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我三千年歲月付石洞;
修來個眉目巧笑一聘亭;
修來個人模樣,不由得就裝人性;
造化個人皮囊,不由得就裝人情?!?p> 一女子咿咿呀呀地在臺上唱著,白水歌吃著糖葫蘆在臺下看著。
“川兒~,你聽懂她唱的什么了嗎?”
她陰陽怪氣地戳了戳旁邊的夜忘川。
“沒......沒聽懂,”夜忘川正出神,冷不丁地被戳了一下,差點就哆嗦出來了。
“好像是在說我們妖的事?!?p> 白水歌偷偷和夜忘川咬耳朵,“他們?nèi)耸遣皇峭低稻幥鷣砹R我們?。俊?p> “應(yīng)當不會吧。”
“哦。”
“水歌,我想問你一件事......”
“問就是嘛?!?p> 夜忘川猶豫了很久才下決心問出來,“你為什么會中意重門,要地位沒地位,要本事沒本事,哪里!哪里比得上我......”
白水歌嘴角的微笑略微有了一絲凝固。
呆了一會,白水歌才又恢復(fù)那大大咧咧的樣子。
”就興你能美人在懷,絲竹環(huán)繞,不許我尋求真愛??!”
“我沒有美人在懷......”
“我那日可看見你去挑王妃了哦。”
“那些姑娘傾國傾城的,母家地位也尊貴,哪個配你不是綽綽有余,你小子桃花不淺啊!”
白水歌托腮笑著,眉眼皆是嫵媚。
“可我并沒有那個心思,那天是受不了老祖和長老們的再三嘮叨才去看看的......”
“反正你娶王后是早晚的事,就算你不愿意也沒辦法,總要傳宗接代吧?!?p>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她這樣說,夜忘川不怒自威的臉上意外地露出幾份哀色。
“那干脆,你嫁給我吧,反正也沒人要你,也沒人要我,我們倆湊活著過吧?!?p> “別鬧了,我沒人要很正常,你怎么會沒人要呢......”
白水歌看著夜忘川,他那單是一個堅毅的側(cè)臉便讓人迷住了雙眼。
臺上,戲子唱著,“叫先生你莫要悠前顧后,奴跟你全當是跟個丫頭。”
那一瞬間,她確實聽懂了,眼淚幾乎要下來,卻又倔強地憋回去了,以自己這樣的身份怎么配得起呢?
那一瞬間,白水歌感覺有什么酸澀的東西從喉嚨直直地鉆下去,把一顆心攪得生疼。
但夜忘川并沒有看見她情緒的不對勁之處,“水歌,聽說再過幾日就是人間的上元節(jié)了,到時候我們看完花燈就回九黎野吧,我吩咐下人給你準備了你最愛的桃花釀?!?p> “好啊,只是那時候應(yīng)該不會有弒魔人吧?!?p> “不會有的,就算有,也不用怕,有我在這你怕什么呢。”
白水歌望著夜忘川眉眼溢出的笑意,一反常態(tài)地臉紅起來。
恍恍惚惚中,或許白水歌這輩子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誰也沒有想到,這一眼居然會成為一生。
縱使多年后,當白水歌再回想起此事,卻禁不住淚流滿面,她難忘那時夜忘川干凈透徹的眼神,溫柔明媚的笑意。
街上草木皆枯,好在月色柔和,星河明媚。
這里四處張貼著對聯(lián),掛著花燈,人人臉上喜氣洋洋,準備著迎接幾天后的上元節(jié)。
夜忘川和白水歌不知從哪盜來兩身凡人的衣裳,留下銀錠,化了面龐,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過節(jié)又怎么樣,還沒有我們的妖市熱鬧,”她踮起腳尖,在夜忘川耳邊小聲嘀咕道。
“對啊,確實沒有妖市熱鬧,”夜忘川順手摟住了白水歌的腰身,同樣小聲地說道。
”不過他們的東西好吃?!?p> 白水歌被一處攤位的米糕引了過去,嚷嚷著要買。
可憐夜忘川的手還沒捂熱乎,便被掙脫開來,懊惱地說了一句,“你不要離我那么遠!”
“好好吃,”白水歌大口嚼著,“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你不要離我那么遠,”說著,夜忘川接過白水歌手中的米糕,換到另一只手上,然后牢牢地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握,好像生怕失去什么似的。
“買一些你喜歡的東西,我們就回去郊外那個莊園吧,我已經(jīng)派人收拾好了。”
“好,”白水歌大方地遞上手中吃著的米糕,“你吃不?”
嗷嗚一口,“當然吃!”
“誰允許你咬這么多!”白水歌踮腳一把鎖住夜忘川的喉嚨。
他爽朗地笑,眼角有痞里痞氣的笑紋,“是你主動給我的?!?p> “你要賠我一壺酒,不行!一壇!”
“好,給你買上好的女兒紅!”
夜忘川俯身很熟絡(luò)地攬住白水歌的腰身,”出門在外,總得變換個身份吧,所以我可以叫你娘子么?!“
“娘子”二字,他嚷嚷得很大聲,讓白水歌的臉瞬間紅撲撲的,一直紅到脖子,好在四周花燈高掛,掩蓋住了她臉上的羞澀。
奇怪了,最近臉怎么總是愛發(fā)燙!
“可以嗎?”
夜忘川一臉的期待,側(cè)著頭問她。
白水歌看著兩人淺淺交織的身影,咬著嘴唇,始終緘口不言,見她不說話,夜忘川氣急了,“不讓喊那就不喊了,你這個笨小妹!”
她暗自長呼了一口氣,”那,那就叫白小妹唄,可以可以?!?p> 慌亂之下,她錯聽了夜忘川的話,以為他叫她白小妹,夜忘川笑著無奈地搖頭。
幾天后,上元佳節(jié),花市燈如晝,年后的最后一場雪尚未融化,寒氣晰晰,可是街上卻有游人如織,這下白水歌不得不把前幾日說的不如妖市的話收回來了。
兩人精心挑選了天狼面具,在燈影流轉(zhuǎn)中流連,夜忘川一刻不肯放松地緊緊抓著白水歌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便讓她溜了去。
他早就知道她一直心儀人間佳節(jié),正好趁這個機會可以帶她出來人間看看,不過,白水歌不知道的是,周遭高樓的屋頂不知蹲守了多少夜忘川的護法,機警地盯著周圍,這自然是夜忘川安排的。
他們小心翼翼地隱住妖類的氣息,探查著周遭。
夜忘川帶著白水歌去放天燈,他輕輕地把白色的天燈遞到她的手中讓她許愿。
“我想一生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美味?!?p> 白水歌看著遠去的天燈,笑意漸漸溢出。
“傻瓜,要在心里默念,說出來就不靈了。”
白水歌真的閉上眼,虔誠地握住雙手,默念心里的那個愿望。
”你剛剛許了什么愿啊,“夜忘川還是忍不住貼到白水歌的耳邊問出來了。
白水歌張了張嘴,只是街市熙熙攘攘,夜忘川沒聽清楚,“你說什么?”
她笑著掙脫夜忘川的手,“我說,我許愿讓你變成一個大豬頭!”
“好啊,早知道我也放個天燈,看我們倆誰先變豬頭。”他一邊笑著追上去,一邊警惕著探尋四周是否有弒魔人的蹤跡。
不過夜忘川不知道的是,那盞承載著白水歌惟愿忘川一生諸凡順遂,安適如常的白色天燈早已飛入夜空之中,照亮了一處黑暗。
文黎野
開篇四句話是引用的豫劇《新白蛇傳》中的戲文,我實在是寫不出這樣美而勻稱的詞句,故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