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隨著俞劍聲一路徑直往前,于偏殿的院子遠遠看去,從會客廳打開的各扇門外就能看清屋內(nèi)的大致情況。
主位那兒坐著的慕林川,正側(cè)身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來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轉(zhuǎn)眼尋著主人位左邊的客坐看去,傅云帆正端坐在凳椅上,腳邊好像還擺著她再熟悉不過的行李箱和背包,這下還真疾步向前,朝著偏殿的會客廳飛速而去。
屋內(nèi),夏顏見到眼前如此熟悉且生活中缺一不可的行李之時,驚奇的急問一句:
“老傅,你不是要來接我回去的嗎,怎么把我的行李全都搬過來了?”
見到剛剛跨入大門的夏顏,傅云帆立即起身行禮回道:
“不是,我怕顏公子在這兒住得不習慣?!?p> 話剛剛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的不妥之處,趕緊又補了一句:“我不是說王府不好,我只是……”
這下還真是說多錯多,越想解釋就更是說不清楚了,他的詞不達意,夏顏豈會不懂?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沒打算長住啊?”
“掌柜的想讓顏公子在此借宿一些時日,所以命我前來……”
“什么意思啊,為什么要讓我在此借宿,難道不想我回家了,還是說酒樓如今正常運作了,不再需要我了?”
被夏顏突然這么一說,傅云帆趕緊慌亂的擺手解釋道:
“不是,不是的……顏公子先別急,掌柜的不是想著前段時間你太過于操勞,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況且,此舉也得到了王爺?shù)耐?。?p> 宋言的意思,夏顏自然懂得,只是看著傅云帆老實巴交的樣子,她又想逗逗他了。
“呵呵,同意?你們征求我的意見了嗎,就敢擅自替我做決定?”
“不是的,我,我們……”
見著一副緊張到站立不安的傅云帆,夏顏忍不住笑出了聲:
“逗你玩的,看你那副認真的勁兒,特有意思?!毕念伱獠涣擞质且魂嚧笮Γ慌缘母翟品哺敌?。
“我還以為又惹你生氣了?!币姷剿绱烁吲d,即使知道是故意的,他也不會與之計較。
“掌柜的已經(jīng)在信上把此事與逸王詳細說明?!?p> 傅云帆說著話,側(cè)頭看向了正端坐著喝茶的慕林川,停頓幾秒后,又繼續(xù)說道:
“顏公子就安心在此住下吧,什么時候想回去了,我來接你?!?p> 說到回去,若是隔得近倒也沒什么,想走隨時都可以,只是這不是短途步行。
早上聽到服侍她的那兩個丫頭所說,這王府在城東,酒樓在城西,中間隔著的這段距離雖說不算太遠,可若是讓她慢慢走回去,差不多也得走一兩個時辰,馬車也得半個時辰。
“可是……”
夏顏其實是想跟傅云帆說,她想回酒樓,可看到傅云帆一副真誠的樣子,話到嘴邊又給憋了回去。
突然被安排在王府“度假”,夏顏還真有些意外,不忍冷笑一聲,對于這個安排還真是無奈至極。
一直端坐并不想發(fā)聲的慕林川,聽到夏顏嘴里的“可是”一詞后,立即放下茶杯起身前來。
“這是宋言寫的,你可以打開看看?!?p> 慕林川說著話,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夏顏,接著補充道:
“顏公子在這兒若是閑來無事,還勞煩幫忙調(diào)教一下府內(nèi)的廚子?!?p> 夏顏一邊打開信封,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調(diào)教可不敢當……”
其實她是想說,只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可話還說出口,卻被慕林川懟了回來。
“暫且在府上做幾天的閑散之人難道不好嗎,非得把自己逼成昨夜之境況才甘心?”
聽到慕林川提到“昨夜”一詞,又瞧著夏顏的臉色有些難堪,好似有事隱瞞,傅云帆免不了擔心的問道:“昨夜怎么了?”
“沒,沒什么,”夏顏自然不想讓傅云帆知道自己故意“逃跑”之事,寥寥數(shù)語敷衍而過,趕緊岔開話題,“行禮都收拾好了嗎?”
“恩,所有物品我沒讓珍兒與蓉姐經(jīng)手,全都是小姐親自整理,還有你的保溫杯,我也帶來了?!?p> 夏顏沒想到傅云帆心思如此細膩,時時刻刻都記得她的生活習慣,這番心意又讓她內(nèi)心涌起一股暖流——感動。
“謝謝你,老傅。”
說著話,夏顏朝他走去輕輕與之相擁,與上次擁抱慕白羽的欣喜之情自是不同,這次是真的深受感動。
畢竟,在這個世界真心待她之人不多,而傅云帆就是這般不可替代的存在,既像朋友,更加家人,甚至就像是她的“死忠粉”那般支持她,陪伴她。
兩人就這么“明目張膽”的當著慕林川的面自然的擁著,完全當他不存在,繼續(xù)著他們的接下來的談話。
一旁稍顯尷尬的他,也只能回到座位上,借著喝茶打發(fā)稍顯尷尬的時間。
傅云帆已經(jīng)習慣了夏顏的不同尋常,所以并沒有被她突然的行動給嚇到,反而輕松的拍了幾下夏顏的肩膀處緩緩說道:
“與我不用言謝?!?p> “我知道?!?p> 一番感激的言語之后,這個擁抱又堅持了幾秒,這兩人才分開抱著的雙手。
“剛才想必慕王爺誤會了吧,我只是想說,調(diào)教不敢當,互相切磋一下倒也無妨,就當是抵了王府這幾日的飯錢吧!”
“哦,是嗎,看來倒是我心急了,呵呵……不過,我可不敢收你飯錢,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悉數(shù)告知?!闭Z閉,夏顏把看完的信又塞給慕林川。
既然這是宋言的安排,那就趁此機會好好享受一下生活,而且慕林川言語如此堅持,夏顏還真有些“盛情難卻”了,若是拒絕,倒顯得自己過于矯情了,還不如欣然接受。
至于研究新菜,那也得過段時間了,先等酒樓的食客們慢慢把這陣子的新花樣“消化”完再說。
“接下來的這幾天……打擾了?!?p> 隨著夏顏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傅云帆向她行了禮,說了一句“我走了”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傅云帆離開的背影,視線慢慢拉長,直至身影漸漸消失,她仍舊立于原地靜默許久。
……
待俞劍聲幫著夏顏把行李搬回房間之時,一位穿著不凡的中年男子前來稟報:
“稟王爺,膳廳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邢嬤嬤請王爺與顏公子一同前去。”
“好,有勞王總管了?!蹦搅执▽Υ系募叶兘砸远Y相待。
隨后,夏顏跟著慕林川前往膳廳,下人們已經(jīng)按照要求,把火鍋架了起來,就只等著人員到齊后動筷子了。
才剛剛到達廳內(nèi),還沒來得及坐下,卻聽見了一眾下人恭敬且齊聲喊了句“邢嬤嬤”,一位精神狀態(tài)極好的婦人正朝著餐桌緩緩走來。
看著她的年紀,應該50歲左右,臉上微微一笑帶動的紋路,深深淺淺的,像是淺藏著被生活布滿的痕跡,眉目雖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可完全遮不住她骨子里稍顯嚴肅的“獨特氣質(zhì)”。
眾人雖稱她一聲“嬤嬤”,可看著她那以長輩自居的架勢,倒像是逸王府的女主人似的,在慕林川的面前,氣勢絲毫不遜色。
對方雖“來勢洶洶”,可夏顏卻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漫不經(jīng)心的坐在餐桌上,絲毫也不示弱。
倒是這位邢嬤嬤稍稍屈膝行禮喚了一聲“王爺”,慕林川這才說了句:“嬤嬤來了,坐吧!”
緩緩坐下的邢嬤嬤,側(cè)頭微微斜著眼睛看了一下一副淡然處之的夏顏,見她不緊不慢的涮著火鍋里的肉片,慕林川還沒發(fā)話,她都已經(jīng)開吃了。
這一副稍顯傲慢無禮的裝腔作勢,邢嬤嬤開始有些不爽了,可身旁的慕林川并未介意,她也只好作罷。
“他們?nèi)四兀俊毕念佔炖镆贿吔乐馄?,一邊轉(zhuǎn)頭向慕林川詢問莫雨和俞劍聲的去向。
“莫雨和俞劍聲不在這兒用餐?!蹦搅执ǚ畔率种械目曜诱f道。
“這么一大鍋,三個人吃著太沒趣了,把他們叫過來一起吧?”
夏顏自然知道下人們是沒有資格與主人一起同桌用膳的,可她就是有意而為之。
“與下人同桌的規(guī)矩,我們王府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p> 邢嬤嬤言語冷冰冰的回道,似乎只要有她在,就不準任何人藐視王府的規(guī)矩,可夏顏就如閑得發(fā)慌似的,非得挑釁她至高無上的權威。
此時的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非得挑事,尤其在邢嬤嬤的面前,她就是要挑戰(zhàn)這無聊的先例。
也不知道她是誰借給她的膽量非得要這么做,就好像是生活太無趣了,非得找些事情來鬧一番,只是覺得故意與眼前的這位邢嬤嬤作對,似乎還蠻有意思的。
“是嗎,這么說來,我一個酒樓跑堂的,也不配與您坐在這兒了?”
此話一出,桌面的氣氛就更加微妙了,尤其是被這兩個厲害之人夾在中間的慕林川,進退兩難,好似處理“婆媳關系”那般矛盾。
夏顏說著話,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準備起身之時,又接著說道:
“我不懂得什么王府的規(guī)矩,別等下得罪誰都不好說,要不你們慢慢吃,我去找他們?!?p> 說話之時,故意把“慢慢吃”這個三個字拖長,話音未落,這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餐桌。
可還沒等她走出膳廳,就聽到了身后的慕林川的妥協(xié),正在吩咐下人們道:“去傳莫醫(yī)師和俞侍衛(wèi)前來。”
“是?!鄙砼运藕虻南氯艘宦暩纱嗬涞膽?,趕緊繞過夏顏身旁出了膳廳的大門,一路疾步前去。
見狀,夏顏小碎步回到原來的座位上乖乖坐好,一臉嬉笑的狀態(tài)對著慕林川說了聲“謝謝”。
看著對面的邢嬤嬤立刻掛了一張黑臉,夏顏倒是無所謂,她可以不在乎,可慕林川夾在中間就不好做人了,無奈之下,也只能淡淡說一句: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當然,我可忙得很,沒空陪你吃飯,若是有那般閑工夫,也應該多陪陪順王爺與王妃,豈會輪到你?況且,你這王府的飯,能比我們酒樓的還好吃嗎?”
簡單的幾句話,直接懟得慕林川無言以對,只是在一旁心情一直不是很美好的邢嬤嬤,還真得重新開始認識一下眼前的夏顏了。
慕林川倒是與她提過夏顏如今身為順王府“義女”的身份,可她甚是懷疑這認親的全過程,以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在她還沒調(diào)查清楚之前,還是把如今自己親眼所見的夏顏,這么一個目中無人且伶牙俐齒的夏顏,定義為心機深重的不軌之人,也許“認親”只是蓄謀已久,奈何她疼愛的小王爺不聽勸。
不免暗自感嘆一句“兒大不由娘”,況且她還只是一個嬤嬤。
只因慕林川是她自己從小親自帶到大,并用命保護的這層關系,這才稍微親近些,可她曾經(jīng)聽話的小王爺如今長大了,有了實權更有了自己的主意,她的話自然不再受到重視,不禁暗自傷神。
……
在這樣行動、言語同時受限的王府,嚴肅的生活環(huán)境比慕白羽家還恐怖,夏顏可待不下去。
之后,餐桌的氛圍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即使莫雨和俞劍聲來了,也改變不了這尷尬的場面,反而因為他們的存在而加劇了。
尤其是后來之人,強行讓他們加入其中,感受這種坐立不安的滋味,夏顏倒有些愧疚,若知道場面如此這般難堪,她也沒必要非得拉上莫雨他倆了。
原本對這個看似彬彬有禮的“紳士”逸王,夏顏就不怎么喜歡,現(xiàn)在又多了位刻板的邢嬤嬤,她這心里想想都難受,若是長期待在一起,日子只怕更是煎熬。
……
午后,夏顏拉著莫雨的手朝著王府的藥房走去,只是這個簡單的拉手動作,又被莫雨給拒絕了,此舉倒是把夏顏逗得哈哈大笑。
雖然莫雨知道夏顏的具體情況,可為了所謂的“避嫌”之說,不得不與夏顏保持距離。
一番忍俊不禁以后,夏顏心里開始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她是想在酒樓嘗試做些藥膳,可又不懂醫(yī)理,所以趁此機會,好好跟莫雨學學。
在去往藥房的途中,夏顏向莫雨打聽了慕白羽的去向,上次“不歡而散”的晚餐之后,她再也沒見到過他。
由于夏顏莫名其妙且過于敏感的情緒,還有她天生多愁善感的性子,壞了她與慕白羽的那次難得的相聚,還好親自下廚做了一餐美食作為補償,不然她這心里還真有些愧疚與不安。
此事,畢竟是她一人引起的,還壞了大家用餐的心情,雖說不是有意,可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小侯爺……他回勁州了,自從上次從酒樓回來,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闭f話之時,莫雨不經(jīng)意間眼眸低垂,看似有些感傷之意。
夏顏心里自然知道慕白羽為何悶悶不樂,只是現(xiàn)在也沒什么補救的機會,也只能等到下次見面再說吧!
見夏顏沉默無言,莫雨又接著說道:
“小侯爺走后,芩小姐也隨著離開了,還是王爺親自護送回去的,這趟去了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日子,直到昨夜才趕回?!?p> 夏顏對于莫雨的這番話毫無興趣,所以也只是淡淡的一個回了一個“哦”字足矣概括。
“這一路回來,王爺連著趕了幾天的路,昨晚又守在您的床邊,直至深夜……”
對于莫雨所說的這一切,夏顏豈能不知,只是她對慕林川存了“既有印象”,尤其是第一次見面時,看向她那雙清澈明朗且?guī)в小案Q視”之意的眼睛,夏顏每每回想都有些顫栗,所以,寧愿這般視若無睹。
停頓了會,莫雨若有所思的又接著說道:
“請恕莫雨直言,我看顏公子對王爺似乎有些誤解?”
莫雨的言辭有些不確定的試探,卻被夏顏矢口否認了。
“沒有,我并不了解你家王爺,況且,我和他總共才見過兩次面,何來誤解之說?”
聽到夏顏如此肯定的答案,莫雨也不好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她們之間的談話也就這般不了了之。
原本莫雨是打算帶著夏顏前往藥房的,可又擔心她種植的那些藥材,經(jīng)過昨夜的那一場暴雨,如今也不知怎樣了?
早上手頭又有忙碌之事,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此時更是心急如焚,眼下也只能帶著夏顏前往逸王府的湖邊花園,那有一片空閑之地,也被莫雨用來種植藥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