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可以偷著走,如果老媽實在不同意,他也會這樣做。
但是如果能夠征得同意,他會去得更安心。
所以孟琿還是沒有放棄說服老媽,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他走到背過身不看他的王秀梅身后,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后來到她面前蹲了下來。
“媽,”孟琿把紙遞向王秀梅,望著她額前垂落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白發(fā)夾雜其中,這讓孟琿鼻子一酸,努力克制著把自己有救援系統(tǒng)這件事告訴母親的沖動,聲音卻還是有些哽咽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說拿姥爺來說事兒?!?p> 經(jīng)過一陣情緒釋放,王秀梅的呼吸漸漸平緩,但沒接過紙巾,也沒有答腔。
“可是,”孟琿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我還是希望您能讓我去,您在電視上也看到了,西河子那邊的情況那么嚴重,二舅也說了,村里還被埋了兩戶。但這只是咱們知道的,咱們不知道的呢?我一個朋友說的那邊的情況就比電視上還嚴重,咱家的親戚都在那邊,我大舅二舅,還有四姨、青子哥,他們的家都在村里,我想去幫幫忙。”
“我知道,您想說我去了也沒什么用,可是我從小在村里長大,現(xiàn)在村子遭災了,甚至可能以后就沒了,我就想哪怕再去看一眼,就盡一份力,也比我在家等著強。”
在說到村子可能以后就沒了的時候,王秀梅明顯停頓了下呼吸,孟琿趁勢央求道:“媽,我求您了?!?p> “您就讓我去吧!”
客廳里安靜了那么幾秒,窗外的雨聲清晰起來,“嘩啦啦”得讓人心神難安。
“……不行。”
讓人難熬的等待被王秀梅依舊無情的拒絕打破,她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痕,從孟琿手里抓過紙巾,簡單地擦過眼淚和鼻涕后,站起身來說道:“我已經(jīng)讓你爸去了,不可能再讓你去。”
孟琿之前的話剛好戳中了她最害怕的可能,但哭過之后反而坦然了許多,在經(jīng)歷母親去世后,王秀梅對人生中的意外也更看開了一些。
她仰視著跟著站起身來的孟琿,語氣有些冷硬地說道:“你才在靠山村住過多長時間?你媽我才是在那里長大的,西河子也有我好幾個發(fā)小,要論感情,我比你深得多,可是這么嚴重的情況,咱們家去幾個人就有用嗎?如果有用,我第一個回去,可現(xiàn)實呢?你去給救援人員添亂嗎?你以為媽不懂這些?你一定要讓我在家里擔驚受怕嗎?”
“你要是真想盡一份力,行,我去,但你得在家給我老實待著!”
哭過之后,王秀梅徹底恢復了往日的凌厲,無論是在面對學生還是孟建軍父子,她從來都是強勢的。
可我去是真的有用啊……
孟琿現(xiàn)在恨不得把救援系統(tǒng)從腦子里掏出來給王秀梅看,可惜他不能。
算了……
孟琿徹底斷了正常“出境”的念頭,他只好想辦法“偷渡”了。
“好吧……”孟琿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低著頭,轉(zhuǎn)身走回了臥室。
王秀梅看著兒子關(guān)上的房門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臥室的孟琿立刻掏出手機,給穆柯?lián)苋チ穗娫挕?p> 電話接通后,詫異于孟琿竟然想要搭車去現(xiàn)場的穆柯下意識地拒絕,但孟琿一再保證自己絕對會老老實實跟著他走,絕不添亂。
而他之前試圖說服王秀梅的那套說法在穆柯這邊奏效了,穆柯沉吟了片刻,終于松了口:“行,但是得你爸媽同意,我才能帶你去?!?p> “他們肯定同意啊,我媽之前就后悔沒讓我跟我爸一塊兒去,所以我跟她一說,她立刻就同意了。”孟琿一邊在心中跟穆柯道歉,一邊大言不慚地說道。
“那行,正好,我這邊車剛裝完,你家在哪住來著?”
孟琿把他家的方位跟穆柯說了后,發(fā)現(xiàn)來接一趟孟琿并不算繞路,于是兩人很快便敲定了上車的大概時間和地點,末了穆柯囑咐孟琿要多帶幾雙襪子和身份證,之后就掛了電話。
按照穆柯的提醒,孟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
衣物都還好說,但是身份證一直都把控在老媽手里,離約定上車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雖然從家到那邊走路只要不到十分鐘,但孟琿還是想要盡早行動。
從抽屜里拿出一卷垃圾袋,扯下一個后,孟琿把三雙襪子和兩條內(nèi)褲放進里面,然后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間。
“媽,把我身份證給我用一下唄。”孟琿直截了當?shù)匾蟮馈?p> “你用身份證干什么?”其實從小到大,孟琿的表現(xiàn)都還算規(guī)矩,很少闖禍,但剛剛因為他的“叛逆”思想,以及最近剛剛出現(xiàn)的“跳河”事件,王秀梅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信任危機”。
“我要申請個東西,得實名認證。”孟琿故意含糊了一下,然后催促道:“快點吧,我用完就給你……”
“不行,你必須得說你要拿來干什么?!?p> “我……”孟琿欲言又止,臉上現(xiàn)出有些忸怩的神情。
“你什么你,大小伙子扭扭捏捏的,連想去秀峰都跟我說了,這會兒有什么不好說的?”王秀梅翻著新賬,刺了孟琿一句。
“反正在家待著也沒事兒,我,我想在網(wǎng)上寫小說……申請成為作家得用身份證……”孟琿感謝自己平時的求知欲,這讓他知道在網(wǎng)上申請成為作家是要實名認證的。
所以倉促之間,他想到了這個借口。
王秀梅神情有些怪異地看著孟琿,但是出乎意料地沒再說什么,從沙發(fā)上起身徑直往臥室走去,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孟琿一眼,孟琿恰當好處地表現(xiàn)出了一絲不安。
不一會兒,王秀梅就從臥室走出來,手里拿著的,正是那張誰照誰丑的證件。
“給?!?p> 接過身份證,在王秀梅的注視下,孟琿裝模作樣地調(diào)整著手機,把身份證的正反兩面全部拍好后,在有些尷尬的真實情緒幫助下,順利地表現(xiàn)出了被父母知道“秘密”的不自在。
“你怎么寫啊?”王秀梅盡量讓自己顯得隨意,接過身份證后問道。
“平時用手機或者本子寫,然后找時間去網(wǎng)吧上傳?!贝_實想過這件事的孟琿隨口應(yīng)付道。
“嗯,”王秀梅點點頭,又囑咐道:“寫作是很好的興趣愛好,但是要注意別影響到學習,你下個月還得上學?!?p> “我不會的?!?p> 在學習上一向省心的孟琿說這話時底氣很足,王秀梅也沒懷疑。
身份證照片到手,孟琿來到衛(wèi)生間,拿出掃把開始掃地。
“不用掃了,你去寫去吧?”
“沒事,我待會兒掃掃我房間,有點兒臟。”
“讓你平時愛吃瓜子?!?p> 稀松平常的對話,像是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然而孟琿卻很中二地憂傷起來——媽,我會回來謝罪的……
醬炒瓜子
句句都是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