他們還是應該能做到的?!?p> “完全能做到,而且軍事化管理??瓷先ビ行┫瘛背梢蛔酉氩黄饋砹嗽~兒了。
“建設兵團?”風洛棠接話道。
“嗯嗯。就是這個意思。等你們魂力能達到五級,就回瀚海洲去收編這些人吧?!?p> “不過,即便這幾萬人里面也肯定有不愿意做龍族的。到時候我們就把他們放歸回秦國吧?!憋L洛棠說道:“能做到嗎?”
“能來就能走。”成一子肯定的說。
”可是真不愿意把他們扔回去繼續(xù)打仗送死。”風洛棠小聲說道。
“小女娃娃,”成一子一副慈眉善目說道:“很多人得遂心愿死了也愿意?!?p> “明白。千金難買愿意唄?!憋L洛棠說道。
成一子又笑了,臉上的褶子都攢到了一起。他笑瞇瞇的說道:“這回我回瀚海洲拿了點兒東西?!?p> 風洛棠扭頭趕緊看著白云鶴,心想這瀚海洲的事兒能讓他知道嗎?
白云鶴咧嘴笑了,道:“這小丫頭徒弟,瀚海洲我也去過呀?!?p> 幾人這才把心放下,轉回頭接著看著成一子,滿臉寫著‘愿聞其詳’。
成一子說道:“我給你們帶了點東西。龍煖辰,來。”
他把龍煖辰叫到近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頑石一般的龍蛋托在手心里。
“這個就是他們告訴過你的,唯一剩下的一只翼龍的蛋。聽說你有了玄茲鎖,所以我就給你拿回來了。帶在身上吧。”
龍煖辰高興的雙手捧過來。見那個像石頭一樣,并不十分規(guī)則的橢圓形龍蛋,上面的皮子也坑坑洼洼,好像隕石的外殼。
龍煖辰心中暗想,這得猴年馬月才能孵出來??!光叨破這個像巖石一樣的外殼,都得把里頭的小龍累死。
他掏出隨身一直帶著的風洛棠媽媽給做的玄茲鎖鎖囊,想這鎖囊太小大概放不進去。
沒成想那鎖囊竟然是可大可小。龍蛋一被包裹住,就迅速地縮小,最后變得只有鴿子蛋那么大,而且還扁扁的,像一塊鵝卵石。
龍煖辰將這塊黑色的鵝卵石戴在脖子上。
“帥!我黑哥戴什么都帥!”風洛棠沒底線的夸贊著。
然后成一子說道:“還有?!焙鋈皇忠换危坏懒灵W的白玉令牌,出現(xiàn)在他的手心里。
他輕輕撫摸了一下那潔白溫潤的白玉令牌,然后向空中一拋。
令牌便浮在空中,輕輕地飄向了龍煖辰。龍煖辰看到上面刻有字,伸手將它拿近點仔細觀瞧。
令牌的正面刻著三個字:“艮澤令”,字跡在白色玉石上瑩瑩閃光。
令牌的背面則是一句令辭:“艮象萬有,澤承太虛?!?p> 成一子說道:“本來早就應該給你的。今天就正式授予你翼龍一族的龍相。翼龍,地生腳,天生雙翼,戰(zhàn)于北方,憑此令牌號令?!?p> 龍煖辰接過令牌,想起記憶中林煜給他講述過的瀚海洲云洞結界授龍相印時的情形,跟著念了一句:“身在令在,同生共氣。”
成一子袍袖一揮,空氣中一股無形大力,使那令牌變作一道寶光,倏忽隱沒在龍煖辰背后的肩胛骨中。
龍煖辰只感覺自己兩側肩胛后面一陣刺痛。他那曾經的雙翼紋身,隱隱的開始發(fā)熱,勃勃然真氣震動,有強大的力量欲透體而出。
“翼龍龍相魂力達到十級圓滿時,可生出雙翼,御龍飛翔。”成一子繼續(xù)說道:“你的功力在五龍相中最強,但翼龍一族卻最弱。振興之路漫長艱難。你好自為之?!?p> 龍煖辰用右手掌心覆上頸上掛著的龍蛋,只鄭重答一句:“師伯、師傅,放心?!?p> 成一子然后轉向風洛棠和邵易他們,說道:“那個黑色的相印可以給他了?!?p> 風洛棠從隨身攜帶的香囊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墨黑玉石相印,這是她和邵易、林煜三人一起代為保管的。她雙手交給龍煖辰。
龍煖辰接了相印。墨玉的相印漆黑瑩潤,在手掌心里發(fā)著瑩瑩微光。他雙手將墨色相印捧過頭頂,躬身拜道:“龍相的責任,煖辰一肩擔下了?!?p> 成一子和在座幾位師傅全都是含笑點頭。
“贏嘉?!背梢蛔咏械馈?p> 公子嘉連忙上前答話,躬身不語。
“你本也是龍相天選之人。但是作為趙國王室,你還有太多割舍不下,為世俗所累。眼前四位龍相既是同門,也是手足。今日午時,為師做主,在邯山院龍王廟,你五人結義金蘭,從此休戚相關?!?p> 五人一聽,各個興奮不已。到了正午,果然幾位師傅位列見證,在龍王廟為他們擺設香案,操持了結義誓盟。成一子稱龍相位尊,不必交換生辰貼,只需五人各出真氣,以“羽螭陣”互通心意。
風洛棠位坐中央,龍氣金黃,厚土為陣;林煜位列東方,龍氣盈綠,青木為陣;龍煖辰位列北方,龍氣墨黑,玄水為陣;邵易位列南方,龍氣熾紅,赤火為陣;贏嘉位列西方,龍氣銀白,白金為陣。
五龍相龍氣相合,以“羽螭陣”為五行大陣初始,排定方位座次,從此兄弟姐妹相稱,福禍不棄,生死與共。
結義大禮已成。
事后,五個少年又激動了很久,相互喊了“大哥”“小妹”,開心不已。
風洛棠從“大哥”叫到“三哥”,就是不叫邵易“四哥”,只仍然叫“少爺”。大家都笑她,只是不點破她的小心思,搞得邵易直接紅了臉,不知說什么才好。
為了轉移視線,風洛棠一撅嘴,對成一子道:“師伯,我問您,我?guī)煾的???p> “這個嘛……”成一子說道:“機緣未到……”
風洛棠趕緊跟他一起說:“‘機緣到了就見到了’。您每次都這樣說?!?p> 成一子嘿嘿笑道說:“自然要這樣說,事實嘛。”
旁邊格騰武師對龍煖辰說道:“聽說你們不久要去塞北,去見匈奴人和胡人。草原是我的家鄉(xiāng)。我對那邊最熟悉。到時候和你們一起去吧?!?p> 陸明法師一聽,也板著一張臉對林煜說道:“千里出塞北。為師就陪你走一趟。”
林煜和龍煖辰心里高興。有師傅陪著,路上不知省了多少心。風洛棠和邵易也說要去,搞得好像組團旅游一樣熱熱鬧鬧。
“我不方便去?!惫蛹芜z憾地說:“但我會讓苦蝗和虛螳陪你們一起去。”
“大哥不怕他倆跑了嗎?”風洛棠問道。
“不會。他們這些人最講義氣,一諾千金?!惫蛹魏苡邪盐盏卣f道。
這一個月中,除了有兩天風洛棠四人回了一次北冥基地,接受月訓以外,每天都會到邯山湖習武練功。
到十月十五日那天,白云鶴當真前來考較他們的本事。幾人一一上前比試,實話說,那劍法拳法都已經是疾如風,快如閃電了。
白云鶴并沒顯出十分的滿意。他化身中學所有教務主任一樣,甩下一句:“需要提高的地方太多了!你們接著練。我把你們大師兄譚大留給你們?!?p> 然后,他叫來邵易說道:“徒弟呀,我走時再傳你最后一道法術,這道法術名字叫做‘鬼開光’,是鬼道秘術。掌握了這個法術,你們便可現(xiàn)身夢境的人間,輕易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其中有假?!?p> 他拍拍邵易肩頭,接著說道:“你們幾個雖然有奪舍之能,但占著別人的身體每每多有不便。不如就學了這‘鬼開光’的法術,堂而皇之行走人間,如何?”
邵易聽了大喜,躬身施禮道:“請師傅教我?!?p> 白云鶴扒到他的耳朵上嘀嘀咕咕,一邊還用眼睛去瞟風洛棠那邊,好像專門要引那小丫頭跟他生氣。
果然風洛棠沉不住氣的跑過來,問邵易:“師傅說什么?師傅說什么啦?”
邵易笑笑說:“一會兒都告訴你們?!?p> 白云鶴聽了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什么徒弟呀?教什么漏什么。我這師門還有沒有秘密可言了?”
風洛棠笑嘻嘻的賴皮說道:“都是師門里的,關起門來有什么不可以說?師傅您老人家最大方了哈!”
老頭兒咯咯樂了,用手點點邵易說:“別忘了我的酒?!?p> 說完,他雙手掐指,放在口中,打了一個極響亮的呼哨。只見天邊飛來一只大鳥,竟是只單腿的畢方。
那畢方雪羽長翅,滑翔而至,清鳴一聲,悠遠嘹亮。
破衣袍老頭兒摟住那大鳥的脖子,像騎馬一般翻身就上。大鳥輕擺脖頸,似是并不愿意在這臟兮兮的破爛的老頭騎上來。
不過也無奈,畢方一蹬單腿兒,便飄搖的飛走了。
“難不成,白云鶴真是神仙?”龍煖辰問道。
“真沒見過這么破的神仙。好像在穿衣品味上堪比濟公大神??!”風洛棠說道。
“他是神仙。他每年只從仙界到這里三個月。剩下時間,還要回去釀酒。他在仙界是管釀酒的?!弊T大很知根知底的向大家解釋。
風洛棠推了他一把,不過推在虛空里,說道:“這么重要的知識點你怎么不早說?”
譚大低頭說:“你們又沒問?!边@說話的風格直追骷髏頭王老師,讓人生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