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該怎樣忘卻往事的悲傷呢?”秦芳跪坐在禪房里的榻榻米上,愁眉緊鎖地問詢鶴發(fā)童顏的長老。
“施主飽讀經(jīng)書,應(yīng)該記得【金剛經(jīng)】里有一段話吧!佛告須菩提:爾所國土中,所有眾生,若干種心,如來悉知。何以故?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施主可慢慢領(lǐng)悟其意!”
秦芳恭敬地頷首致謝道:“是。不瞞您說,夜深人靜而我內(nèi)心浮躁時,我便會反復(fù)閱讀經(jīng)文,但近來不知為何,卻越讀越迷惑了!”
長老的嘴角含著意味深長的微笑,一邊自坐墊緩慢起身向禪房外走去,一邊回答:“說到底,人要自渡??嗪o邊,你若自己不能開解,佛祖也沒辦法的?!?p> “可是該怎樣自渡呢?”
房外是古老的青石板鋪砌的走廊,院子里栽種著幾棵瘦骨嶙峋的刺槐樹,稀疏的綠葉點綴在枝干間。長老不經(jīng)意地抬頭望了一眼高大挺拔的槐樹說:
“我們每個人活在塵世間,總有苦惱煩難,所以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一種修行。過好每一天,將目光心思傾注在每天的生活里,久而久之自會忘卻往事,忘卻悲傷。你要充分的相信生活和時間,這兩樣?xùn)|西,世間沒什么事是不可以化解的!”
“我每天的工作很充實,我也試圖像您說的這樣做了,可是依然痛苦,不能忘懷!”
長老對依傍著他閑庭漫步的秦芳胸有成竹道:“是時間和生活還不夠吧!亦可以說你個人的智慧還沒到。施主,你是心有慧根的人,只是在塵世的修行還不夠,所以暫且不能解脫!”
“我明白了?!鼻胤驾p松釋然地領(lǐng)悟道。
一個身穿褐色僧袍的和尚輕輕走近前來,對他們施禮道:“住持,那位姓嚴的施主已在前面大殿等候著。”
“知道了?!遍L老平靜溫和地回復(fù)他,然后和藹可親地對秦芳笑道:“他來了,年輕人還挺守時的?!?p> 秦芳微微臉紅道:“是呀,看來我非走不可了?!?p> “人家大老遠誠心誠意地來了,心意到了,你自然該領(lǐng)情!走,我們一起去見他吧!”長老說著在前帶路,腳步輕盈精神矍鑠地向不遠處的巍峨軒昂的大殿走去。
嚴冰恒見到一身寬松休閑的中式漢服,面容清瘦的秦芳時不禁愣怔了一下,旋即親熱地迎上前來說:“這個寺廟可真難找呀!沒想到你藏身之處如此隱秘?!?p> “也還好吧!”她淡淡一笑道。
長老從旁笑道:“從來有心之人,沒有難倒他的絕頂去處。何況我們峨眉山是游客云集的著名景區(qū),談不上人跡罕至。”
恭謹?shù)仉p手合十向他頷首致意,嚴冰恒彬彬有禮道:“大師,我的朋友在此叨擾多日,我該接她回去了,公司也離不開她呢!”
“只要她愿意去就去吧!也是她與佛門有緣,這些日子我們一起談經(jīng)論道,頗為相投呢!”長老慈眉善目地微笑道。
秦芳感激地轉(zhuǎn)身向他施禮道:“大師,有空我會再來與您相伴的。”
回禪房草草收拾了行裝,在寺廟門口搭乘嚴冰恒的那輛白色轎車,他們一溜煙地絕塵而去。
順著曲折狹窄的山道前行了許久,秦芳仍念念不舍地回首遙望漸行漸遠的佛寺。引得嚴冰恒忍不住蹙眉抱怨說:
“你這樣喜愛那地方,我若不執(zhí)意來找你,是否你會有出家的念想和沖動呢?”
“呵呵!”秦芳干笑,似乎百感交集,柔腸百轉(zhuǎn)卻吐不出一句話。
“今天斷不能到家,我們要在途中的某家酒店住宿一晚呢!”他又道。
“所以你就不該開車來接我,讓我自己買機票回去多好!”
“讓你自己回去?我不知道等到哪天呢!”
“玩夠了,我自然會回去的?!?p> “是嗎?以你的性情,我怕我活著的時候看不到,所以還是開車來接吧!”
“呵呵!”秦芳聲音短促地笑了笑說:“你真的這么急切地想見到我嗎?”
“芳芳,你不相信我的感情嗎?”
她蹙眉凝思道:“大師說過,把一切都交給生活和時間,它們自會替我解答一切。”
“我不得不承認,佛門中人很有人生的智慧!”嚴冰恒欽佩地贊嘆道。
深夜臨睡前,他們在酒店客房談心之際,嚴冰恒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熟練自如毫不避諱的應(yīng)答道:
“我在外地呢!”
秦芳耳聽一個溫柔纖細的女聲悠遠地說:“你們醫(yī)院派你出差呀?
“哪里。我來外地接一個朋友回家?!?p> “那你這兩天請假休息了?”
“只能這樣??!”
“難怪我和奚小娟昨天下午去住院部找你,同事說你不在呢!害我們白跑一趟?!?p> “有什么事嗎?”
“小娟最近睡眠不好,她懷疑是神經(jīng)方面的問題,要找你看看。”
“哦!那就讓她下周來醫(yī)院吧!”
“為什么要下周呢?今天才周三,本周你都不能回來上班嗎?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
“我們還沒過省界呢!即便到家了,累的夠嗆還要休整一下,才能正常上班。”
“你到底在哪?”
嚴冰恒忍耐著女同學(xué)霸道的刨根問底,緊緊地抿住嘴唇欲掛斷時,秦芳忽然插嘴道:“我們明天中午應(yīng)該可以到家,所以本周你回醫(yī)院上班沒問題?!?p> 于是電話里的女同學(xué)怔了一下,忽然聲音尖利地叫嚷道:“嚴冰恒,這么晚了,你的身邊怎么會有女人?”
聽到霍思雨嬌嗔的撒嬌聲,秦芳陡然變色,默默起身走到窗帷厚重的墻邊去。只聽他竭力地壓低聲音解釋說:“是尚風(fēng)尚水公司的秦總,我正是來接她回家呢!她獨自一人在外游玩,我不放心?!?p> “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我說過了,朋友。”
“朋友!”霍思雨心靈震撼地重復(fù)著他的話,不由得冷笑道:“這個概念可太廣泛了?。∈桥笥褑??”
嚴冰恒頑強的愣怔不語,然后默默地掛掉了電話。
秦芳轉(zhuǎn)過身來望了望他,蹙眉道:“太晚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不合適,你也不方便接電話,還是回你自己的房間去吧!我要睡了?!?p> “沒關(guān)系,是大學(xué)同學(xué),她不會再打來了?!彼ㄗ匀舻匚⑿忉?。
秦芳微笑點頭說:“我不想知道她是你的誰,這跟我沒關(guān)系。以后我們盡量不要獨處吧!特別是夜里。讓人家誤會了不好!”
“只是誤會吧!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不在乎我在乎。”秦芳正經(jīng)嚴肅地蹙眉說,“我不認為一個厚顏無恥生活放蕩的女人,最終可以獲得人生的幸福!”
嚴冰恒勉強而短促地笑了笑,忽然詰問道:“芳芳,你把一個人的名譽看得比他自身的幸福還重要嗎?”
“當(dāng)然。“秦芳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
嚴冰恒不由激動的走向前,一把扳住她纖柔的肩膀,正要做出沖動之舉,冷靜機智的秦芳竭力掙開他,神色堅毅地凝視著他說:
“對不起,不管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怎樣的生活方式,但我一直以來是個潔身自好的女人,實話告訴你,我有潔癖!我的心底自有一池清水,不能隨隨便便讓人弄臟了它……”
“你的意思說我不干凈嗎?”嚴冰恒又驚又怒的高聲質(zhì)問。
秦芳溫馴倔強地低下頭來,聲音干澀道:“對不起,我沒這么說?!?p> “那你倒說說你和韋峻青的關(guān)系如何?你們之間的感情是純潔干凈的嗎?一個有家室的糟老頭子,你為了他——”嚴冰恒激憤而不顧一切的說。
秦芳驀然抬起頭來望著他,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漸漸的涌滿了淚水,瞪視著他良久才道:
“我無需向你解釋什么,愛情從來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是我一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別人是否能懂,是否認為它干凈,與我無關(guān)。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p> “對不起!芳芳——”冰恒滿懷愧疚的低聲說。
“我累了,請你出去!”秦芳含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