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可以這樣?”常伯仁驚訝道。
尋常都是韓楚率領騎兵主力,投出制勝一擊?,F(xiàn)在竟然讓他來接替這個工作。
“怎么不可以?就算我能包打天下,打下來以后怎么分?說穿了,我就是一個分蛋糕的。我給你發(fā)工資,你給我干活。”
常伯仁有些尷尬,這位大帥比前兩位有文化多了,但他聽不懂啊。
“伯仁擔心自己實力不足,唯恐有負重托?!?p> “都是新手,別怕敗家,大膽去想,勇敢去試。不用管那么多,只管打好仗就行了。”韓楚大手一揮,非常瀟灑地說道。
劉軒禮跑出來的時候,把朱毅收藏的值錢財貨都帶出來。家底仍然不算很厚,學費還是交得起。
無奈之下,常伯仁只好領命回營,他要仔細想一想,今晚之戰(zhàn)事關他的前途命運。
到底是哪里還有問題呢?
仿佛老天爺都看見了龍鐵心的求戰(zhàn)之意,黑夜迅速來臨。
夜幕籠罩之下,小氓山下的火炬方陣顯得極為肅穆。
龍鐵心挑了三萬勁卒列隊下山,他們因為沒有足夠的火炬,隊列有些散亂。
后勤、物資,甚至連士氣都不占優(yōu)勢,他憑什么敢下山邀戰(zhàn)?
小的火炬方陣沒有迎上去,而是在往后退。
在他們身后,營寨的大門開了,整整齊齊走出來三萬人,排成三個大方陣。
交戰(zhàn)雙方投入的兵力達到六萬之多,一般的地形根本施展不開。
殺人是個技術活,戰(zhàn)爭則是殺人技的集大成者。
不是喊一聲王八之氣,來幾個勇士帶頭沖鋒,就能取得勝利的。
在超級方陣接觸之前,是一個一個分離出的小方陣交戰(zhàn)。
或者一觸即走,或者斬盡殺絕,考量的是士兵的勇氣、經(jīng)驗,以及對戰(zhàn)陣的掌握。
不論是預備隊不夠,還是生力軍不敢填上去,只要陣型被撕開,結(jié)果只能成為別人的刀下亡魂。
戰(zhàn)爭不講理由,只看結(jié)果,也因此,令無數(shù)人著迷。
龍鐵心冷著臉,從戰(zhàn)場上初步交鋒的結(jié)果來看,他們比不上韓楚的士卒精銳。
勝二輸六平一。
就是面對官軍,他也沒打出這樣難看的戰(zhàn)果。
往深處一想,就不禁讓人冷汗直流,這樣的軍隊,竟然不能在那個太監(jiān)的新式軍隊手里正面扛過一次沖擊。
朝廷又搞出什么新法子來了?要是真的中興,他們可就完了。
也罷,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與非。
先打垮韓楚再說,龍鐵心一揮手,大軍朝前迅速挺進,和韓楚麾下戰(zhàn)陣撞在一起。
真正的血戰(zhàn)展開了,六萬人在黑夜里拔刀互砍,再密集的編隊也頂不住這樣的沖擊。
不到半個時辰,全都成了亂戰(zhàn)。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什么陣法,什么訓練都忘了,小卒子能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刀。
楊三叔運氣不大好,他帶著老營弟兄一路橫沖直撞,開始殺得挺過癮,后來氣力衰竭時,猛然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扎到敵人中心。
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的敵人,張牙舞爪,眼泛綠光,殺了一個,就有兩個人撲上來。再殺兩個,就有四個人撲上來。
神仙也頂不住這樣的消耗。
然而就在他絕望地把刀都架在脖子上時,一股人浪涌來,南陽兵都像割麥子一樣倒下去,反抗都沒法做到。
定睛一看,原來是徐成良的部隊。
他們不知被沖散了多少回,每一次都能用徐家人為骨干,以姻親為紐帶,重新集結(jié)編隊。
在局部地區(qū)形成絕對的優(yōu)勢兵力,結(jié)果就是屠殺般的勝利。
戰(zhàn)場之外,常伯仁不聲不響地帶著騎兵主力,繞到龍鐵心大軍背后。
他的背后,就是小氓山上的營寨。
打哪一個?
這是需要他決斷的。
此時步卒已經(jīng)激戰(zhàn)將近一個時辰,大家都是憋著最后一口氣,要是他率隊突襲龍鐵心的中軍,一定能擊垮他們。
與此同時,山上的大營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要是他沖上山,玩一個火燒連營,龍鐵心麾下的軍隊肯定會喪失作戰(zhàn)的勇氣,結(jié)果也是勝利。
他不禁想起韓楚說過的話:確定戰(zhàn)機,就像是在開鎖。
在無數(shù)的鑰匙里,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鑲金嵌銀,有的普普通通,還有的積滿灰塵。
但最后的結(jié)果,往往是只有一把鑰匙能解開鎖。
而且在解開之前,沒人知道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可以認為自己才是對的,然而一切的選擇,都會由事實來裁決。
現(xiàn)在是他來挑鑰匙了,挑哪一把?山上或山下。
怎么挑?以什么為依據(jù)。
常伯仁覺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離進門只有一步之遙,可是這一步卻難如登天。
他環(huán)視四周,沒有看到韓楚的身影,找不到一點提示,只能靠自己。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常伯仁瞧著不遠處的戰(zhàn)場,冷汗從額頭不斷的流下。
從前只看韓楚指揮若定,現(xiàn)在他卻犯了選擇困難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jīng)錯過戰(zhàn)機!
韓楚教過他,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勝。以正合就在他眼前,他自己就是以奇勝。
常伯仁低低地,壓著顫抖的聲音,“以奇勝,以奇勝……”
他是奇兵,那么龍鐵心的奇兵又在哪里?
常伯仁猛然抬起頭,駭然道:“所有人,跟我來!”
六千騎兵,上萬駿馬,匯成一道洪流,它的方向正指韓楚大本營!
洪流席卷而過,常伯仁領著騎兵部隊直沖營寨北門,沖到北寨門口,他一瞧駐守北寨的士卒。
竟然不知何時,全部換成了馬家堡的人!
長槍一指,“盡數(shù)殺了!”
騎兵涌上去,不等他們放出煙花示警,一槍戳死。
“朝北列隊,沖鋒!”
騎如墻進,向北殺去!
他們沖鋒達到最大速度時,撞上了一支鬼鬼祟祟的部隊。
這是馬家堡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最后一支萬人部隊,今日遭此滅頂之災,盡數(shù)折損于此。
……
明月之下,一處草叢,扎著一座帳篷,里面有兩個人。
“如何?”韓楚笑道。
“行了行了,就是想說我笨,你們男人都聰明,好吧!”楊鶯兒撇撇嘴。
“行行行,小姑奶奶,我錯了,別掐了,疼!”韓楚苦著臉,摸著腰。
楊鶯兒不理他,這個大豬蹄子,成天沒事做,一有空就嘲諷她。
跑到帳篷外面,點著了最后一箱煙花,照亮那片戰(zhàn)場。
煙花之下,是常伯仁的蛻變,馬家堡的絕望,龍鐵心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