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要一杯大杯的冬瓜茶,不加糖、不加冰,打包帶走,快一點?!?p> “好的。”
一個熟悉而溫柔的女聲從黎光桀的背后傳來。
他只需聽這一句話,便已認出是誰。
眼神閃爍之余,他拿筷子的手于即將要夾起的菜上頓了頓,在林一然未來得及察覺時緩緩收回。
接著將筷子架在手邊的空碟上,拿起一杯滿滿的檸檬水喝了幾大口。
一系列動作下來,自然到連他都不覺得自己在掩飾什么。
為了保護嗓子,黎光桀向來保持著不喝任何冰飲的習慣。就算家中冰箱里的飲料和礦泉水,都只是為了招待客人而買。
要是林一然注意到,黎光桀的冰箱里還有好多顆新鮮檸檬,以及自制的百香果蜂蜜。
這家餐廳所提供的檸檬水,常溫且加了薄荷,很合他的口味。
“黎老師,你不吃了?”
“我不太吃辣,這菜你多吃點。”
這一聲不合時宜的詢問,恰好被正對著林一然、在結(jié)賬處站著的女人聽到。
她聞聲,仔細端詳了下眼前男人的背影,越看越眼熟。
“光桀?”她試探性地問,聲量不輕不重。
黎光桀輕咬下嘴唇,還未決定要不要回頭。
林一然不明所以,聽到有人叫黎光桀,覺得一定是熟人,好心提醒道:“黎老師,你后頭有人叫你?!?p> 這下,黎光桀再也不好逃避。
他側(cè)過身,看向后面。
一個穿著淡綠色碎花連衣裙,長發(fā)披肩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看著他:“真的是你!”
黎光桀:“尹月,好久不見?!?p> 她走過來,帶著一對靈動的小梨渦:“是啊,好久不見。”
黎光桀隨之起身,心臟還是會因為這笑容而漏拍,他原以為自己已然不會了。
林一然全然沒有察覺到面前這男人動作的僵硬。
也許是因為黎光桀平日里高冷的模樣,給了他一層最安全的保護色。
尹月,也覺察不出。
“你怎么在這兒?”黎光桀明知故問,他其實早就聽到女人跟服務員說的話,一字不差的那種。
“我給譚銘耀買冬瓜茶呢,他等會兒七點半在上話有個劇,突然說嗓子不舒服,嚷嚷要喝這里的冬瓜茶。”
“他還是老樣子。原來你還在帶他?!?p> “是啊,真挺久了……你呢,最近怎么樣?”
《藍調(diào)男孩》并不是一部小音樂劇,要是按照規(guī)格來講,絕對稱得上是中大型的音樂劇。
尤其在宣傳上,花了不少功夫。要是大家都在一個圈子,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黎光桀最新出演了這部劇。
男人略感失望:原來她從來沒有關心過我。
“我剛演完《藍調(diào)》,帶工作人員出來吃……”
“小姐,你的冬瓜茶?!狈諉T此時不識時務跑來,熱情地交給尹月一個袋子。
尹月:“光桀,那我們下次單約聊吧,我得先趕回去。”
“好……”
話音未落,尹月就已經(jīng)推門離去。
重新坐下的黎光桀,雖然重新拿起筷子,卻沒有再夾菜。不經(jīng)意間,眼神始終不自覺地瞟向外面。
餐廳外,天已大暗,霓虹閃爍,車來車往。
尹月那較小瘦弱的身材,很快被淹沒在人群中。
她瘦了,認識她時,還是個青澀的小丫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獨當一面的經(jīng)紀人。
只是,她終究沒有陪在自己的身邊。
她當年就像是一只對外界有著無比好奇心的小鳥,期盼著飛翔。
黎光桀知道,一旦松手,就再也抓不回了,可他還是忍痛放她去飛。
“你最近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記得接到尹月辭職信的那天,采訪室外正下著瓢潑大雨,就如同他宕機的心情一般。
“有?!?p> “能透露嗎?”
“不能?!?p> 黎光桀一時半會兒都不舍放下自己那追尋她的眼神。
女人的身影在眼前仿佛若隱若現(xiàn)的,他已經(jīng)在想象一個長發(fā)飄揚的女子,穿梭在街頭巷尾。而她的目的地,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算來,尹月帶譚銘耀的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和待在自己身邊的時間持平了。
黎光桀眼神里閃過一絲嫉妒:“吃得飽嗎?要不要加菜?”
此刻,他就想化悲憤為食欲。
“額,挺夠了。”
其實不管林一然回答什么,他都是要加菜的:“服務員,把菜單再給我下?!?p> 這條馬路的綠燈等待時間頗長。
眼見著紅燈快有一分鐘,接著變?yōu)辄S燈,最后才是綠燈。
尹月在路口站立了很久,她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后面擋住,所以黎光桀才看不見她的。
此刻,尹月也是剛剛定下神來。
她不由得緊緊捏住塑料袋,往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方向走去。
剛剛在餐廳里,喊出那聲“光桀”時,就后悔了。
往事浮現(xiàn)在心頭。
“你最近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
尹月當時站在攝像老師的身旁,正全神貫注在攝像機里所拍攝的黎光桀,形象是不是好?妝發(fā)有沒有問題?
然而,他忽然表情異常認真地正對著攝像機說出“有”。
尹月明明在事前跟他交代過,他現(xiàn)在在事業(yè)上升期,公司規(guī)定不好曝光任何關于私人感情上的事,以免剛剛吸引過來的女性粉絲半路跑掉。
她氣呼呼地移開自己在攝像機上的眼睛,鄭重其事地看著框外的黎光桀。
就這一秒,黎光桀也似心電感應似的,控制不住看向尹月。
她神經(jīng)大條地用雙手在胸口比出一個“叉”。
黎光桀不以為然,微笑著挑了挑左邊眉毛。
“能透露嗎?”
“不能。”
尹月那刻真想表演胸口碎大石,自己好不容易能把照顧黎光桀的接力棒交給下一任經(jīng)紀人了,沒想到臨離開,還發(fā)生這種奇葩事。
事后,她趕忙跑去問導演能不能把那段剪掉。
導演想了想:“既然他沒說喜歡誰,也沒有看點啊。那就剪了,否則影響整體效果。”
過了好久好久,尹月才后知后覺。
他為什么要說喜歡,為什么堅持不能透露。
“你真的要辭職?”
“從畢業(yè)開始就跟著你了,想去外面闖闖。總不能一輩子都跟著你吧。”
“一輩子,不愿意嗎?”
“……”
那年,她只當是他的玩笑。
可是后來想想,他是會開玩笑的人嗎?