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為更好前程
晏舒從小到大就自命不凡。
她覺著自己比這寨子所有的女人都清醒都聰明。她不是籠中之鳥,也不是池中之物。她應(yīng)當有更好的前程。
一場大火,雙親殞命。
流離失所,被大她十歲的男人收養(yǎng),也就是童青后來的丈夫。她本意是想認他當父親,可這個男人卻在她考上外地重點高中時告訴她,將來要和她結(jié)婚?,F(xiàn)在必須簽訂契約,不然就不為她支付學(xué)費。
晏舒思來想去,還是簽了下來。她早就看不上這個破舊的寨子了,她自認是當鳳凰的命。
后來她高考成績下來了,雖然是個重本,但離她原本的目標差了不少。
而那個男人終于發(fā)現(xiàn)一只法律不承認的契約,根本控制不住晏舒。
于是,那天晚上,他拿著晏舒的錄取通知書來到她的門口。
用力的敲晏舒的門,威脅她,不上床,不給他懷個孩子,就不讓她念大學(xué)。
晏舒從了,那個男人不知道的是,這壓根就不是晏舒的第一次。
她很早就談了戀愛,成年的那天就和當時的男朋友魚水之歡了。
她和寨子里那些守舊女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從來不把貞操放在眼里。有時候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因為太過厭煩這里的生活,才會用這種方式來反抗。
上大學(xué)之后,她自己做家教,自己掙錢交學(xué)費,補貼生活,不知疲倦。她是一個真正可以為了前程而不顧一切的人,沒有感情,像個機器人。
一次都沒再回過寨子。
她不回去,那個男人卻可以來找她。
當時的晏舒剛滿二十歲,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紀的她,卻不同意和那個男人去領(lǐng)結(jié)婚證。
那個男人惱羞成怒,揚言要把晏舒和他這件事抖露給晏舒的同學(xué)朋友聽。
晏舒沒辦法,只有假意同意,說暑假回了寨子辦了酒席,再領(lǐng)證結(jié)婚。
在這之前的一段空余時間了,她一直在想辦法托人打聽童青在哪打工。
童青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人又傻乎乎的,看著就特別好騙。
在晏舒印象里,那個男人幾乎不對女人動心,唯獨喜歡在見到童青的時候會兩眼放光。
晏舒知道這是自己擺脫這段畸形關(guān)系的好契機。
她一定要找到童青。
她接實習(xí)的機會去了趟深城。見到了童青和她的男友方澄。
那會兒晏舒很少看電視節(jié)目,但方澄實在太火,她還是有所耳聞。
一夜涼透的大明星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姑娘蝸居在一個三十平米的小屋里。
燈紅酒綠的深城,不入流的廉租房里,他們互相慰藉。讓晏舒有種夕陽西下,男耕女織的錯覺。
晏舒和童青講了她父母的境況,馬上要暑假了,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一塊回去。
童青一直很相信晏舒,因為她聰明,說話又很有方向感。聽她的,總比自己瞎捉摸強。
就是那個暑假,她進了晏舒一早設(shè)下的套。
那個男人要了童青,并同意給童青的父母修完房子。
這個結(jié)果原本晏舒同意嫁給他強得多。畢竟,與晏舒相比,童青是更好控制的存在。
就比如,失掉貞操之后的童青,主動與方澄斷掉了一切聯(lián)系。
連方澄到寨子里找她,她都選擇避而不見,甚至不讓那個男人出面,而是讓男人的姐姐來辦。
晏舒從那刻起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
她可以全權(quán)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越來越愛做噩夢。
夢見童青在慘叫,夢見那個男人在狂笑,夢見寨子里的人挖開了她父母的墳……
她極力逃離的故鄉(xiāng),一直不停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席夢思的柔軟讓她連翻身都脫力。
后來,她就很少睡覺了。
集中所有精力用在工作上。的確,她是非常出色的律師,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繼續(xù)打下去,房子車子、名利聲望觸手可及。
她一直以來的愿景在她眼前慢慢清晰,只要她步履不停。
但她最終沒有。
一場大病,讓她見到了自己生命的脆弱。
摘了她的子宮,給她一顆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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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
晏舒的腦子終于不轉(zhuǎn)了。
她的生命還很清脆,就像是鮮棗,有大把的光陰可以用來衰老。
但此時的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老了。
糾纏了她這么久的噩夢配色悉數(shù)下場,她的劇情又能再演幾分鐘呢?
她是不會贖罪的。
和方澄說什么受到了童青的囑托都是屁話,她永遠只為自己的利益搏命。如果方澄沒有任何價值,她也不會任用。
愧疚都是瞎編,她的良心再她從法律行業(yè)退出那刻起,全部花光了。
她不想明刀子宰殺,但不介意為了自己利益而順手牽連其他。
無論是方澄,還是時嘉。他們都是能為她創(chuàng)造利益的人。
尤其是在張組長先生離開文觀傳媒,將股份讓渡給她之后。
晏舒現(xiàn)在更像是她自己的主人了。
時嘉聽了個表面。她知道了結(jié)果,卻無處追尋起因。
雖然矛盾的焦點壓根就不再她身上。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時嘉,文觀傳媒不能再呆下去了。
她雖然與那些隱藏的秘密無關(guān),但她與藏秘密的人牽連太深。
而人永遠比事可怕。
等周決從梵山回來,她這個項目的工作周期也恰好結(jié)束。
到時候就順順當當?shù)碾x職,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想到著,時嘉選了菜單榜首,請自己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之后,但凡方澄出現(xiàn)在公司,晏舒都會離開。
方澄也沒有主動和時嘉搭過話,仿佛,時嘉就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那天晚上信誓旦旦的話,活脫脫變成了寂寞都市里,男人的荒唐胡言。至少時嘉對此是這樣定義的。
時間卡得很好。半個月之后戲說歷史欄目上架。
周決的項目試點成功,在科技領(lǐng)域揚名。
周決將參加發(fā)布會出風頭這些事全都交給了老板徐建中。讓他帶著隊員參見,自己不面對媒體。
他知道如果他的身份被扒出來,不良的家庭成分會不利于之后的產(chǎn)品發(fā)行。畢竟森林防火的項目,主動是政商合作。在研發(fā)上攻堅克難這么久,不能在市場這塊功虧一簣。
至于揚名立萬,會有更好的時機,周決對此一點不急。
這天,時嘉從文觀傳媒辭職了。
周決的車停在她公司樓下,見到她從大樓里抱這一個牛皮紙盒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便下車幫她拿。
周決:“我好像還從沒見過哪個人離職像你這樣開心的?!?p> 時嘉抬頭疑惑的望著他:“你是從沒見過有人主動離職吧?要是主動離職不開心,干嘛要主動?!?p> 周決想了想,他的確只見過自己大學(xué)室友被炒魷魚。
上車之后,時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車子正在起步。
時嘉望向這棟高大的建筑物,眼里閃過幾分不舍。
這真是畢業(yè)之后第一份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雖然沒認識什么朋友,但她更加認識了自己。
離職這件事,一開始時嘉以為是沖動,但越往后,她越清楚這是積怨。
在文觀,她一次次妥協(xié),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人,挨了很多不應(yīng)該的罵,這些委屈永遠不會變成財富。那是別人強行安插在她生活,逼她認識與遵守的所謂社會規(guī)則。
這些東西如果要便成價值,只有依靠反抗。
而時嘉沒有這個膽量,她幾次想要保持自我,都沒能得償所愿。
她自認,這次嘗試是失敗的。
車子開遠,她的視線重新落在周決省上。
時嘉:“我沒工作了,想休息一段時間。你有空陪我嗎?”
周決一臉臭屁傲嬌:“那我要看看檔期?!?p> 時嘉撅著嘴:“你還真是比一線明星還難約?!?p> 周決不再逗她:“放心,我有空?!?p> 時嘉漸漸收不住笑意:“咱們現(xiàn)在去哪?”
周決:“你想去哪?百樂行不行?”
時嘉:“吉吉那?我不想。你不在的這一個月,我已經(jīng)去那吃過好多次了。吉吉這個鬼,還老框我晚上給他們收盤子。我都成免費勞動力了?!?p> 周決:“怎么版本不一樣?陳喆說是你沒錢吃飯,死命求他要一個工作機會,包飯就行?!?p> 時嘉這回是真生氣了:“這個陳喆過分了。他在撒謊,他是怕你揍他。我是沒錢吃飯,但我都是從中飯克扣一半留給晚飯的。他怎么能利用我的悲慘境遇來掩蓋他萬惡的資本家嘴臉?!?p> 她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她之前一直和周決說生活很滋潤來著,好樣的,現(xiàn)在又一個報喜的謊話不攻自破了。
周決:“你沒錢吃飯,為什么不和我說?”
時嘉避而不答,繞過這話,想占領(lǐng)另一出高地,質(zhì)疑周決。
“其實,陳喆沒和你說過這話吧。”
誰知,周決十分爽快的承認了。
“是。我那是瞎說的,只是想讓你誘拐你去百樂找陳喆算賬。”
時嘉:“好啊,周決,你也學(xué)會撒謊了?!?p> 周決:“跟你學(xué)的?!?p> 時嘉聽了這話,也不再多做辯駁,事實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