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牧民
要打仗了。
科諾緊緊握著手中的尖石匕首,這把武器是他為了成年禮親手磨出來的,只有擁有自己磨出來的匕首,才能夠算得上一個合格的部落游牧民戰(zhàn)士。
匕首握把處已經(jīng)被他細(xì)心地纏上了一層又一層防止打滑的草繩,被汗水浸透后變得十分結(jié)實,順手。
和科諾一起的,還有五十個年輕人,大家都赤裸著上半身站在荒野上,粗大的手中握著尖石做的匕首,由于厚厚的云層常年遮蔽了陽光,膚色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蒼白。
在這些年輕人面前,是部落的族長。
族長手里提著的是一把很有年頭的骨制長刀,這是部落的鎮(zhèn)族之寶,只有部落最勇敢的勇士——也就是族長才能夠使用,無數(shù)次的廝殺中,鮮血將原本白色的骨刀浸染,變成了深沉的黑褐色,既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鹽!食物!女人!殺光敵人!”
族長振臂一呼,結(jié)實而鋒利的骨刀被他舉過頭頂,宛如旗幟。一股無形的狂熱氣氛從族長的身上涌出,年輕人們被這股氣氛感染,紛紛揮舞著手里的匕首應(yīng)和,科諾也同樣激動的跟著大喊。
“鹽!食物!女人!步行者!殺光敵人!”
沒有鹽就會沒有力氣,沒有食物就會餓死,沒有女人就沒有后代,沒有步行者就沒辦法進行物資與人員運輸。而要獲得以上的東西,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敵人那里搶。
這個簡單的邏輯鏈很容易就在科諾的腦海中成形。
氣氛差不多了,族長滿意的點點頭,跳進的自己的螢火蟲步行者。
沒有戰(zhàn)斗力的女人和小孩都被留在部落里,至于老人,部落里從來不存在這種生物。
孩子們鼓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問自己的母親或者,父親和哥哥要去哪里。女人們卻顧不上安慰他們,只能目送這些年輕人出征,祈禱能夠大獲全勝,不要死太多人,不要損壞步行者,能夠盡量多的搶回物資,最好將敵人殺光,這樣部落就可以搬家了。
螢火蟲步行者是用木頭、骨頭和繩子組裝起來的簡陋代步機械,樣子就像一只螢火蟲,當(dāng)然,這些游牧民從來沒有見過螢火蟲。
只要用腳蹬踏板就可以驅(qū)動螢火蟲步行者里面的機械運作,帶動底部的四只長足擺動進行移動,是每個部落必備的運輸工具。
這輛螢火蟲步行者身為族長的座駕,在兩側(cè)還額外裝有巨大的風(fēng)帆,就像翅膀一樣,這樣就可以在行駛時同時借助風(fēng)力,移動得更快,更省力。
風(fēng)帆上繪著一個不太規(guī)整的圓形,圓形附近是一根根粗細(xì)不等的直線,這就是部落的圖騰——太陽。
科諾曾經(jīng)見過一次太陽。
那是他忘了多久之前的事,天空中的灰色云層突然裂開,一輪金紅色的圓形出現(xiàn)在天際,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輕微的灼燒感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自那以后部落的圖騰就被改成太陽了,為了獲得足夠繪制圖騰的血,族長帶著人在荒野上轉(zhuǎn)了半個月,才撞到幾個自由游牧民。
傳說最大的步行者被叫做泰坦步行者,是一座會行動的城市,里面可以讓所有部落的人生活,這是科諾小時候聽一個被部落俘虜?shù)淖杂捎文撩裾f的,不過科諾根本就不相信。
那么大的步行者需要多少人用腳蹬來驅(qū)動,又該裝多少風(fēng)帆?
還沒來得及問出自己的問題,這個自由游牧民就被老族長殺了,他的螢火蟲步行者也變成了部落的財產(chǎn)。
反正自由游牧民都是因為犯錯或者別的原因失去了部落的孤魂野鬼,殺了也就殺了。自由不是指這些游牧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指可以被自由的殺戮。
蹲在螢火蟲步行者的甲板上,科諾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總是很多,不過他絕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因為即將要打仗而害怕,必須想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
“到你了,科諾。”
隊伍停了下來,畢竟蹬沒有風(fēng)帆的步行者是個體力活,每行駛一段距離就得換人,換下來的人可以蹲在后面的甲板上休息,這樣才能保證到了目的地后每個人都有戰(zhàn)斗力。
科諾活動了一下蹲得有點發(fā)麻的雙腿,喝了口水壺里的水,然后坐進駕駛位,開始運動雙腿富有節(jié)奏的蹬了起來。
直到每個人都輪換過兩次后,部隊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是幾天前族長帶領(lǐng)偵察隊發(fā)現(xiàn)的一處剛剛遷徙過來的外來部落,今天就要趁著他們還不熟悉情況襲擊,不然萬一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部落的所在,要么就得趕緊遷徙,要么就要小心哪一天出去狩獵的時候,女人和小孩被襲擊。
不過外來部落的反應(yīng)速度快得超出了科諾的想象,當(dāng)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排螢火蟲步行者一字排開等著他們了,就好像早就知道有人上門一樣。
而外來部落的富有也超出了科諾的想象,只有族長的座駕才能裝備的風(fēng)帆,外來部落的螢火蟲步行者居然每一臺都有。
所有風(fēng)帆上都畫著一道曲折的粗線,好像科諾有時候會在夜晚看見的閃電一樣。
沒有交流,閃電部落的螢火蟲步行者速度全開,有如洪流般朝科諾沖來。
將后背交給敵人撤退是不可能的,只有正面廝殺才有活的希望。
“殺!”
族長站立在甲板上,一聲怒吼,在兩輛螢火蟲相互交錯的瞬間,手中的骨刀揮出,帶出一大蓬鮮血,濺在風(fēng)帆上。
一輪交鋒過后,雙方位置互換,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十多具尸體,鋒利的刀加上慣性,只要被砍中就會出現(xiàn)巨大的傷口,根本不存在傷者。
科諾還活著,作為駕駛員,總是比甲板上的人要安全許多,舌頭無意識的舔食著剛剛濺在嘴角的鮮血,咸咸的,就像鹽的味道一樣。
來不及回味,科諾看見對面的螢火蟲步行者又開始快速向自己沖來。
第二輪開始了。
然而還沒有和敵人接觸,空氣中突然響起某種尖銳的聲音,一輛螢火蟲步行者應(yīng)聲散架,上面的人全部七葷八素的摔倒在地上。
“蜘蛛步行者!”
看見新出現(xiàn)的步行者,族長的瞳孔驟然縮小,蜘蛛步行者除了駕駛員外,還能在背部安裝一門弩炮,而且蜘蛛步行者比螢火蟲步行者要小得多,也要靈敏得多是專門用來戰(zhàn)斗的步行者。
此刻弩炮手正用腳給弩炮上著弦,冷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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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逃!逃!”
仗打輸了,甲板上的人大部分都被殺了,唯一的蜘蛛步行者被族長引開,還活著的人四散而逃。
科諾不敢朝部落的方向逃,那樣只會把敵人引到部落里,盡管他也清楚,失去了大部分的成年男性,部落存在的時間也可以開始數(shù)倒計時。
但他絕不想落到敵人的手里,變得像那些自由游牧民一樣,腦袋做成碗,頭發(fā)編成繩索,皮膚支撐風(fēng)帆,骨頭則成為步行者的一部分。
他只能埋頭蹬著步行者,不管自己到底在朝什么方向前進。
好在追兵的螢火蟲步行者上雖然有風(fēng)帆加速,但卻載滿了人,一時也追不上科諾。
但人的體力終究是有極限的,尤其是科諾不顧節(jié)奏的狂蹬,消耗更是額外的快。
接近昏迷,只能靠本能拼命蹬著步行者的科諾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所有追殺者都停下了腳步,敬畏的看著一只從未見過的,尾部噴吐著黑煙的怪獸接近。
而他的前面,尾部噴吐著黑煙的怪獸正在緩緩行來,一名戴著綠色鋼盔的少女站在怪獸上,拼命揮舞著手里的劍,示意他避開。
“砰”的一聲,撞在履帶車上的螢火蟲步行者瞬間散架,變成了一地木頭碎片,科諾則被拋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