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傍晚的陽光投射在市公安局院門口的一棵大樹上,槐樹稀碎濃密的綠葉在微風(fēng)陽光中快樂的抖瑟著。
小勇陪伴著瘦削的堂姐走出院子來,在公安局門前坦蕩如坻的街道邊站定,轉(zhuǎn)身笑容迷離地望著她說:
“有空再來玩吧!最近我們挺閑的,沒什么大案要辦?!?p> “你們閑,說明天下太平?!鼻胤加淇斓妮笭栃Φ溃澳戕k公室的氛圍挺特別的,沒事和警察聊天真是一樁開心的事!”
“你覺得開心就好,好久沒見你這么笑過了?!鼻匦∮滦牢康卣f,“大伯去世這么久,你早該出來散散心的。也怪我一直忙工作,沒想到這一點,我以為你和通常人一樣覺得警察嚴肅古板,不喜歡親近我們呢!”
“哪里。和人民警察待在一起,特別有安全感。”秦芳笑意盈盈,順手理了理肩頭的挎包?!拔业萌ベI點菜回家做飯了,聽說本市最大的鐘鼓樓市場就在這附近,對嗎?”
“對啊,你開汽車導(dǎo)航就可以過去?!毙∮抡f著拉了拉她的手道別。
果然,她開車不到十分鐘就抵達了鐘鼓樓大街不大平坦的青石板路。
這是一條古老的街道,不怎么寬敞,但是古木參天綠蔭蔽日,兩旁的商鋪鱗次櫛比,各行各業(yè)應(yīng)有盡有。
前面似乎有點擁堵,秦芳踟躕地在一片樹蔭下停了車,信步走進街邊一家名叫“美人閣”的女裝店里去問路。
“請問農(nóng)貿(mào)市場在哪邊?”辨不清方向的她含笑詢問迎上前來的女老板。
剪著一頭時尚帥氣的男式短發(fā)的女老板禮貌矜持地微笑說:“哦,在旁邊的巷子里,您走錯了!”
“錯了嗎?”秦芳驚愕道。
“是的,這里是工貿(mào)市場。您是要去買菜嗎?”
“對呀!”秦芳驚訝于她的眼力。
“那就是走錯了無疑,我們這邊都是賣衣服、做頭發(fā)指甲,以及其他小生意的?!迸习迥托牡慕忉屨f。
秦芳心情郁悶的轉(zhuǎn)身離去時,不經(jīng)意地掠一眼女裝店靠墻衣架上的幾件服裝,目光不禁被它們吸引,眼神發(fā)亮道:“咦,你這兒居然還有旗袍?。 ?p> 年輕的女老板臉紅喃喃道:“這幾件算是藏品吧!原本千辛萬苦地淘換來打算我自己穿的,可是發(fā)現(xiàn)風(fēng)格不適合我,所以只好掛出來賣了?!?p> 秦芳審查挑剔的瞥了她一眼說:“的確不適合你,雖然你的身材很好,可是氣質(zhì)不符,你只適合穿現(xiàn)代時尚的衣服?!?p> 女老板含羞不語。
“不過這么高貴典雅的旗袍,掛在這種大眾化平民消費的地方,你覺得賣的動嗎?”
“原本就是碰碰運氣,能賣就賣,賣不掉還是我自己留著將就穿吧!畢竟當(dāng)初是誠心誠意,花了大價錢買來的?!?p> “哦!”秦芳輕聲嘆息?!翱上覜]時間試穿,要趕去旁邊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趕著回家做飯,不然真可以拿你一件呢!”
女老板上下打量著她的衣著,面露愧色的遲疑笑道:“美女說笑了,即便有空試穿,你又怎會在我們這種地方買衣服呢?身份和檔次不匹配呀!”
秦芳不以為然地瞥她一眼,淡定的說道:“你錯了,老板,我經(jīng)常逛你們這種小店呢!因為總有意外之喜?!憬o我一張名片吧!改天我打電話,請你送衣服去我公司試穿可好?”
女老板誠惶誠恐地連忙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一張卡片:“謝謝您!”
“不必客氣!”秦芳說著,一邊低頭端詳著名片,一邊輕聲念道:“莫菲——我們都是同齡人,買賣雙方是平等互利的關(guān)系,做生意的也該有驕傲和尊嚴,待人接物你實在不必如此謙卑!”
莫菲愧疚臉紅道:“實不相瞞,小店開業(yè)沒多久,局面尚未打開,我也是頭一次開店做生意呢!”
秦芳為她的坦誠感動微笑道:“可以理解,誰沒有第一次呢?萬事開頭難,以后就會順風(fēng)順水的?!?p> 這時徜徉踱步地進來幾位挑選衣服的顧客,她便趁機及時地告辭離去。蜿蜒步行去旁邊的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菜,她一路驅(qū)車徑直到家。
悠閑地外出探親訪友的一天即將結(jié)束,秦芳在廚房里的小板凳上坐下來摘菜,悠遠的門鈴忽然在長長走廊的盡頭響起來。
她略一錯愕,丟下手頭的活計走過去開門。只見玉樹臨風(fēng)的嚴冰恒站在她面前的花園里眉開眼笑地望著她,瞅她一臉的疑惑便說:
“我路過你公司,水牧兒說你休息,果然你就在家呢!”
讓他進到屋里來,秦芳冷笑道:“你們醫(yī)院和我們公司都不在一條道上,且方向相反,請問你是怎么路過的?”
“只要有心,繞多大的彎都是順路?!眹辣阄⑽⒛樇t道,一邊受寵若驚地走進來,一邊東張西望地打量著屋里的陳設(shè),慨嘆道:“原來你家都是中式家具呀!”
秦芳詫異地望他一眼,淡淡的說:“我喜歡中式家具,這也是我父親喜歡的。”
“挺好!”嚴冰恒在寬敞客廳的紅木沙發(fā)椅里坐下來說,“莊重典雅,一望而知是深受儒家思想教化的家庭,與我對你的了解認知相投?!?p> “你還知道儒家思想?”秦芳驚喜的笑道,“真令人刮目相看呀!”
“你以為我就是啥也不懂的假洋鬼子?”嚴冰恒自嘲,“在美國舊金山,我家也是家教非常嚴格的中國傳統(tǒng)家庭呢!”
“哦,失敬失敬!”秦芳揚了揚眉毛,戲謔地微笑道。
帶領(lǐng)著客人大致參觀了一下屋子,他們在秦芳臥室后光線幽暗的書房里停駐了腳步。
這是與佛堂相連的一個寬闊房間,玄關(guān)擺放著一棵青翠欲滴的闊葉綠植,結(jié)實高大的書柜將它與佛堂巧妙地隔開來,而平整松軟的榻榻米一直鋪展到神秘幽深的佛堂里……
嚴冰恒探詢地望了望身旁神色平靜的秦芳,斗膽踩著榻榻米堅定沉穩(wěn)地向前走去,當(dāng)他一眼望見黑色的佛龕里那尊高大威嚴栩栩如生的佛像時,不禁心生敬畏地愣怔了一下。
于是他在一人多高的佛像前肅然站住,繼而望見了它旁邊擺放著的秦芳父親的遺像,以及焚著香的煙霧繚繞的香爐。
嚴冰恒神情肅穆地在佛龕半開的抽屜里拈起三支香來,小心翼翼地點燃了,鄭重地插進香爐里,在他猶疑的尋找合適的位置叩拜時,一旁注視著他的秦芳說:“每次我都是坐下來和父親說話的,不用拜!”
嚴冰恒扭過頭來感慨萬千地瞅著她,良久吶吶道:“芳芳,我沒想到你的家里會有佛堂,你把伯父的靈位也設(shè)在這里?!?p> “不然我該把他老人家放在哪里呢?”她冷冷的反問,“擱在我自己的心里就夠了嗎?”
見嚴冰恒無言以對,秦芳又憂郁地蹙眉道:“從前我以為自己心中有佛,后來才知道父親才是我心里的佛,縱然他一朝離去,在我的心里卻從未倒下!”
緊緊地攥住她的一只纖手,嚴冰恒動容地神色堅毅地說:“芳芳,你是我見過的世間最純潔的女孩子,此前都是我誤會了你,對不起!”
“我餓了,該回廚房做飯去了?!鼻胤祭涞卣f著掙脫他的手,轉(zhuǎn)身向書房外走去。
嚴冰恒不得不緊緊地跟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