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花園正在陽光下展示無盡的生命力。
安亦昉走出花艷葉潤的玫瑰叢,伴著大鳥悅耳的叫聲,穿越燦爛的海棠花海,輕盈翻過游廊欄桿,走到庭榭屋檐下,候在門外等待時機(jī)。
池中蓮花未開,飽滿的花骨朵似乎要掙脫束縛,釋放出壓抑一整年的活力。幾只蜻蜓在荷花間輕舞,時遠(yuǎn)時近,若即若離。
庭榭里歡聲不斷,端著水果的雜役來到檐下,看見安亦昉有些詫異,輕聲問:“賈哥,你怎么在這兒?”
“總倫禪師、明延大師一會兒要過來,讓我在此候著?!?p> “哦,那我先進(jìn)去了。”說完推門而入,安亦昉順勢往里瞥了一眼,屋內(nèi)桌子上擺著十幾種水果、糕點(diǎn),一名年紀(jì)稍大、肩披繡花帔帛的婦人坐在正中間,兩個年輕一點(diǎn)的婦人笑呵呵地陪著說話。符姈霫坐在窗邊,正拿著一本書,指著書頁和旁邊的少女說話。符姈筱并不在屋中,看來今天沒有一同來花園。
待那雜役退身出來,安亦昉把他拉到一旁,“貴人們何時游園?”見對方不解地看著自己,連忙補(bǔ)充說:“一會兒兩位大師到了,我得知道貴人們在哪兒。”
雜役點(diǎn)點(diǎn)頭,“待會兒可能要去采些花,放到角樓里,好像搞了一個‘花間’,就是放花的房間,不知道需要多少花。賈哥,我忙去了。”
幾對鴛鴦劃開水面游到窗下,張開紅色的短喙沖著窗口鳴叫。屋里少女歡喜地走到窗前,掰開糕點(diǎn)投到水中。窗外的水池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鴛鴦們低下頭,豎著腦后綠色的羽毛,不時扇動幾下棕色翅膀,爭搶水面的食物。窗口笑聲連連,投出的糕點(diǎn)鋪滿水面,聚過來的鴛鴦越來越多。
屋內(nèi)老婦人的說話聲響起,窗邊的笑聲戛然而止。不多時,找不到吃食的鴛鴦們,成雙成對地離去。
朱漆房門再次打開,安亦昉急忙退身躲藏。屋內(nèi)走出五人,為首的正是符姈霫,三名小姐有說有笑走在前面,兩名丫鬟默不作聲跟在身后。幾人往南繞過水池,走進(jìn)海棠樹林。
安亦昉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注視著符姈霫的一舉一動。
林中幾人折了幾枝海棠花,由兩個丫鬟抱著,又往玫瑰叢走去。剛走出樹林,符姈霫對另外兩人說了幾句,便獨(dú)自一人走向攬?jiān)峦ぁ?p> 安亦昉終于等到機(jī)會,貼著岸邊的紫藤,鳧趨雀躍奔向池中央的木亭。
穿過池上的木廊,安亦昉刻意放慢腳步,卻無法控制越來越快的心跳。符姈霫并未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口中輕念:“綠塘搖滟接星津,軋軋?zhí)m橈入白蘋。應(yīng)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比缓筇缴淼酵ね?,左手抓著欄桿,右手去摘池中的蓮花。
裙擺入水,符姈霫的指尖已經(jīng)觸到花瓣,又不忍心拽散蓮花,深吸一口氣,松了點(diǎn)抓著欄桿的手。
終于抓住花柄,符姈霫松了口氣甜甜一笑。正要將身子拉回欄桿,左手突然脫力,身體伴著口中的驚呼往池中墜去。
安亦昉在符姈霫探身采蓮的時候就提著一口氣,見她失手,一步躥過去抓住她的小臂,雙手用力把符姈霫帶回木亭。只是用力過大,符姈霫身體又向亭中的柱子撞去,安亦昉下意識地將她攬進(jìn)懷里。
一陣香氣傳來,安亦昉臉上一熱,急忙收手站好。符姈霫右手還抓著那朵含苞未放的白蓮,穩(wěn)下心神看到身邊的安亦昉,一臉吃驚地喊了出來:“秉昱哥?”
安亦昉看著她眼中閃動的光芒,心頭一顫,“二小姐”。
兩人走到一棵櫻花樹下,符姈霫提了一下拖在草地上的長裙,抬頭看著安亦昉,好奇地問:“你怎么這身打扮?什么時候來的?是爹讓你來的嗎?還是二哥?”
安亦昉溫柔地拿起落在符姈霫肩頭的落櫻花瓣,捻在指間,“是我自己來的,府里說你在這里,我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符姈霫忽閃著睫毛,“秦王府可比咱的祁王府好玩多了,你看,那是孔雀,咱們府里就沒有?!?p> “老爺現(xiàn)在是魏王了。二小姐,河中城在打仗,十分危險?!?p> “對,是魏王,一時改不過來。打仗是外面的事,與咱們沒有干系。再說了,秦王英武,世子勇猛,遲早要退敵,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符姈霫滿臉信心,束在腰間的絲帶飄在身前。
安亦昉看著伸手去接落櫻的符姈霫,突然覺得讓她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是一件極為美妙和舒心的事情,不必告訴她外面的險惡,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替她守住這份美好。
安亦昉取出精心準(zhǔn)備的兩支箭,遞給符姈霫。
符姈霫接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又送回去,“秉昱哥還是喜歡這種物件?!?p> 安亦昉拿著遞回來的兩支箭,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胸中莫名生出的痛楚,笑著說:“覺得好看,拿與你瞧瞧。”
“聽說世子箭術(shù)超群,送給他吧?!闭f著,符姈霫又把箭拿了回去,雙目清澈如水。
安亦昉張張嘴,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出聲。
“阿姊知道你在府中嗎?”符姈霫拿著箭,比劃著拉弓的動作。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