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組織了一個后院的燒烤派對,反而自己跑到角落,去享受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午休時間。
此時此刻,她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似乎熱鬧都是給別人準備的,而孤獨與清凈才適合她自己。
戌時,待夏顏睡醒后下樓,所有人已經(jīng)離開,剛剛的那一片狼藉,也早已被酒樓的伙計們收拾干凈,唯有那一股燒烤特有的濃郁氣味還沒完全消散,這似乎也成了他們來過而留下的痕跡。
而這些還未被風吹散的氣味,未被雨水沖刷干凈的印記,猶如生命中的記憶,不管結(jié)局如何,至少有過歡聲與笑語。
……
晚膳時,夏顏對于新菜品之事征求大家的意見,眾人紛紛贊同,只不過,這燒烤不能讓食客們自己動手。
一來,是工具不齊全,調(diào)料也難配,二來他們也掌握不了操作方法,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煙火繚繞且過于濃郁的燒烤味兒,影響了整個酒樓的環(huán)境衛(wèi)生,以及食客們的用餐心情,最終商定還是統(tǒng)一由廚房來配置與操作。
除了這些新品,自然少不了屬于夏天特有的消暑佳品——“冰鎮(zhèn)冷飲”,自然還得配上清熱解毒的金銀花茶。
這個炎熱的季節(jié),夏顏有義務(wù)讓所有來過酒樓之人,享受一個不一樣的夏天,一個暢快淋漓,令人印象深刻的夏天。
……
晚膳過后,所有人全都撤了,唯獨夏顏一個人留在了大堂,繼續(xù)構(gòu)思她的“新作品”。
酒樓所有的菜品都在改進與革新當中,至于其他的一切仍舊一層不變,尤其是酒樓的整個色調(diào),其中也包括夏顏尤為看重的點睛之筆,酒樓的裝飾物——燈籠。
行走在大堂內(nèi)四處游蕩的夏顏,環(huán)顧了一樓的四周,接著仰視二樓三樓的空曠地帶,還是覺得整個酒樓的顏色都太過濃烈,尤其是晚上掛著的燈籠,散發(fā)出暗紅昏黃的光芒,容易讓人審美疲勞,還有燈籠的外殼皆為大紅色,喜慶過甚反而缺乏新意。
思緒良久之后,還是下定決心,重新更換整個酒樓室內(nèi)的色調(diào)了。
之前室內(nèi)以及窗戶所掛的薄紗帷??梢员3衷瓨樱贿^,樓梯上纏繞的彩色布帶、花藤必須全都扯掉,還有酒樓的所有燈籠也全都撤了下來,餐具茶具也得統(tǒng)一更換。
所有夏顏想做的事情,一經(jīng)大腦構(gòu)思,便立刻行動起來。
那些花哨的裝飾物倒是很好解決,叫人扯下即可,至于燈籠、餐具與茶具必須一次性更新。
然而所有更換的配件,全都得夏顏親自把關(guān),收集大多數(shù)食客們的意見之后,重新畫了圖紙,這次必須給酒樓來一次大換血。
酒樓這次的色調(diào),她全部選用了白色做主色調(diào),讓整棟大樓敞亮明朗,純凈清顏,給人一種如臨仙境的感覺,置身其中不舍離去……
對于茶具與餐具,自然選擇白色為底色,然后于其中添加了幾朵盛開的粉色桃花花瓣作為主色,紅白相間,相互襯托,相得益彰,卻又不會顯得太過于單調(diào)。
最后,夏顏還為所有的用具專門設(shè)置了一個獨特的標志,桃花的花瓣樣式再加上酒樓的名字。
取自清州的桃花,也就是宋言等人的老家——酒樓的根,寓意足夠深遠。
圖紙完成后,自然交給宋言自己去找人定做與燒制。
酒樓最為重要的點綴裝飾品——燈籠,樓外的花燈色調(diào)樣式仍舊不變,只是在之前單一的燈面上添加了各色桃花圖案,皆由夏顏親自繪制而成。
大堂直至三樓房間外,全都選用清新素雅的淺黃色紗燈,點上蠟燭,泛出微微的暖黃色光芒,給人一種溫暖、慰藉的舒適之感。
尤其是二樓與三樓環(huán)廊上的紗燈,把里邊的蠟燭換成自制的熏香蠟燭,正當燃燒起來,微微帶點淡淡的花香,更是雅致。
一盞盞暖黃色的紗燈,猶如給人一束溫暖的光芒,讓所有空蕩的內(nèi)心全都找到了屬于它的歸宿與港灣,平靜和樂的享用他們在酒樓的每一餐。
二樓三樓的雅間內(nèi),皆配有吊燈和木質(zhì)的立式燈籠,兩者都是白色做底色,燈面的圖案這就更講究了,因為皆由夏顏親手繪制而成。
這種猶如白描,然而又帶點動漫風格的畫風,添上五顏六色的顏料,更是別具一格,而且取景全都來自于各自屋內(nèi)的獨特風景,樣式相同,可景致細節(jié)略有不同。
……
酒樓每一次的裝修風格以及細節(jié),全都是夏顏一個人親自動筆,一張一張給畫出來的。
宋言也只是配合跑腿,然后小心翼翼的帶著這些在他眼里被視作珍寶的圖紙,一家一家的去找人談價錢趕工期,這其中的苦與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可他卻是心甘情愿的被夏顏“壓榨與驅(qū)使”。
酒樓的伙計們大多也都是些年輕力強之人,在人手上倒不用過于擔心,待定制的成品到貨后,要不了半天的時間,酒樓就已經(jīng)被一幫努力的小伙伴們裝扮成了另一副全新的模樣。
自從酒樓推出了第三波新菜品之后,熱度一路飆升,再加上這次酒樓內(nèi)景與外觀的大改造,急促加劇了本身知名度的攀升,還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高回報率,居然超越了前兩次的巔峰。
如此一來,夏顏所有付出與辛勞總算沒有白費,總歸應(yīng)證了那句老話“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當酒樓的最終效果呈現(xiàn)出來之時,不僅酒樓的伙計們眼前一亮,來到這里享用美食的食客們,也都贊不絕口,紛紛給酒樓豎起了大拇指,如此一來,臨州城內(nèi)行業(yè)第一的名聲,算是被和順酒樓扎扎實實的給拿下了。
這種去繁化簡,簡而美,美至極,極致用心,巧用燈籠的裝飾,既突現(xiàn)塵世的繁華,又不失典雅別致之意境。
即使讓夏顏再熬個十天半個月,估計她也愿意,畢竟這次的設(shè)計和努力,徹底讓酒樓原本的面貌煥然一新。
面對如此別具一格的“成品”,不僅是城內(nèi)的食客之福氣,還有周邊的縣鎮(zhèn)也都受益。
然而這次的食客群自然少不了來自都城勁州貴人們的捧場,不過,更讓人意外的卻是來自外圍臨國的富商們,也就是所謂的“外國人”。
這一切熱鬧非凡的景象,自然是酒樓眾人喜聞樂見之事。
其實,能夠聽到食客們一句簡單的評語——喜歡、好看、好吃,夏顏所做的這一切,即使耗費她所有的心力也都值得。
不過,為了給這些燈籠的作畫,她確實熬了好幾個通宵,沒想到這看似簡單的燈籠繪圖,簡直就是個費時費腦的體力活兒。
然而一切追求完美的夏顏,唯有逼迫自己,直至筋疲力盡方才罷休。
……
一番忙碌過后,趁著沒有客人預(yù)約的時候,三樓臨街的那間屋子,毫無疑問,又被夏顏給霸占了去,當初打制的那把搖椅,倒像是為了方便她自己補覺而準備的。
其實,這間房并非沒有客人預(yù)定,只是宋言為了犒勞她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付出與辛苦,這才特意把這間客房空出來,就當做是給她一個自由休息的空間罷了。
屋內(nèi)的她,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不會覺得無聊,只因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獨處。
無聊時分,就撒些魚食,逗逗瓦罐里頻繁轉(zhuǎn)圈的小魚兒,還有小魚兒的新伙伴——小烏龜。這是夏顏逛街時無意中看到的,覺得可愛,就把這些小東西買回來,給她的小魚兒們找個伴。
心情好了就會拿出手繪本,記錄心事也好,繪制一些令她印象深刻的人物素描也行,又或者隨手記錄下眼前生動形象的一副瓦罐之景。
有時也會隨口哼哼小調(diào),抱著那個特制的“尤克里里”,悠閑散漫的隨意彈唱一曲,打發(fā)她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
唱累了,就直接趴在矮桌上發(fā)呆,困意來襲時便自然睡去,又或是一個人蜷縮于圍廊的那一張搖椅之上。
時而從欄桿的木條間瞥向樓下熱鬧的街景,時而又抬頭看向一片湛藍的天空,膩了就閉目養(yǎng)神瞇會兒,一不小心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不過,夏顏最為喜歡的還是盛夏暴雨磅礴的那番景象,甚是壯觀,只可惜苦了街上行走的路人以及擺攤的小攤販,還有田地里忙碌的農(nóng)婦與農(nóng)夫。
然而她所喜歡的時刻,就是大雨轉(zhuǎn)中雨的時候,望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珠,看著迷蒙的霧氣,遮住眼前街道密密麻麻的屋檐,猶如整個臨州城全都籠罩在薄薄的迷霧當中。
這夢幻的一幕也只能保持半個時辰,大雨過后,眼前的景象猶如那一句“霽光浮瓦碧參差”那般貼切,這雨后初晴,陽光就像是被雨洗過,轉(zhuǎn)而浮動與流光碧瓦間。
夏日驟雨初停,斷虹遠遠的掛在天邊,甚是美麗,霧氣散去之后的晴空萬里不帶一絲猶豫,湛藍湛藍的。
剛剛的那一場大雨傾盆給人帶來了視覺上的清晰感,還有空氣的清新感,讓眼前的這一切帶有生命的物體又活了過來,此間,還有夏顏那身疲憊不堪的軀體,以及她混亂的思緒,重新歸零。
……
一整天幾乎都在上邊待著的夏顏,有時候懶得下樓吃飯了,顧云與珍兒就會把飯給她送到房間去,巴不得眾人沒事都不要前去打擾。
這樣子的狀態(tài)一直堅持到她生日的前一天。
在這過程中,即便陸玉華和林悅吟來訪,宋言都會親自出面攔截,沒讓她倆前去打擾沉靜在自我世界里的夏顏,直至慕白羽的到來,此時的圍廊上,從原來形孤影只的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夏顏與慕白羽懶洋洋的靠在搖椅上,即使啥也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俯視街景,靜默如初。
“這次過來,王爺與王妃都好吧?”沉默許久過后,夏顏終于開口問道。
“從信上來看,一切安好,暫無大事發(fā)生。”
“信上?!”夏顏差點忘了,自從上次“離家”,慕白羽與他們一路同行,而后一直都待在勁州,自然還沒回去過。
“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呢?”
“我也不知,等過段時間再說吧,想和我一起回家嗎?”慕白羽一臉期待的反問道。
“回……家?”提及“回家”一詞,夏顏也都快忘了清州還有一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怎么,難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父親與母親?”
“這個……當然是想了,只是,我……”
自從上次離開了清州的順王府,夏顏就沒想過自己是否還會再回到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什么時候回去,為何回去,她更是不知。
之前雖然答應(yīng)了曹石,回去參加他的婚禮,可現(xiàn)如今,這個念頭越來越淡了,一想到那么遠的路程,就更是不想了。
“不是要你現(xiàn)在就走,等你休息好了,挑個空閑的時間,我們一起回去?!?p> “哦,好吧……”
一聽到回去一詞,夏顏整個人都不好了,在這里生活的她自由散漫慣了,回去肯定又不習慣。
主要是還要面對那兩位對于她來說,還是陌生人的“父母”,心里雖懷有感恩之心,可她還不知該如何與他們進行正常的交流與溝通。
“剛剛上樓之前,看到了整個酒樓的新變化,還有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知道你肯定很辛苦,所以,正好回去修養(yǎng)一段時間,順便讓家里的陶太夫好好給你調(diào)養(yǎng)一下身體。”
“這個用不著,慕林川府上的莫雨就挺好用的,醫(yī)術(shù)也不差,而且同為女人……你懂的?!?p> “呵呵,好吧,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再說吧,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好吧……”這次又輪到慕白羽唉聲嘆氣了,好似所有的期待瞬間化為烏有般難受。
“其實,每次的家信中,母親總會提到你,雖然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
“我知道……”
即使不用慕白羽告知,她自然也知曉她這位貴為王妃的“母親”的關(guān)心與掛念,這家人對她可謂是一片真誠,不止是王妃,王爺亦是如此,只是“父愛如山”不易顯露罷了。
關(guān)于“親情”的話題,夏顏有些不想繼續(xù)再聊下去了,隨即又問道:
“曹石和煙兒的婚事定了嗎?”
“定在中秋的月圓之夜,要不我們就在婚禮之前回去一趟吧,正好可以在府上多住一段時間,好好陪陪母親。”慕白羽轉(zhuǎn)頭看向夏顏,一臉期待的說道。
“恩,好吧!”對于慕白羽的多次邀請,夏顏又怎好忍心拒絕?
當初曹石來送桃花之時就已經(jīng)應(yīng)了人家,確實不好出爾反爾,況且,現(xiàn)在的酒樓即使沒有她,也照樣正常運行。
既然逃不掉,那就直面應(yīng)付吧,況且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路途過于遙遠了些,路程過于漫長了些,其余倒是無妨。
夏顏只見他一人獨上三樓,不免問道:“易山呢?”
“他一直都是留在清州的,不曾出過遠門?!?p> “那你路上一個人沒事吧?”
“沒事,王兄自會派人暗中保護我的安危?!?p> “沒事就好。”
上次遇襲之事,在夏顏心里早就留下了陰影,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一陣后怕。
“放心,沒事?!?p> 隨后,兩人又聊了一番家長里短之事,還有一些關(guān)于清州王府發(fā)生的事情,越聊越來勁。
眼看話匣子打開了,夏顏這心里關(guān)于慕林川的疑問也呼之欲出,只是不曾想,兩人卻因此事而鬧得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