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咔！”
臥室中先是被照的一片明亮，緊接著仿佛有人在耳邊敲鑼，孟琿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心跳得厲害。
“啪啪啪！”
下意識看去，碩大的雨點正猛烈地砸在窗戶上，淡淡的水霧像是在冒煙一般。
所幸因為這個夏天格外悶熱，家里一直開空調(diào)，窗戶都是關著的。
愣坐著回神的時候，又是一道亮白帶紫的閃電刺破云層，緊接著“轟隆隆”的悶雷聲便自遠傳近，孟琿微張著嘴巴，心中不自覺地緊張。
“咔！”驚雷聲如約而至。
“踏踏踏”，腳步聲從隔壁主臥傳來，接著聽到老媽說了一句，“快去看看窗戶都關上了沒?！?p> 孟建軍穿著大褲衩，趿拉著拖鞋巡視了一番“領地”，把廚房的窗戶關好后，正遇上開門出來的孟琿。
“爸?！?p> 兩人相對而立，孟琿有些驚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能夠平視著老爸的眼睛了。
“嗯?！泵辖ㄜ婞c點頭，接著又說：“還早，再睡會兒吧。”
“嗯。”
等老爸回房，臥室里又傳來竊竊私語，孟琿躡手躡腳地跑到廚房，喝了大半杯水又回到房間。
躺下后聽著窗外嘩嘩的雨聲，孟琿一時半會兒沒了睡意。
要不……
交握的雙手拇指不自覺地對搓著。
三秒后，孟琿雙手十指重新交攏，左手拇指在上。
在老爸的熏陶下，但凡猶豫要不要做的事情，孟琿從來都選“YES”。
“系統(tǒng)?！?p> 孟琿用氣聲喚道。
“在呢?！庇行┕之惖呐曉谀X海中響起。
……
7月12日，星期五，天氣，小到中雨。
三天前的大雨在持續(xù)了四五個小時后，逐漸轉成了細密的中雨，之后竟一直下到現(xiàn)在。
吃過早飯，孟琿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fā)上，盯著眼前只有自己能夠看到的虛擬視窗，不時偷瞄一下守著電話，神情陰郁的王秀梅。
她剛掛了這三天來的第九個電話，平均早中晚各一個，都是打給孟琿姥爺?shù)摹?p> 大雨落下的當天上午，看過早晨的天氣預報后，王秀梅就一個電話打給了在秀峰縣老家的父親。
秀峰縣幾乎年年都有些小水災，但說不上為什么，這一回王秀梅總覺得心里發(fā)慌，然后便又動了把父親接到言城住一段時間的念頭。
結果不出意外，老頭子做了跟她每次提起這件事時一樣的回復——不去。
倒不是因為來女婿家住不自在，王秀梅和孟建軍兩口子都很孝順，老王同志跟親家公也很投緣。
在孟琿上小學前，老兩口更是經(jīng)常住在言城幫著照看外孫。
上學后，孟琿每年暑假都要去秀峰住一陣子。
去年姥姥去世，孟琿在秀峰待到開學才回言城。
今年因為孟琿高考落榜的事情，一家三口各有心思，才一直拖著沒回去。
“破家值千金！”
當王秀梅氣急敗壞地指出老頭就是舍不得他那個住了一輩子的“破家”時，老爺子也氣呼呼地回吼了一句，然后掛掉了第一個電話。
之后的八個電話都跟第一個電話一樣，以“父慈女孝”開始，在談到來言城住的時候氣氛轉冷，最后以“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口吐芬芳”結束……
感受著客廳里的氣壓逐漸降低，孟琿悄悄地挪了挪屁股，準備回房間繼續(xù)跟系統(tǒng)聊天。
就像小時候每次得到一個新玩具后一樣，孟琿這幾天都在翻來覆去地研究著這個神秘的“救援系統(tǒng)”。
然而他剛把盤在沙發(fā)上的腿放到地上，就聽到王秀梅冷冷的聲音：“等會兒你再給你姥爺打個電話！”
“啊？”孟琿張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我嗎？”
“啊什么？”
王秀梅秀眉一立，作勢欲罵。
“好的呢，母上大人?！?p> 孟琿瞬間認清現(xiàn)實，很狗腿地湊到老媽面前，準備把裝在客廳角落里的電話拿起來。
“等會兒的。”
很滿意兒子態(tài)度的王秀梅忽然伸手攔住了他，孟琿則向老媽投以詢問的目光。
王秀梅不輕不重地打了孟琿伸出的手一下，接著說道：“等我消消氣。”
孟琿：“好的…呢。”
然后就待在電話旁邊，擺出蓄勢待發(fā)，隨時準備撥號的架勢。
沒好氣地白了正在耍寶的孟琿一眼，王秀梅想了想說道：“算了，你下午再打。”
說完起身，邁著大長腿往臥室走去。
無辜地揉了揉手背，孟琿搖搖頭，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接著又偷偷看了一眼關上的臥室門，踮著腳尖，幾步跑回自己的房間。
小聲地鎖上門，孟琿從一摞筆記本里抽出一本，從后面翻開，之后橫過來放在桌上。
筆記本翻開的那一頁，側邊中間位置橫向寫著“救援系統(tǒng)”四個字，往下靠左則分別自上而下地寫著“行為日志”、“系統(tǒng)設置”、“救援輔助”、“虛擬訓練”、“實戰(zhàn)推演”、“移除系統(tǒng)”六行字，其中“系統(tǒng)設置”后面還分別劃了兩條斜線，引出“語音助手”和“虛擬視窗”兩行字，而“救援輔助”后面也有“系統(tǒng)接管”和“系統(tǒng)指導”兩個分支。
右邊則只有“救援值”和兩個“同心”人形，人形像是套娃一樣一大一小，線條之間標著“1米，可增加距離”，下面則寫著“救援雷達”四個字。
后面幾頁，則是把前面的“行為日志”、“救援輔助”等內(nèi)容單獨列出來，下面各寫了一些字當作備注。
翻看了一下這幾天記錄的內(nèi)容，又看了看只要自己稍微一注意就在眼前變得清晰的虛擬視窗，孟琿搖頭嘆氣：“這東西西給我有點浪費啊……”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研究，孟琿已經(jīng)徹底接受了救援系統(tǒng)的存在，并且知道了系統(tǒng)的一些功能。
在他看來，這個救援系統(tǒng)如果能夠給專業(yè)的救援人員，一定能夠發(fā)揮出更多更大的作用。
可是這系統(tǒng)沒有實體，也沒辦法轉讓。
在看到“移除系統(tǒng)”的時候，孟琿倒是眼前一亮，這系統(tǒng)雖然目前并沒有表現(xiàn)出有害性，但同樣沒辦法保證無害。
只不過“移除系統(tǒng)”需要1000點救援值，而孟琿現(xiàn)在只有6點。
是的，不是12點，而是6點。
孟琿之前在翻看【行為日志】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救援系統(tǒng)竟然會對自己每天的行為進行總結判定，除了得到系統(tǒng)的第二天，孟琿當日行為被判定為“尚可”外，其余每天都是“怠惰”和“消極”。
而“怠惰”和“消極”竟然要扣救援值！
“尚可”則是不加不減。
所以在經(jīng)歷了-1、+0、-2、-1之后，孟琿只剩下了8點救援值，這讓他暫時都沒辦法換掉那個羞恥的指令手勢，畢竟那需要10點救援值。
之后他又在試驗“救援雷達”功能的時候用掉了2點救援值，于是他的救援值就變成了6點，而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他又會被判定為“怠惰”，這樣在晚上9點的時候，他的救援值就會變成4點，離清零指日可待。
他挺想知道救援值清零后會不會扣成負值，但那個口音怪異的語音助手卻回道：“請宿主自行探索”……
說好的指引幫助呢！
孟琿對此表示非常不滿意，強烈要求退貨。
然后他就被人工智障“呵呵”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系統(tǒng)絕對是黑科技。
拋開無實體和意識層面交流這種完全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外，僅僅是一個能夠出現(xiàn)在眼前的虛擬視窗和可見的全方位立體雷達就讓孟琿體會到了那種科幻大片中的感覺，更“黑”的是，這不需要任何設備，而且只有他能看到。
他在開啟虛擬視窗后跑到老媽和老爸眼前晃過幾次，終于在一次對視的時候被老媽敲了腦殼。
莫非，是在我的眼睛上做了什么手腳？
“也不知道把眼睛給別人……”
孟琿下意識的自言自語嚇了自己一跳，開什么玩笑，這就叫我瞎我自己嗎……
“販賣器官是違法行為，請宿主理智、克制，謹守道德底線?！闭Z音助手不期而至，孟琿瞬間黑臉，但隨即又問道：“你說的違法是違的哪里的法？”
眼中隱隱有些期待。
“系統(tǒng)會基于宿主理解水平和所處社會構成與宿主進行交流?！?p> 像是知道孟琿想要通過這個問題得到什么答案一般，語音助手答非所問。
孟琿捂臉，他竟然忘了系統(tǒng)根本就能直接知道自己的念頭。
惱羞成怒是人的天性，孟琿直接掐起了【封印術·尸鬼封盡】的起手勢。
“再見！”
氣勢洶洶地做完最后一個結印，孟琿憤怒的表情逐漸消失，有些索然無味地坐到椅子上。
下意識地翻著這幾天做的備注，孟琿的目光落在“移除系統(tǒng)”那一頁。
上面只寫了寥寥的幾十個字：消耗1000點救援值，宿主可自主移除系統(tǒng)，移除系統(tǒng)期間，宿主將短暫升維。
在“升維”兩個字上，孟琿用碳素筆畫了一圈又一圈。
接受了十幾年科學教育的他，在姥姥去世之后卻無比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然而他連夢都夢不到姥姥。
眼下卻出現(xiàn)了一個明顯來自更高“維度”的系統(tǒng)，雖然“維度”不同于神鬼的說法，但孟琿想，既然都是未可知的東西，說不定就有了解呢！
可惜的是，那個人工智能語音助手在回答與使用系統(tǒng)無關的問題時，有用信息總是很少。
不是在吐槽孟琿，就是準備吐槽孟琿……
不然他也許就能知道死亡到底意味著什么了。
只不過孟琿倒確實從系統(tǒng)那里得知，“升維”就是說他將超離當前時空維度，成為更高時空維度的存在，雖然只是“短暫”，但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一番解釋，孟琿知道了“升維”意味著什么。
“本時空內(nèi)無敵啊……”
這樣想想，孟琿心里還有點兒小激動。
然而轉念一想，救援值即將清零的孟琿感覺兜頭來了一瓢涼水：1000點救援值，我真的不是在想桃子？
又寫寫畫畫了一些只有他能看懂的東西，孟琿把本子重新放了回去。
他到現(xiàn)在才終于深有體會，為什么很多小說里主角總是會發(fā)現(xiàn)一些日記之類的線索。
如果不是把包括救援系統(tǒng)界面和功能模塊的說明寫到紙上反復對照，孟琿真的還是會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哪怕他用“救援輔助”功能救了穆柯一條命，他依然很難接受系統(tǒng)這樣超現(xiàn)實的存在。
但經(jīng)過他反復的試驗，孟琿確信自己不是精神病，而是真的綁定了一個不知道來處的神秘系統(tǒng)。
從他救了三個人才得到22點救援值來看，移除系統(tǒng)遙遙無期，那么剩下的問題就是自己要不要用這個系統(tǒng)。
主動用的話他勢必得成為能夠經(jīng)常接觸救援的專業(yè)人員，不然無法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出系統(tǒng)的作用，而如果放著不用……
在了解到系統(tǒng)的諸多功能，尤其是在系統(tǒng)的輔助下用“海姆利克急救法”救下穆柯這件事，讓他覺得如果把系統(tǒng)放著不用，好像確實有點兒浪費。
可我真的不需要啊……
孟琿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罕見地糾結起來。
要不……順其自然？
孟琿最后還是做出了他的決定，那就是先不做選擇……
孟琿起身看了看窗外，雨好像停了，小區(qū)里已經(jīng)零星有人帶著孩子出來玩水了。
但當孟琿看了看依舊陰云密布的天空，厚重的云層像是在孕育著吞噬一切的怪物一般。
心里莫名地壓抑。
臨近中午的時候，外面卻已經(jīng)像是進入了黑夜，隨著一道紫色的閃電刺破云層，大雨瓢潑而下。
老媽正在廚房忙碌，被從房間拎出來幫忙的孟琿一邊擇菜，一邊看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南方水災的畫面。
老媽看起來有些擔心走路去上班的老爸，總是透過客廳的窗戶往外看。
說起來，言城是座天災很少的城市，從孟琿記事起，這里都沒發(fā)生過什么大災大難，只有一年姥爺家那邊的水庫說要泄洪，一時間弄得秀峰縣人心惶惶。
當時剛被接到言城小住的姥爺吵著要回去，被老媽老爸和還在世的姥姥好說歹說才勸住，只不過后來也是虛驚一場。
看著在大街上沉浮漂動的汽車，還有被洪水沖垮的房屋，以及被鏡頭零星捕捉到后拉近，眼神茫然、表情麻木的災民，孟琿不覺嘆了口氣。
?。ň投弦灰幌掳?，最近積極性不高，感覺自己不配得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