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然兇險,卻也是結(jié)局歡喜。”
“回來后,左右無事,便一同拉二胡,研究日新所作的那首《良宵》?!?p> “這二胡用來作哀婉悠揚之音,再合適不過,用來奏《良宵》大材小用。我們便想將侯爺以往的詞重新譜曲。”
孫林這才聽明白,今日李煜受了些刺激,渴望音樂與詩篇的安慰,所以想新作一首詞,來配二胡的哀音。
其實,二胡音色多變,又能溫暖又能凄冷,只是李煜內(nèi)心當中的亡國之痛太激烈了吧?
“沒想到日新在詩詞上也有如此造詣,不如日新來作一首如何?”
昨日信了孫林一回,賭上了一切去敲登聞鼓,果然將鐘娘救了回來,還讓開封府多少士庶都瞧見了他李煜的委屈。
孫林不僅給了他驚喜,剛剛那段話又觸到了他心底最深處。
若不是宋國皇子的身份,只怕他立時引為知音知己。
可嘆啊!
孫林連連搖手,這真的冤??!
就多了句嘴。
他抄襲后世的名篇固然可以,但李煜這種詞帝肯定會拉住他,一起研究一番。
那可就露餡了。
他連韻腳什么都不懂,作詩詞也是需要理論支撐的。
他連忙糊弄過去。
“我們夾馬營趙家向來沒有詩詞天賦?!?p> 看到孫林為難,王承衍連忙出來打圓場。
“剛才官家可曾找你說了些什么?”
“正是,快坐下吃酒說話?!敝芗蚊粢蛔Ю铎?。
李煜尷尬一笑,請孫林要坐面門尊位。
“哪有喧賓奪主的道理?”孫林甩手不干。
“皇子地位尊貴,且今日于我等有恩!”
孫林推辭不過,便讓鐘娘在旁邊坐著陪酒,這樣少些尷尬。
也沒說什么,只說了些解決開封房價與街面侵占的事情。
李煜跟周嘉敏對此都沒有什么認識,所以不太感興趣。
鐘娘在旁倒是服侍的殷勤,頻頻勸酒。
“奴奴為皇子與駙馬跳舞助興吧?”
“別別,你滿身是傷,如何能讓你跳舞,且坐下吃些菜。酒也少喝,喝多了對傷口愈合不太好。”
孫林只是習(xí)慣性地叮囑幾句。
但李煜夫妻與王承衍卻對望了一眼。
這個時代,其實女子地位遠不如唐朝。
一個皇子能心思細膩,體諒鐘娘受傷不便跳舞,還能多說上幾句傷口愈合的事情,莫不是對鐘娘有意思?
在后世,女朋友來例假了,多叮囑幾句喝點熱水,雖然經(jīng)常招女朋友吐槽,但這不是應(yīng)該的么?
后世男生的一些習(xí)性放在此時,分分鐘會讓人誤會。
孫林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李煜他們的誤會。
“日新,今日我也反省,亡國之主,連往日一個宮人都保不住。都是我的罪孽。不如讓鐘娘跟了你,或許更好!”
“使不得使不得!”孫林尷尬,怎么一上來就要送女人?
俺趙德昭可是那般貪戀女色的人么?
連忙岔開話題。
“重光兄,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能否與我一同去睢陽?”
“迎錢俶?”
“是的!”
“……”
“重光兄,我知道,的確是強人所難了。汝與吳越國主有滅國之仇。”
“休說甚么滅國之仇了,你我不一同飲酒暢談?
也沒仇,我只是不甘罷了。
再說仇,也對不住今日官家?guī)讐暇啤?p> 日新,也實在是一見如故,故而能說這許多禁忌。
或許時日久了,這些亡國的頹喪早晚也散了。
若說以往覺得暗無天日,在這開封茍且偷生,但今日或許有了希望,是嗎日新?”
孫林暗暗一嘆,別說自己是為了完成篡位任務(wù),就算自己以A級以上的評價完成篡位任務(wù),當上皇帝之后也一定會善待李煜。
李煜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都與他無關(guān),只要不搞到大宋朝亡國就是。
他也沒這個能力。
“有些話為時尚早,但某一諾千金,他日總有重光兄重回金陵的時候,且出入不禁!”
李煜驚喜交加,雖說現(xiàn)在的儲君是趙光義,且趙光義勢力雄厚,孫林還差了好多,但將來總歸是多了許多盼頭。
周嘉敏也忍不住勸道:“正是,你今日一敲登聞鼓,天下便都知道你在開封受了委屈。錢俶唇亡齒寒,肯定頗多顧忌,這不是讓皇子為難了。再說了,別說去睢陽,就是出這開封城,從此名分上也有所不同?!?p> 再說了,南邊也早晚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因此民心浮動。
皇子迎了錢俶就要南下江州的,只怕又妨礙了皇子。
孫林暗嘆,李煜去睢陽還隱含一層政治意義,沒想到周嘉敏敏銳地捕捉到了。
李煜展顏一笑:“若皇子今日作一首好詞,能用這二胡奏唱,便去睢陽?!?p> 鐘娘也在旁湊趣,“皇子若是作不了好詞,鐘娘今晚便跟著皇子回去?!?p> 江南女子這么潑辣的嗎?
孫林看了眼鐘娘,搖頭苦笑。
這鐘娘不愧是頭號女官,多才多藝不說,還能幫周嘉敏將后宮料理的妥妥帖帖。
只是這作詞太為難人了。
“不急不急,且飲著酒,慢慢作!”
周嘉敏為孫林斟酒。
“讓皇子強賦花間詞也太為難人了?!?p> 李煜這一個多月來竟難得有此刻的歡愉,促狹道:“皇子莫非能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平心而論,拋開那個江南國主,李煜為人灑脫,性情中人,做朋友其實是相當有趣的事情。
媽的!
孫林暗爆粗口,既然這樣,那李煜啊李煜,對不住了。
他胸有成竹。
嘿嘿一笑。
“我在興元時常思鄉(xiāng),所以才作了這《良宵》……”
他厚著臉皮,將后世劉天華的佳作剽竊。
哎,穿越嘛,總是難免要剽竊,實在忍不住??!
“故而,重光兄別離金陵宮闕,在開封寓居。內(nèi)心的苦悶,我感同身受,頗能理解?!?p> “重光兄,故土難離,汝心中之痛難以排遣。今日便以汝之口吻,取一兄往日得意的詞牌,作一首詞班門弄斧,勿要見怪!”
王承衍在旁目瞪口呆,這是真的要作詞?
而且還是拿李煜拿手的詞牌來作詞?
還以李煜的口吻?
這話說的太滿了吧?
難道是以往真有所得?還是從哪里聽來的野詞?
李煜眼中神采連連,“好,好!”
“女英,為皇子捧硯。鐘娘,為皇子研墨。某來為皇子鋪紙,上好的澄心堂紙!”
澄心堂紙的確是好紙,后世評為天下第一紙,出自徽州。
離李煜老家不遠。
故而李煜獨愛澄心堂紙,將自己的參謀機構(gòu)也稱為澄心堂,強占了政事堂與樞密院的不少權(quán)力,導(dǎo)致政令多出,也是南唐覆滅的一大原因。
到了開封,李煜存有不少澄心堂紙,卻幾乎不拿出來用。
今日也實在是高興,解開了不少心結(jié)。
“日新,真有把握?”
王承衍湊在旁邊擠眉弄眼,意思李煜這種千古詞帝在,真能拉下臉來獻丑?
李煜可是三代厚積而薄發(fā),連他父親李璟也是著名詞人。
趙德昭的爺爺,軍人,父親也是個粗人,拳打張?zhí)@,粗口罵宰相的猛人。
三代都沒有作詞的天賦?。?p> 看著雪白的澄心堂紙在長案上鋪開,周嘉敏與鐘娘一左一右,暗香盈袖,墨香撲鼻。
這真是人間好享受?。?p> 真是還未作詞人先醉!
孫林神秘一笑。
“筆來!”
他朝著王承衍伸出手。
王承衍撇了撇嘴,將筆遞了過去。
看著孫林提筆躊躇,有著一種十足的揮斥意氣。
孫林用筆蘸墨,一團鴉色在白紙上氤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