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生活的縫隙

耳光響亮

生活的縫隙 扁擔c板凳k 6720 2020-05-30 08:46:52

  起風了。

  三月的春風裹挾著一絲似有還無的泥土的氣息從羅夏的臉頰前拂過。那一刻,他感覺到女朋友小月甜蜜的鼻息在他的耳畔淺淺掠過。然而,這甜蜜的恍惚轉(zhuǎn)瞬即逝。雖是初春,冬天那尚未褪去的凌冽的力道不減,風的威力在加大,倏的一下,斜擦著羅夏的臉龐,猶如一記耳光,讓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又魂歸現(xiàn)實了。

  此時此刻,羅夏正站在學(xué)校的大操場上,四下無人,空空蕩蕩,唯有揚起的塵土借風肆虐和褪了色的國旗在風中不屈的飛揚。就在剛才,校長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宣布了對他免職開除的決定。那聲音振聾發(fā)聵、字字鏗鏘。有那么一剎那,連羅夏都要屈服于它的義正詞嚴,相信那些冰冷刻薄的話語就是對他“罪惡行徑”的最直白的控訴。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遠處教室里響起清脆的晨讀之聲,那些純真質(zhì)樸的鮮活面容隨著這跳動的韻律一張張的浮現(xiàn)在羅夏面前。當教師12年,班主任7年,他自己帶過的學(xué)生就像麥田里的麥苗——長大了、成熟了、收割了一茬又一茬,但羅夏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的不舍這些調(diào)皮而又麻煩的家伙們。

  他想去,又不想去,再見見他那些學(xué)生們,因為他現(xiàn)在已是“戴罪之身”,不知在孩子們的眼里他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那只披著羊皮的狼。他細細的聽完這首晨頌,遠遠的看了眼教室的方向,腦海里又閃現(xiàn)出那堂改變他命運的作文課。說來也諷刺至極,那節(jié)課羅夏給孩子們的作文題目是《最難忘的一天》。沒想到一語成畿,那一天注定就成了他今生最難忘的一天……

  那是在大約三個月前,羅夏記得那一天的天氣晴冷無比,太陽高高在上,冷漠的注視著這個世界。他一如往常的抱著孩子們的一摞作文本走進教室,開始他看似平常無比的一節(jié)課。

  羅夏斜倚在講臺的一角,冬日的微風裹挾著一絲似有若無的泥土的氣息,從微敞的窗戶中悄然而入。他神思倦怠的看著下面這些正在抓耳撓腮編造故事的孩子們。說實話,作為這些孩子的老師,羅夏除了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緊迫感,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憐惜。他為這些孩子深深的感到可憐。不是因為他們被各種親情、希望、未來、生計所脅迫著去做自己不喜歡更不明白的事情,而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如花年華的靈性、光芒和棱角早早的就褪盡消逝。這些寶貴的天賦比起華麗的辭藻、完美的結(jié)構(gòu)、成熟的技巧更能講述出扣人心弦的故事。如果他們腦子里那個天馬行空的世界還在,那就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愁眉苦臉的在空無一物的腦袋里搜腸刮肚了。

  羅夏的目光在孩子們身上游移,有時有一兩個學(xué)生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卻又驚恐的趕緊轉(zhuǎn)移視線,羅夏都會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在嘴角。他能分明的看見,無論那學(xué)生剛才在構(gòu)思什么故事,都會被這不期而至的目光交流擾亂了思緒。他要急忙的為自己定神,還要趕緊去尋找那突然斷了線的故事的尾巴。這一閃而過的小小情緒波動,羅夏看的是那樣的真切,不禁讓他感慨,原來人的思緒竟可以如此形象生動。

  起風了。

  冬日的寒風常常來的毫無征兆,一股勁風帶著冬日那凌冽的力道拍在窗戶上,啪的一聲讓羅夏頓時渾身一緊,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他起身將窗戶關(guān)緊,開始在教室的過道里來回走動。有些學(xué)生看著老師走近,趕緊拿手遮住課本的一角,眼光里滿是調(diào)皮的神色;有些學(xué)生正奮筆疾書,就像正是苦于無處傾訴的時候,可算逮著一個一吐為快的機會。羅夏太了解他的學(xué)生們了,單是從他們的神色來看,就能將他們那“難忘的一天”猜個八九不離十。

  當他的目光落在韓小小身上的時候,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看得出來,那姑娘完全陷在某件事情的回憶中了。她似乎正游走在一個超越了現(xiàn)在的世界,那個世界里滿是迷霧和岔路,她正孤獨的站在錯綜復(fù)雜的黑暗路口猶疑害怕。這種感覺來的那樣突然而又自然,幾乎是本能的,羅夏就知道小小這樣愣怔著神思并不是走了神,而是真的陷在了對某件事情的回憶里。

  羅夏靜靜的從小小身邊走過,走回了講臺。下課的時間就要到了,他想也許他會從小小的文章里讀到不過是一個關(guān)于青春的故事。

  “那一天,之所以是我最難忘的一天,是因為那是我所有噩夢的開始。就是從那天起,我便每天做噩夢,并且一天比一天加劇。

  那天他把我叫去辦公室,里面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他和我說了很多話,有些我能聽懂,有些不能。他拍拍我的手,說我是經(jīng)過學(xué)校觀察后確定的重點培養(yǎng)的好苗子,學(xué)校會為我的學(xué)習(xí)提供更多的便利。我有些不太確定他說的話,我知道自己的成績是個什么水平,離他說的那些好苗子的標準我知道自己還有好遠的距離要追趕,而且,他拉我的手始終沒有松開,我心底里覺得有些害怕。

  他說了很多,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我始終不敢抬頭看他,只想著他說完了就讓我盡早離開。但是,他的手突然拍在了我的臉上,我嚇了一大跳,想要站起來,被他摁住了。他把手撫過我的脖子,然后伸進衣領(lǐng)里。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我不是傻子。我很害怕,我擔心辦公室的門是不是被他鎖上了。但我顧不了那么多,我太害怕了,掙脫了他的手就拼命的跑了出來。學(xué)校里已經(jīng)沒人了,所有的人都放學(xué)回家了。我一邊跑一邊哭,但又很快的忍住了。我不想爸爸媽媽看見我哭過,我害怕他們問,我不敢說。我想這一天已經(jīng)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羅夏獨自一人在辦公室里看學(xué)生們的作文看到很晚,小小這篇文章讓他驚恐胸悶。他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幾乎可以確定小小絕不是在杜撰一個故事,而是借助“寫作文”的掩護在傾吐心中的秘密。

  羅夏知道,自己可以給這篇作文打個分數(shù)然后就置之不理。85分?他想,這并不是一篇嚴格意義上的“好作文”,但他真實質(zhì)樸、動人心弦,能夠引起共鳴……羅夏想給自己兩個耳光!他如同親眼看見事情發(fā)生一樣讀過這篇文章,居然會去想怎么給它打分?!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小小在作文課上的神情。有個東西橫在了那孩子心里,他想把她從那岔路口拽回來,可又怕驚嚇了她,也驚嚇了自己。

  只是一篇作文?。∫粋€聲音在羅夏耳畔盤桓。這只是一篇作文而已,再情真意切、再扣人心弦,也不過是一篇作文而已!韓小小講了一個故事,羅夏信以為真。按這一點來說,也許可以打個95分。讓讀者信以為真,這不應(yīng)該就是一篇好文章的標準嗎?

  羅夏思量再三,幾次舉筆,他都無法給韓小小的這篇作文寫下評語。他無奈的把筆擱置一旁,從未想過自己從教這么多年,會遇到一個“學(xué)習(xí)”之外的謎題。

  在之后的日子里,羅夏一如往常的給學(xué)生們上課,韓小小也每天按部就班的過著學(xué)生的生活。只是,羅夏會格外的注意韓小小的動向,注意有沒有哪位老師和她走的過于親近,注意她有沒有再發(fā)生被留校的事情……

  過了很久,日子平靜的千篇一律,那些讓羅夏擔心而又疑惑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為自己的神經(jīng)過敏覺得好氣又好笑起來。

  臨近寒假的一個午后,羅夏想起他把給孩子們準備期末考試練習(xí)的資料忘在了圖書館里。他吃過午飯后早早就往學(xué)校走去,想在孩子們上學(xué)之前把那些資料找回來。

  中午的校園寂靜無聲,羅夏走在圖書館的走廊里,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發(fā)出空空的悠遠的聲音。但是,羅夏走了幾步又立住了,他似乎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豎起耳朵停頓了一會兒,那聲音消失了。他又繼續(xù)往前走去,接著聽見一陣仿佛是悄聲說話的聲音。這圖書館里還有別人?羅夏環(huán)顧了四周,滿是一排排的書架。羅夏不太確定剛才的感覺是不是自己的疑神疑鬼,他加重了腳步,找到自己的資料后,快速的離開了。羅夏出了圖書館的門就快速藏身在了圖書館對面的廊柱后,不一會兒他就看見兩個女學(xué)生從那里探頭探腦的跑出來。她們不偏不倚的也跑到羅夏所在的走廊下,然后擠坐在一顆大大的球形灌木后,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羅夏的一顆心忽的就又提了起來。那兩個女生之一分明就是韓小小,另一個應(yīng)該是其他班的女孩,他不認識。羅夏還來不及在腦中思量為什么這兩個孩子中午不回家還要這樣躲起來,他就聽見草叢中傳來了聲音。

  “剛才那人是你們班羅老師嗎?”是那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好像是?!表n小小說的有些遲疑。

  “什么好像是?!明明就是嘛!他是不是跟蹤你?”陌生女孩的聲音加大了,像一記悶錘敲在羅夏心上。

  “沒有,羅老師不是那樣的人!”羅夏似乎能看見小小急忙擺手的樣子。

  “你還在替他說話?你被他騙了自己還不知道?”那個女孩的聲音里有了哭腔:“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感覺這個羅老師這些天看你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你說的?!”

  韓小小沒有說話,羅夏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能感覺自己驚訝地張著的嘴似乎是越來越大了。怎么會牽扯上自己?他覺得有些眩暈。

  “他們這些人都是壞人!什么老師?什么長輩?都是壞人!”

  “羅老師不是這樣的人……”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音,伴隨著韓小小的哭聲一同響起。

  “你干什么?”韓小小哭著問,聲音里還有一絲驚嚇。

  “我得把你打醒了!我得救你!小小,我就你這一個朋友了!”

  “我沒有,我不是你,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韓小小捂著受傷的臉,哭著跑開了。

  羅夏帶著一顆蹦跳的錯亂了頻率的心愣怔在原地。整整一個下午,羅夏都沒有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為什么會被牽涉其中?他想的頭疼。他決定找韓小小談?wù)勗?,但,他遲疑了一下,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他,決不能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封閉空間。

  還是在一節(jié)作文課上,羅夏在孩子們沙沙的寫字聲中把韓小小叫到了教室的走廊上,教室的門半開著,他確信學(xué)生們都能看得見他。羅夏看著韓小小在自己面前低垂著頭,心上有一股憐惜油然而起。不論是什么事情,都不會是這個孩子錯??!而她現(xiàn)在卻像犯了錯一樣站在自己面前。

  “韓小小”羅夏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你有什么事情想和老師說嗎?”韓小小抬起頭看了羅夏一眼,她搖搖頭旋即又深深的低了下去。

  “韓小小,你知道,我既是你的老師,也是你的長輩,同時”羅夏斟酌著自已的言語:“同時,還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遇到的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困難,你要相信,我可以幫助你。”

  韓小小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羅夏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到:“這么說吧,你還記得前不久你寫的那篇作文嗎?《最難忘的一天》?”

  韓小小的頭埋的更深了,羅夏不知道她現(xiàn)在心里是不是有些后悔自己寫下了那些文字。

  “老師想問你,你為什么會想到寫這樣一個故事呢?當然,你的作文寫的很好。我想把這篇作文推薦到全校優(yōu)秀作文展上去,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韓小小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她使勁的搖頭:“不要,羅老師……”她支吾了一聲,眼淚跟著掉了下來。

  “為什么?”

  “因為……”

  “因為那是一件真實的事情,對嗎?”

  韓小小點點頭,緊跟著又拼命的搖搖頭。羅夏的心疼了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小小”羅夏蹲下了身子:“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學(xué)習(xí)過的那些性知識嗎?”提到“性”這個詞,羅夏盡量讓自己說的平常至極。“你還記得遇到傷害時,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方法嗎?”

  小小點點頭,她緊咬著嘴唇,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羅夏:“羅老師,我答應(yīng)我的朋友要保密的。但我也記得說這些秘密不是秘密,應(yīng)該勇敢的說出來。她是我的好朋友,我答應(yīng)了她,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我想她已經(jīng)很害怕了,我不能再傷害她?!?p>  羅夏有些明白了,他想要給這個孩子一個擁抱,讓她相信這個世界充滿著溫暖與善意,但他沒有那么做,連想要伸手去拍拍她的頭或者肩膀的想法都止住了。

  “這不是你應(yīng)該承受的,當然,也不是你那位朋友應(yīng)該承受的。但是,老師要你學(xué)會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xùn),學(xué)會勇敢,學(xué)會區(qū)分什么是真正的善意。你能做到嗎?不讓自己從別人受的傷中再受傷?”韓小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羅夏能感覺到有一絲放松和信任的感覺注入到了韓小小心里。

  “小小,你能告訴我,傷害你朋友的那個人是誰嗎?”羅夏問的小心翼翼,可小小還是嚇了一跳。她猶豫著,一直沒有回答。

  “這樣,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好嗎?”羅夏頓了頓,繼續(xù)問:“是咱們學(xué)校的老師嗎?”小小點頭。

  “是咱們這個年級的老師嗎?”小小搖頭。

  “是校領(lǐng)導(dǎo)嗎?”小小想了想,然后點點頭。

  “比我年齡大?”小小又點了點頭。

  羅夏若有所思的看著小小,然后讓她回到教室了。他俯身在欄桿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突然,他看見樓下的院子里有個女孩正抬頭向上看著他。那個女孩不是別人,羅夏認得是和韓小小一起在圖書館的那個女孩。羅夏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想,這應(yīng)該就是小小所說的“那位朋友”了。

  這些天,羅夏一直在反復(fù)的糾結(jié)中拷問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管?是不是管得太多?抓住那個惡人不是難事,難的是怎么最大限度的避免再次傷害到那個已如驚弓之鳥的孩子。要揭發(fā),勢必要指證,把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直埋藏的“秘密”,甚至小心翼翼養(yǎng)護的“傷口”再一次血淋淋的揭開,那無異于是和兇手“同歸于盡”。這樣的殘酷要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來承受,羅夏終于迷惑了對錯的概念。

  這世上哪有萬全之策?羅夏這些日子被這件事情攪的心神不寧。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小小成了同一個角色,都是無能為力的“知情人”?!澳憧梢韵嘈盼??!绷_夏苦笑著想起自己說過的話。

  “羅老師,你應(yīng)該知道我找你來此的原因。”終于有一天,羅夏被叫到了校長面前。

  “您找我有什么事嗎?”羅夏問到。

  “羅老師,應(yīng)該是我問你,你有什么事需要向我和學(xué)校說明嗎?”校長的聲音里有一種冷冰冰的疏離。

  “我不明白?!绷_夏疑惑的問。

  “初一四班,也就是你們班的學(xué)生,韓小小,你認識吧?”

  羅夏的心緊了一下,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木木的點點頭,不知道校長接下來會說什么。

  “昨天有人向?qū)W校舉報你騷擾你們班女學(xué)生韓小小的不恥行徑!”校長說到這頓了一頓:“今天找你來就是了解一下情況?!?p>  羅夏突然覺得地像裂開了似的,自己的身體像是瞬間墜入了深淵,不停的往下掉啊掉啊?!斑@……”羅夏感覺自己想說的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阻擋在了門外,他一句也說不出來。

  “羅老師,你身為一個人民教師,你知道這是什么行為嗎?這是犯罪!”

  “誣告!胡說!是誰?!”

  “我們都調(diào)查清楚了,你還狡辯!你要知道,萬幸的是現(xiàn)在學(xué)生的家長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不然和你談話的就是公安局了!”校長盛怒的威嚴看起來是那樣的不容置疑,羅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他的腦子亂了,亂作一團。

  “羅老師”校長的聲音緩和了下來:“你知道學(xué)校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有多麻煩吧?你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是吧?你也知道這事情不管冷處理還是熱處理都不會處理好的。今天我把你叫來,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該明白我的態(tài)度了?”

  羅夏木然的抬起頭,校長的臉因為逆光的原因看起來是那樣的模糊與不真實。校長似乎語重心長的講了好多話,羅夏看見那些話就像流水一樣,冰冷無情的從自己面前流逝而去。引咎辭職,這是他聽見的校長開給他的“護身符”。

  “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沒做,不會向那些亂咬人的惡人低頭!”羅夏漸漸穩(wěn)定了情緒,盡管他依然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準備去揭發(fā)罪惡的人,現(xiàn)在怎么自己反倒成了那個惡人。

  “舉報的人是誰?我要向他問個明白!”

  “羅老師,你不會這么糊涂吧?這些年我們見過的這些事情還少嗎?即便最后證明了你是清白的,那時也晚了,你的聲名、學(xué)校的聲名也一樣都挽不回來了。出了這樣的事,誰會在乎真假?”

  “我在乎!”羅夏幾近吼了起來:“韓小小在乎!您也應(yīng)該在乎!您是一校之長,是人民教師?。〗o孩子們一個最基本的正義觀,這不是一個老師的本職嗎?”

  校長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狠狠的指向羅夏。羅夏那一刻覺得那根手指就像魔幻電影里巫師的手指,蒼老卷曲,卻能致人死地。

  羅夏踉踉蹌蹌的走出校長辦公室,一種被逼瘋的壓迫感襲上他的心頭。還有人知道這件事?還有人在操控這件事?千萬個問題在羅夏腦海里翻騰,最后定格在了一張臉上。是那張站定在校園中抬頭看向他的冷冰冰的臉。羅夏心一驚,一個瘋狂的念頭吞噬了他。為了證明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羅夏開始格外留意起那個女孩的動向。

  她叫柳銘,是初一二班的學(xué)生,品學(xué)兼優(yōu)。羅夏實在無法把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學(xué)生和那個造謠生事的惡魔聯(lián)系在一起。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讓這個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孩子更加受傷的事。也許,不是她。也許,她只是害怕。也許,她只是關(guān)心小小。也許……羅夏不相信一個初中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機。他決定直截了當?shù)膯査.斎?,一定要注意方式,他不斷的提醒自己?p>  然而,當柳銘站在自己面前,他尚且沒有開口的時候,那姑娘就聲嘶力竭的哭喊起來。羅夏被她突出其來的眼淚吞噬的毫無招架之力。他覺得自己要在這眼淚里溺亡了……

  之后……之后的事情羅夏至今記憶模糊,在他的腦海里,始終是被柳銘鋪天蓋地的眼淚淹沒吞噬的場景,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掙扎變得越來越無力。岸上有那么多的人,卻無人伸手拉他一把。人們看他的目光里滿是唾棄和怒火,他們恨不得在這滔天的水里再添一把……

  羅夏站在空空蕩蕩的操場上,任漫天的塵土裹挾著自己的思緒飛揚。他那源起于一堂作文課的驚心旅程就這樣如同坐過山車般的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了嗎?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韓小小和柳銘的臉,他收回自己的思緒,想起不久前自己問小小的話?!笆切iL嗎?”小小點點頭。

  羅夏更加堅定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他大踏步的離開了這里。因為他始終堅信給孩子們樹立一個最基本的正義觀和是非觀,是人民教師最起碼的職責,無論這正義來的有多遲,多不易……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