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感受到姥爺抬杠的功力,孟琿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到老媽臉色逐漸變臭,他連忙做出安撫的手勢,并示意自己會好好說,才總算勸住了準備開團的老媽,避免了父女反目慘案的再次發(fā)生。
“姥爺,你咋了,誰又惹你生氣了?。俊泵犀q自有計較,故作不知地問道,并強行無視了自家老媽銳利的注視。
“誰惹我?除了你媽還有誰?”老爺子氣呼呼地說道。
“?。克衷趺戳??”
“又怎么了?她嫌我這兒是破家,行,嫌棄就嫌棄,破家我愿意!以后你們也不用來了,反正你們也不愿意來……”老爺子開始埋怨。
“我哪說破家了……”王秀梅小聲反駁,孟琿連忙示意她噤聲。
“姥爺,我媽她肯定不是這個意思?!?p> 趁著老爺子換氣的空當,孟琿插話道。
“她怎么不是這個意思,她就是這個意思!你姥姥走了以后她就不愿意來了,不就是嫌棄我這個老頭子嗎?”
老媽眼眶騰就紅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孟琿趕緊接話道:“怎么可能!我媽昨天還跟我說做夢回老家了,您忘了,她最喜歡在屋頂乘涼了,她還跟我說過,以后老了也得回老家住,每天跟您一塊喝喝茶種種菜,多自在舒服??!”
“哼,她現(xiàn)在可不這么想,現(xiàn)在回來沒人伺候她了……”
“姥爺……”孟琿抓起話筒,不讓對面的聲音外放出來,自己則壓低了聲音,語調(diào)轉(zhuǎn)沉,“我知道您生氣我們今年沒回去,主要是因為我不爭氣,我不好意思回去見您……”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姥爺還能看你笑話不成?”
“不是,我是怕他們……”孟琿說道。
“他們?誰敢!”老爺子高著嗓門說道。
“不是的,姥爺,我是怕他們說怪話,您聽了不高興,我沒關(guān)系的?!泵犀q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這有什么的,嗨,你這孩子……”老爺子的聲音降了下來,語氣緩和了許多。
話筒里傳出來的聲音還是很清晰的,湊在一旁的王秀梅有些訝然地用余光看孟琿。
之前一家三口討論過去秀峰的事,在孟琿表達了自己不想去的意愿后兩口子沒有追問緣由,但私下也是有所猜測的。
特別是王秀梅自己也不太想回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靠山村的千來口村民幾乎都知道老王家的外孫學習好,這趟回去免不了會被人問到高考的事情,而落榜這事兒雖然別有隱情,但總歸是事實。
夫妻倆都心塞了很久,更別說向來提起外孫就趾高氣昂的老王頭兒了,當時在電話里語氣就有很明顯的克制,而且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
沒想到今天孟琿主動把自己的考慮說了出來,頓時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感覺,心中對孟琿任性行為殘存的怨念再一次減弱了不少。
感受到老媽越來越不加掩飾的目光,孟琿繼續(xù)說道:“姥爺,其實我很想回去的,山上的蘋果該熟了吧?院里我種的桃樹今年怎么樣?”
“動手早的已經(jīng)拉走好多車了,山上的果子我今年沒管,都讓你延富二舅弄的,院里的桃子我前幾天雨停的時候,讓你青子哥給摘了一些,放冰箱里凍著呢,等你們來了好吃……就是也瞎了不少,讓風刮的……”
聽著那個總是對別人吹胡子瞪眼,但對自己寵溺有加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說起家常,孟琿只覺得親切,好像那個小時候拿胡子扎自己的老人就在眼前似的。
“嗯……”老人可能是說累了,說著說著停了下來,沉默片刻后對孟琿說道:“小琿啊,年少氣盛有的時候是要吃點苦頭的,但吸取教訓改正就好,可別鉆了牛角尖?!?p> “嗯,我不會的?!泵犀q吸了吸鼻子,說道。
“那就好……哐當!”
“呲呲——”
正說著話筒里忽然傳來什么東西撞擊的聲音,然后通話突然就變得有些不清晰了,孟琿連忙問道:“姥爺,怎么了?”王秀梅也緊張地湊到近前。
過了有幾秒,老人的聲音傳來:“沒事兒,好像是…呲呲…窗戶刮開了,…呲呲…關(guān)上?!?p> 說完就話筒里就只剩下偶爾傳來的電流音,孟琿和王秀梅對視了一眼,王秀梅眼神擔憂,小聲地說道:“不會是你姥爺摔倒了吧?”
“應(yīng)該不會,”孟琿搖搖頭,但看到明顯開始過度聯(lián)想的老媽,又趕忙解釋了一句:“如果是姥爺摔倒了,電話又沒掛掉,他肯定得先‘哎喲’一聲,你看,咱們剛才都沒聽到他叫……”
“那就好那就好?!蓖跣忝伏c了點頭,忽然抱怨道:“你看你光跟你姥爺閑聊,你倒是說讓他來言城住的事??!”
“我不是還沒找到切入點么……”孟琿越說聲音越小,然后把話筒從耳邊拿開,怯怯地說道:“電話斷了……”
“什么?!”王秀梅抓過話筒放到耳邊,只聽到聽筒里傳來短促的“嘟嘟”聲,她用手指點了幾下孟琿的胳膊,扣上電話后重新?lián)芴枴?p> “線路故障。”王秀梅的眉頭皺了起來,沖望著自己的孟琿說了一句。
“那快給姥爺?shù)氖謾C打個電話?!泵犀q提議道。
王秀梅撥出號碼,“對不起,你撥叫的用戶已關(guān)機,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
“對不起……”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提示音,“又忘了充電了?”孟琿下意識說道,王秀梅搖搖頭,擔憂地望向窗外愈發(fā)黑沉的天空。
……
秀峰縣,齊河鎮(zhèn),靠山村。
王友山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又確認了一下窗戶的插銷已經(jīng)落下,轉(zhuǎn)身回到客廳電話旁,抓起話筒說道:“喂?”
聽筒里傳來的卻是“嘟嘟”的忙音,“咋回事?”王友山嘟囔著掛上了電話,等了一會兒不見電話響起,他也沒準備再打過去。
外孫打電話過來,女兒也一定在旁邊聽著,不然他最開始也不會說那些話。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讓他去言城住嗎?
“我才不去呢!”王友山撇了撇嘴,扭頭看向房間里暗紅色衣柜的上沿,“我得守著咱們的家呢,老太婆?!?p> 屋內(nèi),老人輕聲地自言自語,無人回應(yīng)。
屋外,一道幾乎劃過半片天空的閃電驟然點亮了天地。
“轟咔!”雷聲緊隨其后,“嘩嘩”聲中,雨水敲擊著房檐、地面,王友山看向如同萬箭齊下的天空,忽然皺起眉頭,有些蹣跚地走到門后,把掛著的雨衣和斗笠摘了下來。
穿戴完畢后,王友山再次抬頭看了衣柜上沿一眼,回身緊了緊領(lǐng)口,邁步進了正呼嘯的風雨中。
“咔!”
又是一道如在耳畔的悶雷炸響,瞬間明亮的屋內(nèi),紅色木柜上,一張倒扣在柜頂、鑲在黃色木框里的照片里,是一張帶著溫暖笑意、刻滿歲月痕跡的面容。
王友山把鐵锨立在墻邊,看了一眼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土狗,嘟囔了句“憨包慫貨”,“哐啷啷”關(guān)上了大鐵門。
轉(zhuǎn)身望向矗立在村子坐靠的那座“北山”,王友山扛起鐵锨,迎著呼嘯的風雨朝山上的方向走去。
老人高大但倍顯瘦削的身形,就這樣在不見行人的鄉(xiāng)間路上,在光暗交替的白夜里,一步一步地走著。
醬炒瓜子
咋回事?。坎磺笃本驼娌煌读藛h…(????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