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目不轉(zhuǎn)睛地研究地注視著他，眼角不經(jīng)意地浮起譏諷的微笑說：“你憑什么認為我父親的在天之靈會感到慰藉呢？”
“他一定會的！”
“難道你的心靈與神鬼相通嗎？”秦芳幾乎失笑。
“我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我知道伯父定會感到安慰。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一輩子沒再婚再娶，含辛茹苦地培養(yǎng)你，心心念念都記掛著你，一旦舍你而去，有個人替他照料你，難道他不應該感到幸福寬慰嗎？”
“但為什么一定是你？“
“為什么不能是我？”
秦芳饒有興味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真誠鎮(zhèn)定的臉上說：”我實在好奇，究竟誰給你這種無上的莫大的自信呢？”
“芳芳！”嚴冰恒懇切地凝視著她的眼眸說：“也許你我前世有緣，也許我們的祖上積有陰德……總之讓我來照顧你沒錯！”
秦芳扭過頭去遙望著滿眼灰白色的墓碑，淡漠悠遠地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p> 嚴冰恒渾身一震，情不自禁道：“誰？”
她回頭冷淡地瞥他一眼說：“反正不是你，又何必問？”
“葛葛說最近有個男人在追求你，他是誰？”
秦芳靈敏的眉尖跳了跳，厭煩地說：“沒想到她也是個愛八卦的女孩子呢！但你就相信她說的話吧！相信她沒錯?！?p> 嚴冰恒竊喜道：“那就是捕風捉影啰！”
秦芳神情肅穆地垂下眼簾道：“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在父親墓前，在這么莊嚴的地方，跟你開這種玩笑。”
“我敢嗎？”嚴冰恒神情堅毅的說，“我可是非常認真嚴肅的跟你談論感情的事，而你——”
秦芳猝然打斷他說：“我累了，我們走吧！返程你來開車好嗎？我想歇歇，好像精神有點不濟呢！”
憐惜地望著她瘦消蒼白的面孔，嚴冰恒下意識地攙扶著她的手臂，無奈隱忍的說：“好吧！”
兩人沉默地隨絡繹不絕的人流走出墓園，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一直驅(qū)車順著海子湖畔古老幽深的松樹林走了很久遠的路程，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一句話。
習習的涼風從半開的玻璃窗吹拂進來，將秦芳的披肩秀發(fā)和襯衫衣領一下一下的掀動著。埋首沉默的她將纖手支撐著光潔如玉的額頭，以致嚴冰恒看不清她的臉色和神情，但直覺她似乎在激動的無聲飲泣。
不安地伸手緊握住她擱在腿上的另一只手，他憐惜地扭過頭望她一眼說：“芳芳，你心里難受就說出來吧！希望我能為你分擔。”
倔強地掙扎出自己的手來，她反感的轉(zhuǎn)臉望著風景如畫的窗外，竭力平靜的哽咽道：“你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
“但我總能夠傾聽吧！”
“我不需要聽眾，謝謝！”
嚴峻的緊緊皺起眉頭，嚴冰恒說：“芳芳，你一定要這樣苦自己嗎？你是不是認為，你折磨自己就是在盡孝，伯父在天上看到了就會高興？”
“你別跟我提他！”秦芳驀然惱怒地大聲說，“你沒資格提他！”
他不禁被震懾住，扭頭望她一眼卻說不出話來。
秦芳竭力壓抑著聲音里的激憤說：“我父親就是死在醫(yī)生的手里，你要我跟你說什么？這輩子我都和你無話可說！”
驚訝地瞥她一眼，嚴冰恒憤慨道：“你怎么能這樣認為呢？！”
“事實如此。你以為時至清明，我對父親的死就能釋懷了嗎？不，我永生難忘！”
“可是伯父并非死于醫(yī)生的謀殺，你干嘛耿耿于懷？你有什么證據(jù)說他死在醫(yī)生的手里？”
“對，也許醫(yī)生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殺人于無形，讓我們這些外行雖心有疑慮和不甘，卻看不出絲毫的破綻，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證據(jù)吧！謝謝你的提醒！”
“伯父死于無法預知又極其兇險的腦梗，你知道的，為何要跟醫(yī)生過不去？我和這事又有什么關系？你為何遷怒于我？我是無辜的受害者呀！”
“準確地說，我父親死于醫(yī)生的冷血不作為、瀆職不施救，不管你怎樣細致縝密地向我解釋這件事，我仍然無法原諒他們的罪行！雖然我父親的遺體早已火化安葬，我并不能通過司法鑒定等手段，將他們訴之以法?！?p> “你的意思說我在替他們掩蓋、開脫罪責嗎？”嚴冰恒驚異又憤怒地瞪她一眼，激動的緊緊握住方向盤。
“總之我討厭醫(yī)生，我對醫(yī)生有嚴重的心理障礙，請你原諒！從前我非常敬重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我對他們的信賴遠勝于神明，但自從父親突兀去世，我對醫(yī)生的感情就變成了這樣！請你遠離我吧！”秦芳含淚說道。
動容地愣怔良久，嚴冰恒目光炯炯的凝視著車前飛馳而去的柏油馬路一言不發(fā)。
前面就是車水馬龍的寬敞國道，他謹慎地跟隨著前面一輛搖搖晃晃的黑色轎車拐彎上去。
駛出一丈開外，他在路旁一棵綠蔭如華蓋的榕樹下滯緩平穩(wěn)地停車，轉(zhuǎn)過身來對冷漠矜持的秦芳說：
“芳芳，請你告訴我，我該怎樣消除你的心里障礙呢？”
“謝謝你的好意！嚴主任，”她冷淡地充滿敵意道，“請你別費勁了吧！”
“為什么？”
抬起眼簾來譏笑地直視著他俊朗的臉，她說：“你我本是搽肩而過的路人，何必為彼此大費周章呢？還是各安天命，過好自己吧！”
“但相逢就是有緣。”
“呵呵！坦白地說，無論是孽緣還是佳緣，我都不想和你有過多的交集?！?p> 嚴冰恒沮喪地深深低下頭去，沉默片刻才喃喃低語道：“可是芳芳，我真的喜歡你?！?p> 一抹微笑如漣漪在她如花的臉上蕩漾開來，秦芳不屑地平靜說：“喜歡我的人多了，你以為我有義務將他們的感情都放在心上嗎？”
“可是你的生活非常孤寂，你需要一個愛你的人來陪伴照料你。”
“待我的生活品質(zhì)再上一個臺階，我會聘請一個專職保姆，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你真的以為花錢可以解決一切的事嗎？”
她淡定頷首道：“對！金錢本來就是萬能的?！?p> 嚴冰恒頓覺索然無味地坐直了身子說：“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你雖有一顆年輕的銳意進取的心，但對人對事過于冷漠無情，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秦芳神色冷酷的微笑道：“這就對了，謝謝你的高度評價！”
“我從沒想過一個美麗純潔的女孩子，對待生活會如此冷靜、冷漠……總之就是一個冷字，可以概括一切！我很奇怪，究竟是誰將你變成這樣呢？”
“你不必奇怪，也不必探究什么，”秦芳意味深長的冷然微笑道，“在我看來，愛情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p> 她的話令嚴冰恒陡然變色，寒涼徹骨地喃喃說：“是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秦芳含著沉靜的微笑挪動身子說：“我來開車吧！要抓緊時間回公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